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里的手又抽了几次,  江照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他有些贪恋地望着小哑巴,意犹未尽地将手放在身侧,很安分的样子:“谢谢你,  郁里。”

    郁里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试探着举起手表:“你·真·的·可·以·通·过·我·看·到·颜·色·吗。”

    “原来你没有信我。”江照仿佛刚刚才意识到一样,道:“你后来躲着我,  不会是因为觉得……”

    他意有所指,郁里:“……”

    江照没让他臊太久,道:“我还以为你担心我把你有超能力的事情捅出去。”

    郁里皱眉:“我·没·有。”

    江照没忍住笑了一声,道:“我知道,  我没把这件事跟别人说过,但具体什么原因等以后我们知识面更广阔一点,也许会明白。”

    “但现在。”他认真地望着郁里:“你真的可以让我看到颜色,触碰你的时候,  黑白世界就亮了起来,你明白我的感受么,  我不想跟你分开,  我很在乎你,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我想看到正常的人,  正常的世界。”

    郁里表情一阵别扭。

    “这话说的好像有些引人误会。”江照眸光流转,语气轻柔:“但是郁里,  你可以放心,  我不是变态,对你没有别的意思,所以你不用担心奇怪的事。”

    郁里看他。

    “我只是想经常牵一下你的手。”他的目光在小同学嘴唇上逗留,  被叉子染红的西瓜浮现在眼前。江照更加认真地道:“仅此而已。”

    郁里相信了他的真诚。

    返回学校的路上,  他又戳了江照一下,  拉住他的手在上面敲:“你·为·了·我·跟·白·樱·樱·打·赌·也·是·因·为·这·个·吗。”

    “不。”江照道:“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发现这件事,我是真的很看好你,并且我相信你有留在红a的能力。”

    郁里点点头,手松了一些,又握住他,敲:“我·松·手·了。”

    江照偏头看着他温顺的侧颜,道:“谢谢。”

    前去题王竞赛的小组成员已经确定,最后一个是廖芳菲从普通班挑出来的,郁里和许俊一一起在学校的自习室跟对方碰了下头。

    四目相对,对方表情有些尴尬。

    许俊一道:“哎,丁立辉,老熟人啊。”

    郁里在桌前坐下,许俊一道:“他是刚刚从红a被刷下去的,郁里你不认识?”

    当然认识。

    他就是那个绊了郁里,害郁里把江照衣服抓皱的臭傻逼。

    郁里开始盘题。

    他平时对大家都还挺友好的,许俊一只觉得他柔柔软软温温顺顺,这会儿才发现郁里冷待人的时候也不是一般的难惹。

    他悄悄问丁立辉,后者看上去很臊,呐呐说了。

    许俊一挑了挑眉。

    京朔像丁立辉这样的人其实不少,多是第一次考上红a,第一次享受到优待,觉得自己不得了了。但像许俊一这种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就很清楚,除了前十那一批已经开始拼天赋的人,其他根本就没有什么长盛久衰。

    毕竟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

    他尝试调解小组气氛:“来,道个歉,和解一下。”

    丁立辉紧跟着下台阶:“对不起郁里。”

    郁里没有理会。

    许俊一回到宿舍的时候,背靠寝室门,一动不动。

    周傲几个人正围在里头消化课堂上的知识点,发现他不对劲儿,就道:“怎么,不是去准备题王大赛么?谁刺激你了?”

    “第三人不太行?”苏子亦猜测:“让你觉得大赛争鸣无望?”

    许俊一走回来坐在桌前,喝了口水,表情有些复杂:“我好像低估了歪优同学。”

    “那么叉优同学。”周傲翻白眼:“你是发现什么惊天秘密了。”

    “我觉得他,没有看上去那么好欺负。”

    “很明显啊,实力摆在那里,十天打入京朔年级十七,属实怪才了。”齐博说完,郭肖已经直接拍桌子站了起来,他双臂撑着桌子,一动不动地望着许俊一:“快说你发现了什么。”

    “我是说他的性格,没有看上去那么软,而且,很记仇。”

    郭肖冷笑:“他何止记仇,做事甚至比很多人都狠,要不是没嘴削弱了能力,我估计全校都已经是他的传说了。”

    “开什么玩笑。”苏子亦道:“你不会被郭肖洗脑了吧?还真信他那回是郁里打的啊?”

    周傲其实也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毕竟小同学长得太有欺骗性,想到郭肖被他打成那样,一边觉得骄傲,一边又觉得特别好笑,情感上非常割裂。

    “我跟你们说。”许俊一想到郁里平静的表情,道:“丁立辉是我们小组第三人,他之前好像惹过郁里,然后今天也道歉了,可是郁里依然非常公事公办,该不理人还是不理人,我们那个小组气氛,别提多僵了。”

    “不可能吧,别人一旦服软,郁里怎么可能不依不饶。”

    “不是不依不饶,你知道我劝他的时候他怎么说……”

    冷漠而无机的电子音响彻耳边:“他·道·歉·是·屈·服·不·是·悔·过·是·我·凭·自·己·本·事·争·取·来·的·我·想·给·他·好·脸·就·给·他·好·脸·你·不·要·多·管·闲·事。”

    郭肖双臂环胸,看着面前格外吃惊的众人,冷笑道:“不亲身经历过你们是不会信的,他到底是乖宝还是凶神,你们慢慢就知道了。”

    忙碌的时间过的飞快,郁里并没有发现最近大家有在私底下观察他。

    事实上,连续观察了几天的苏子亦一点也没发现他凶神的一面,就连亲耳听到那番话的许俊一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

    乖宝,就是乖宝啊。

    怎么看都是乖宝。

    郁里虽然不跟丁立辉亲近,但也并没有特别跟他发生冲突,凡事公事公办,距离不远不近。

    倒是许俊一两头当好人,累的不轻。

    总算熬到了题王竞赛当天,由学校派车接送。

    按照江照之前说的,郁里已经做过了解,题王竞赛每一届会准备三千道全科真题,小组每人分一千道,时间是八个小时,中间有一小时休息时间,刷多少是多少。

    郁里到地方的时候,发现竞赛现场全部都是电子纸笔,真题就存在里面,考官宣示了规则,不会的题可以先放着,后面有时间再做,同时在右侧会有一个【队友跳过的题】选项,也可以交换互刷。

    最终统计是小组成绩。

    这是北城全部高校联名举行的竞赛,每年一次,江照去年也参加过。郁里一进去就在小组第一的名次上看到了他的名字,后方跟着白樱樱和夏若。

    他们的小组在去年破了题王记录,全组刷题两千四百三十三道,江照估计又是强迫症犯了,一个人刷了一千整,白樱樱刷了八百二,夏若则是六百一十三。

    许俊一站在他身边,也仰头去看,感慨道:“八小时一千道真题,之前题王有一个在竞赛其间刷了八百道的保持单人记录足足三年,也是京朔的学长,没想到他这一超,就是两百。”

    “估计最近几年没人能破他的记录了。”

    郁里转脸去看,果然旁边的单人记录上,江照的名次也是遥遥领先,万年老二不甘示弱地追在他身后,保持三年记录的京朔学长则已经被压成了第三。

    强迫症真可怕。

    “如果没有江照,白樱樱也算破了记录了,可惜,被他压得死死的,当时报社记者争相采访,也都只围着第一。”

    “呦。”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一个男生吊儿郎当地道:“京朔这回是玩赌啊,居然派了两个爆发性选手过来。”

    郁里回头,发现是之前堵过自己的赵维新。

    那边老师已经开始喊人,他重新转过去,径直进了考场。

    监考后台,联校派来的老师们正聚精会神地望着监视器上的考生。

    一个女老师开口道:“吴老师,我听说你们京朔最近出了小炮仗,入学十天冲入年级前二十,这回来了?”

    “来了。”吴老师也在望着监视器,表情与有荣焉:“江山代有才人出嘛,就是那个,小孩能耐着呢,还放话要把白樱樱压到第三。”

    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了其他高校老师的兴趣,盛泰的李老师道:“那这可厉害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在这里打破白樱樱的记录呢。”

    吴老师神秘兮兮:“这可说不准。”

    郁里已经打开电子屏,拿起磁笔,屏幕右上方时间开始进入倒计时。

    老师们聚精会神地盯着他。

    “哎,他跳过了第一题。”

    “第二题也跳了……”

    “第三题……”

    老师们的目光逐渐由期待到失望到木然。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郁里已经哒哒跳了两百道题。

    吴老师也从一开始的淡定等夸到后来的坐不住。

    因为郁里十天就杀入前二十的成绩,京朔的教导处对他还是十分关注的,这次允许他来参加题王大赛,也是想具体摸一下他的底。

    吴老师都做好接受其他学校艳羡嫉妒的目光了,哪知郁里一上来就丢了这么大人。

    “这小孩。”女老师失笑:“都跳四百道了,没一题会的啊。”

    盛泰老师也笑了声:“看来这真就纯粹靠江照划知识点上去的,他跳的这些题里甚至有高一的,有些初中生都能做得出来。”

    “哎呦,长这么可爱。”女老师一边痛惜,一边跟着着急:“这都快半小时了,你倒是做一题啊。”

    “哎,他停了。”

    老师们聚精会神地观察这个跳题最多的学生,吴老师也扶了扶眼镜。

    郁里在一旁带来的草稿本上写写画画了起来。

    “终于有一道会的了。”吴老师默默看着郁里,从信誓旦旦认为他有希望再破一回记录到现在妄图他丢人别丢的那么明显,心态已经趋于麻木。

    郁里把不会的题型缩写抄录,又开始跳。

    江照说了,题王竞赛里的真题很全,基本囊括了近一年内可能考的各种题型,让他以探听为主,扬名为辅。

    “又跳……”女老师也麻了:“这小孩什么情况啊,我还以为他终于开写了。”

    一个多小时之后,郁里把全部的题都跳完了。

    吴老师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思考着回去怎么处置这个给京朔丢这么大人的家伙。

    他们京朔历年参加题王大赛的学生那么多,就没见过郁里这么菜的。

    盛泰的李老师拧开保温杯,吹了吹热茶,带着些调侃道:“盛泰小组已经刷了两百多道了,你们京朔这回是看呲眼了啊。”

    郁里双手举起,伸了个懒腰。

    女老师给看笑了:“跳个题还把他累的不轻。”

    郁里重新把跳过的题都给翻出来,提笔开填。

    “呦,他还杀了个回马枪。”李老师语气玩味:“吴老师,你们小同学终于睡醒了。”

    吴老师已经不想说话。

    除了郁里之外,旁边还有个许俊一,和刚从红a刷下来的丁立辉。他现在就希望许俊一这个处于爆发期的选手可以给京朔赢回来一点儿面子。

    “下回京朔再挑人竞赛可不能光看月考成绩了。”其他老师也存心看他笑话,毕竟京朔在高校之间做了这么多年巨头,这么丢人的场景可是难得一见:“这小朋友明显就是靠着你们红a小班长上来的,我看你们全校都得留意一点,别让他真不小心刷出了红a,你们再因为白a小班长丢了这么个好苗子。”

    有老师奇怪:“什么意思?”

    “这你都不知道,红白双a又打赌呢。”

    一直关注郁里的女老师忽然道:“他这回好像真的在刷题,刷的都是刚才跳过的题。”

    “肯定是返回来检查一遍,看有没有什么能硬着头皮做的呗,小孩心思好猜。”

    女老师没有说话。

    过了一阵,她才猛地反应过来:“他刚才跳的题全都是会的!你们看,他刷的好快。”

    吴老师猛地振奋了起来。

    其他几个老师也陆陆续续直起身子。

    郁里果然刷题很快。

    他刚才一个小时也不是完全浪费的,跳过的题都已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会儿下笔如有神,几乎连草稿都不用打,就直接写上了答案。

    一小时后,除了吴老师,其他老师都有点笑不出来。

    “哎呦。”吴老师捧着保温杯,道:“我就知道,能十天内冲上前二十的小孩,不会这么多不会做。”

    “那个盛泰的是吧,你们全组已经刷了五百多道了啊,我们这边他一人都刷快两百了,还不算浪费掉的那一个小时喔。”

    盛泰老师:“……”

    “刚才谁说我们红a小班长留不住的?谁说的,站出来,再说一遍。”

    其他老师:“……”

    咳。

    谁知道现在的小孩脑子里在想什么,还虚晃一枪。

    何况,刷的快有什么用,对不对还不知道呢。

    郁里走出考场的时候,天边日头已经融化成一团夕阳。

    竞赛结果下周才会出,老师们还要再对答案,最后总结出真正的题王小组。

    许俊一和丁立辉都是两眼一抹黑,筋疲力尽。

    “你们都刷了多少啊?”

    丁立辉:“……我应该有三百多。”

    “我好像是五百多。”许俊一看向郁里:“你呢?”

    郁里摇摇头,举起手表:“没·记。”

    “算了。”许俊一揉揉脸,道:“反正已经考完了,就这样吧。”

    “你们这两个爆发型选手聚在一起,想必考的不错吧?”郁里回头,讨厌的赵维新正在徐徐走出,他略显讥讽地道:“相信等成绩出来,一定会让我大跌眼镜的。”

    “跌不跌眼镜不重要。”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江照和善地摘下眼镜,微笑道:“重在参与嘛。”

    赵维新头也不回地带着人走了。

    许俊一放下心,道:“大班怎么过来了?”

    “我想着今天盛泰也会有人参赛,担心你们起冲突。”江照朝郁里招手,顺手把他书包接过来,道:“走吧。”

    许俊一看了眼他摘下的眼镜,识趣地道:“我们坐学校的车回去。”

    郁里坐在车上,韩叔又给他递来了一一杯绿豆冰沙:“考那么久累着了吧,喝点儿。”

    郁里接过来,调出快捷语令:“谢·谢·韩·叔。”

    “又跟叔客气。”

    江照打断他们的寒暄:“怎么样,不会的多么?”

    郁里点头,在他手上敲:“很·多。”

    “记了没?”

    郁里从书包里取出草稿本,江照看着上面零散的字符:“?”

    “缩·写。”郁里敲他手心:“恢·复·一·下·就·好。”

    “嗯,你自己看得懂就行。”江照道:“我们今天把这些盘一下。”

    郁里点头。

    江照的手机忽然响了,是江献。

    “晚上一起吃个饭。”

    “现在?”

    “不然?”

    “我还有同学在。”

    “谁?”

    “上回跟你说过。”

    江献沉默了一阵,道:“带他一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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