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寒潭》06
·凌不疑x靳杞
·短篇
——
06烛火
上元节灯会,举国同庆,连城楼之上都挂着灯笼。
身着披风的凌不疑站在灯下,呼出的气变成雾,在昏黄的光影里,隐匿了神绪,只是那紧绷的下颚线,和浑身凌冽的气势,越发的让人胆颤。
梁邱起和梁邱飞两兄弟对视,弟弟咽了口唾沫,暗自疑惑。
明明出门还好好的,怎么少主公突然心情不好了。
凌不疑的确心情不好,上元灯会都是阖家同游,他走在人群中,深处闹市里,也像是格格不入。
不论周遭气氛如何,始终难以感染到他。
反倒让他更加烦闷。
往年皆是如此,只今日,在烦闷之中,略多添了些不爽,以及淡淡的被挑衅之意。
“少主公,那是靳…清安郡主吧。”
梁邱飞思绪飘忽时,余光一瞥便看到了身披鹅黄色披风的靳杞,他看了看,又去看凌不疑,发现凌不疑也一样在看。
“的确是清安郡主,”
梁邱起顺着看过去,因着方位,更是看到了从靳杞那儿离开的男人,还有正前往过去的人。
“那是——肖世子?!”
·
今日靳杞是被塞进马车带出来的,原本是和临安一同出门,此时正站在灯笼商贩摊前,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有些后悔单独游街。
灯会人流众多,临安也遇到了些回来后结识的朋友,靳杞不愿意参与他们一群大男人的聚会,便说自己逛逛,身边还在这王府的几个武夫。
纠结再三,临安还是被靳杞劝说,随着朋友一起进了酒楼。
这才有靳杞一人落单的情形。
清安郡主现下是都城内各家炙手可热的姻亲对象,可靳杞不常出门,出门身边总是有临安陪伴,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各家公子都蠢蠢欲动。
在应付完第三个上前自报家门的公子后,靳杞的耐心已然消耗殆尽。
四周都是出来游玩的百姓,男女老幼嘈杂混乱,混杂这商铺的吆喝声,街头卖艺的杂技表演,愈加让人心烦。
“清——”
“郡主!”
正欲四下无人再来,靳杞转身离去之时,身后的呼喊冲破喧嚣笑闹,那清冷淡漠的声音直入耳蜗,字字分明。
靳杞额角一跳,刚放下的唇角被迫勾起,半空中的脚尖转动,向后前行。
脚掌刚触及地面,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天旋地转之时,靳杞心头猛跳,低骂一声那个缺心眼的丢个圆棍在地上。
重心不稳,眼前的灯笼和火光都成了虚影,拥挤的人潮中,刚伸手预备扶住商贩桌面的靳杞又被一撞。
脱离家长管控的幼童嬉笑打闹,横冲直撞的撞向了靳杞的腿,膝盖一软,整个人就要向前扑去。
“小心。”
痛感未来,靳杞的腰间一紧,随即被力道带向前方,完完整整的扑进了来人的怀里。
鼻尖撞向那人的胸膛,带来点点痛楚,靳杞的重心全都倚仗在他身上,胡乱中攀住的是坚实有力的手臂。
凌不疑单手环住靳杞的腰,托着她靠近自己,掌中的腰肢纤细,柔弱无骨,一掌便尽收大半。
因着姿势,下颚被靳杞的发丝擦过,小女娘慌乱的呼吸从披风上的狐毛中穿过,浅浅的打在凌不疑的喉间,微凉的刮蹭起些许痒意。
跌倒被撞属实意外,但凌不疑却从不信,确定靳杞没事后,视线从她肩头略过,落在那地面上的圆木棍上。
瞬息,凌不疑的眉头紧锁,神情肃杀。
“凌不疑。”
听闻怀中女娘的低声呼喊,句尾平直,无需疑问,凌不疑喉口滚动,嗅到些许淡淡的沁香,便垂头追去。
察觉到靳杞无意识的拽紧了手掌中的衣料,凌不疑绷紧的唇角松了些,混乱之中,肆无忌惮起来。
凌不疑的下颚贴在了靳杞的颊侧,那沁香越发的浓,似是不满足的深吸一口气,堆积在胸口的不爽尽数消散。
下意识的收拢了手臂。
“凌不疑。”
“嗯,是我。”
·
好好一个灯会,被人频繁打扰,还差点在大街上行跪拜之礼,临安接到消息匆匆赶来时,靳杞前脚刚于凌不疑道谢告别。
“姩姩,快让我看看,摔到哪里没有?”
临安双手扶住靳杞的肩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看了一遍,没看到任何脏污狼藉之处,才缓缓松口气。
“吓死阿兄了!”
“哎呀,我这不是没事儿嘛。”靳杞拉下临安的手,挽住他的胳膊往前,“今日可是上元节,阿兄开心一点。”
“只是个灯会,可比不上你。”临安言语懊恼,“本是见你在家无聊,想着让你开心些。”
“阿兄有这番心意,姩姩就很开心了。”
兄妹二人感情甚好,只是发生了这些事情,也没心思继续逛灯会,便选了一条路回王府,临安这次可不敢离开靳杞半步。
生怕自己妹妹再出意外。
回府的路并不长,但游玩的人越来越多,马车行动不便,兄妹二人的脚程也被一拖再拖,行至灯会中心时,不远处的嘈杂声更甚,还夹杂着呼救。
抬眼望去,被人群围住的不大不小的圆正式呼救的地方,临安身长过人,只一眼就看到了那桥边是汝阳王府的仆人。
“救命啊凌将军!我们家郡主落水了!”
还未迈步,靳杞就看见从另外一条街过来的凌不疑,骑在马上,是便于追踪的利器。
一时间兄妹俩各怀心思,当机立断,两人迈大步而去,穿过人群站到侧边。
靳杞眨眨眼,目光看见同为郡主的裕昌还在扑腾,不忍直视的转头,恰好和凌不疑对视。
对方的是早就看到了她,靳杞短暂愣怔后,颔首示意,随即互相点头,御马离去。
“哎哟!谁踹我!!”
凌不疑刚走,岸边的一个仆人被踹下水,跌落进去后径直站起,水位不过膝盖,恼怒的低吼。
那仆从原来的位置上,正站着一红袍女娘,身披着那件靳杞送出去的兔绒披风。
靳杞眉头一跳,拉着临安向前一步,穿过人群一把挡在了程少商面前,将这个比自己矮了些许的女娘遮住。
“谁踹我?!”
“大胆奴仆!裕昌郡主不慎落水,你竟还站在原地阻拦!”
靳杞出声呵斥,双手在身侧示意临安赶紧带走程少商,若是让裕昌得知苦肉计这事儿被坏,少不了找她麻烦。
那仆从恼羞成怒:“你谁啊?!”
裕昌郡主的婢女定睛一看,连忙呵斥那仆从:“这可是清安郡主!”
靳杞当众被拆穿身份,侧目看了一眼那婢女,心道裕昌郡主身边还是有可用之人的。
“清、清安郡主!”
“还不下去扶你家主子!冬日寒凉,见到主子落水不救,不忠不敬,裕昌今日无事便是尔等之万幸!”
靳杞站在岸边,垂头低声呵斥,脊背挺直,语气锐利冷冽,一字一句皆是致命一击。
身后被遮住的程少商仅能看见靳杞小半个侧脸,下一秒就被临安拉住手腕带走,边走还能听到靳杞呵斥仆从之声。
“裕昌乃矜贵之躯,如若有事,你们如何向汝阳王和王妃交代!”
一路远离是非之地,程少商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因大口吸进冷空气而咳嗽几声,缓了好一会才抬头去看身边人。
临安待程少商缓过来后,便问她:“程娘子可知你刚踹的那人,是谁家的仆从?”
“哪家啊?”
“汝阳侯府,裕昌郡主的仆人。”临安见程少商不解,略微叹气,“裕昌从小是汝阳王妃的心头肉。”
这番话够直白够醒目,程少商面色一变,直呼自己并不知道,后又望向临安,看他的衣物布料,便也猜测是和裕昌郡主一类人。
程少商向后退了两步,面带警惕。
“公子是?”
“在下临安。”临安只当做没看到程少商的戒备,“劳烦程娘子替我向曲陵侯问好。”
“阿父?你就是阿父口中的世子?”程少商点头应下,确定是自己人后,放松了许多。注意力也跟着偏移。
“刚刚那位便是清安郡主了。”
“正是家妹。”
“那位就是送我这件披风的阿姊吗?”
程少商眼底疑惑,伸出手摸了摸披风内的兔绒,触感柔软温和,绣花也很是精致。
这件披风造价不低,被送来时,连三叔母都说是稀罕物,怕是全都城都难以找到几件,这样贵重的物品,因为一个谎言,就送给她一个没见过的人。
这位郡主一定是心地善良!
而且,刚刚那短暂一面,虽只能看到一个半个侧脸,却也发现靳杞皮肤白皙,眉眼精致如玉,呵斥之时威压尽显。
明明不认识,却还是将她挡在身后。
这可是她不曾拥有过的,不问缘由的庇护。
“她长得好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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