“我的命也是您的。”
白衣少年,黎羽,在薛琉璃的面前表现出了最大的“真诚”。
其实薛琉璃这两个弟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譬如黎羽的话,听一半就行了。
“这些发誓的话就别再说了,说你要说的‘真相’是什么。”
薛琉璃这师父可也不是个心软的。
“师父,其实阿羽那次,是被控制了。”
“控制?”女子上下淡淡扫了她这弟子两眼。“你是被摄心夺魂了啊?还是洛九渊把剑抵在你脖子上逼你做了啊。”
果然……黎羽将头垂下,“师父,我……”
果然师父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若是徒弟随便说两句话她就心软,那就不是师父了。
少年记得她的刚正。
记得她曾经将温柔给过身陷泥泞的凡人小孩。
记得初见她时的惊鸿一瞥。
记得她教导自己的点点滴滴……
所以才要得到她。
谁也不能夺走。
师父,如果要恨的话,就恨吧,他不在乎。
少年对自己的卑劣有清楚的认知。
“师父,您还记得那次,您没被选成、当上执剑长老的那件事吗?”
“哦?”这孽徒要说的和那次事有关?那就且看他要说些什么。“为师自然记得。”
“那次师父没被选上……其实内有玄机。”
薛琉璃并非玄霜门本门弟子,是个自己门派覆灭后来到玄霜门的“外来户”,她最终当不成执剑长老这事,其实她心中有几分预料到的。
这件往事并非她心中留憾之事,她只静静地,望着黎羽,让他继续说。
“阿羽觉得那事实在是不公,所以,便去暗中打探了。”
“…我倒是不知,你还做出过这种事。”
“但徒儿到底实力不济,未能查出此事中的玄机,自己还被……”
白衣少年咳嗽了几声,病歪歪地往榻上又倚了倚,“还被歹人在身体内种下了一颗魔种。”
他将自己臂膀上的衣袖稍稍捋起,让他的师父看到了那被藏在衣袖下的微微凸起的、充盈着异色血液的脉管。
然后从那雪白的肌肤上,藤蔓竟像破土而出般破肤而出。
这景象,诡异,又显出种特别的美丽。
“嗯……”少年发出了一声带着些微痛苦的呻/吟。
心入迷途谓之“魔”,所以一般与魔有关的就会影响人的心智。
“是谁给你种下了这颗魔种?”她问。
“弟子未能全窥其貌,只来得及看清那是个身材瘦小的灰衣人……是了,那人腰间还悬挂着一张碧玉牌。”
黎羽捏造得像模像样。
其实他清楚故事捏造得怎样都是次要的,只要不让人一听便觉是假的便行。
重要的是一般的修行者可不会甘愿让自己的身体里被种下“魔种”那么恐怖的东西。
种下魔种意味着得到力量的同时也迎来了被侵蚀、反噬致死的危险。
但黎羽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想寻求力量,为获得力量而自己去找到了那颗魔种并将其与之融合。
融合很痛苦,但他可以忍。
不过痛可忍,他可不会让自己真的死。
早就计划周全,备下压抑魔性的法子了……
“为何那时不告诉我?”薛琉璃质问他。
“师父…阿羽不想让那时的师父更加心忧。现在想来,是阿羽错了……”少年苦笑道。
“你先躺下吧。”
薛琉璃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便离开房间了。
她来到了前厅。
红衣公子正悠闲地观赏一副屏风。
他在等她。
见薛琉璃来了:“如何?你的弟子其实并未背叛你吗?”
女子低头,“他的话,我还未信。”
“这屏风上的画倒是不错,”薛琉璃以手轻抚,“好一副万里河山图。”
壮阔山河,皆绘于上。
“琉璃姑娘你不在时我粗看了这庄子,这留下秘境的人,确是个雅人。”
“琉璃姑娘?”
薛琉璃自出来后始终有些神色郁郁。
“还是舍不得你的弟子吗?”
“怎会。
不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们是我至亲之人,却做出那等事来,实在叫我心寒。”
“这倒是。”红衣公子似有所思,“被至亲所伤,叫人心寒呐。”
“琉璃姑娘,若实在心中不快,何不再在这秘境中探游一番。
虽这秘境被废已久,已无什么宝物剩下,但却还有二、三有趣的小玩意儿。何不同我一同去观?”
红衣公子笑着邀她。
薛琉璃答应了。
与其在这心中郁情渐起,不如把那个孽徒抛在一边——反正他暂时也跑不了。
……
要说这秘境确实有些有趣之处:
竟设了许多别样的陷阱。
陷之不像其他秘境那样会取人性命,反而是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尖叫的草、喷粉的花。
可以看得出来这秘境的前主人不仅是个雅人,还是个妙人。
薛琉璃的心情也好些了。他们拆除了一些陷阱,探清了秘境内的一些弯弯绕绕。只是怪异还没找到。
他们来这里是寻找怪异,不知她那个逆徒黎羽来此处又是为何。
薛琉璃作为“罗盘”暂未找到怪异,但她心思灵活很快,很快想到了黎羽身上。
早不出现晚不出现为何这个时候她这个逆徒出现在了这里,其中想必也有那么个“玄机”。
她和红霄回去之后,黎羽也已从榻上起身。
“告诉我,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女子问。
“师父…怀疑我吗?”黎羽苦笑一声,“徒儿只是偶然至此,并不知师父也在此处。”
这话是真话。
发现薛琉璃在这里纯属意外之喜。
“我信你。”薛琉璃姑且信他。
“不过你不远千里万里来到此处,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师父呢,黎羽心道,师父又是为什么和这么一个男人来到这边。
“师父看到徒儿的那个了吧,”异色的血、破肤而出的藤,“阿羽是听说这里出现了似是魔种长成的藤,想到此处来看看能否找到拔除魔藤的法子才来的。”
正因为和魔种融合才能一直获得更多的力量,他当然不会想要拔出。
他只是想要来…吞噬“同类”而已。
薛琉璃:孽徒所说的魔藤,会是和她这次要找的怪异有关的东西吗?
还是,魔藤就是怪异?
“琉璃姑娘?”此时红霄不知从哪拿出来一包茶。
“这是?”
“罗浮茶。汇灵气而生的灵茶树上所长,色淡、味香,初尝涩,而后齿颊生香。”
“听起来倒是不错。”
“清心降火,可要试试?
我看你今日心神不定,也有些火气。”
黎羽此时皱了皱眉,这个被师父称为“前辈”的人究竟是何意?
偏要时时刻刻提醒着师父他与师父间发生的事是吧。
“虽是好茶,不过我就不拿来喝了。”
“哦?为何?”
“师父是不是要用来占卜?您向来不爱涩茶。”
抓住这个机会白衣少年赶紧展现了一波他对薛琉璃的了解,抬眸正对上那红衣青年,他便“无邪”地朝对方笑了笑。
有趣……
红霄以扇遮颜,只露出一双碧玉般的眼睛,心道原来琉璃姑娘这个弟子对她……
薛琉璃果然是拿来占卜。
以茶叶占卜也是占卜中的一种法子。
“不知能否算出这次要找的东西在何处。”女子道。
“恐怕有些难,琉璃姑娘还记得上次卜算数日的事吗?”
“在清水县那次啊,那时……”
……
女子与红衣公子谈起先前之事,他们之间的话黎羽竟是一句也没插进去。
而那红衣公子眼底一丝挑衅之意也被少年给瞧去了。
这回轮到红霄回给他一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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