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阅走出门后,程冉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早已没了人影的房门,眉头不由皱起。
上次在校医室,徐阅也离开了一会,当时他就如现在这般,目光跟随着徐阅离开的背影,心里隐隐约约感到空落。
当初不知道这种情绪为何产生,以为只是单纯的无聊罢了,但现在…
他高举手机,打开百度,输入词条:怎么鉴别一个人是不是gay,点击搜索。
无数结果蹦了出来,他随便点进去了一个看起来正规正矩的,浏览起来。
娘炮,喜欢穿紧身牛仔裤,有特殊的癖好…喜欢闻臭臭的袜子…
闻…闻袜子?
他把手机往床上一拍,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他妈都什么玩意?
他怀疑了会人生,重新建起三观后,又拿起了手机,盯着屏幕上的搜索栏,犹犹豫豫地输入了一行字。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他看着一条条加载出来的答案,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他动了动手指,点进了一个页面。
如果你真正喜欢一个人,会产生四种感觉。
第一、想了解他,第二、占有欲,第三、入侵性……
他看到第三点就看不下去了,自暴自弃地把手机往床上一摔,平躺在床望向天花板。
他回忆起最开始他对徐阅的特别关注,听到他提及暗恋对象时的烦躁,猜到他可能会成为别人男朋友时的失落,以及丝毫不抗拒他的触碰,反而一触即燃的反应。
反复对照下来,不说和这三条毫无干系,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哪怕程冉再不愿意承认,事实就摆在眼前,他掰不过自己,就骂起人来:“都怪徐阅这傻逼,没事总围着我转做什么。”
“那我走?”
“你快走……”一道熟悉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程冉下意识就要接话,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目光一凝,猛然坐起身来。
徐阅提着个小果篮走进来时,就看着程冉原地表演了个鲤鱼打挺,可惜,吊着的腿限制了他的发挥。
“给你买了点水果。”徐阅把果篮放到床头柜上,拿起一块苹果,“是你自己削还是我来?”
程冉暗戳戳地打量他神色,故作镇定地接过苹果:“朕自己来。”
然后他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拿着水果刀,发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说来笑掉大牙的事情,他从小到大削苹果只会用刮皮刀,不会用水果刀。用刀的结果就是连皮带肉一起削,削到最后渣都不剩。
他试着一刀子戳了下去,一下削掉一大块去,他盯着这一块碍眼的苹果肉,眼角抽搐,犹豫半天,最终刀怎么来的就怎么还了回去:“…还是你来吧。”
徐阅笑了笑,没有说话,拿过垃圾桶和椅子坐下,在病床前熟练地削起苹果。刚刚在程冉手里极其顽固的苹果皮,现在自觉地连成一条线,落到程冉手中。
程冉捞过那一条又薄又长的苹果皮:“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羡慕吗?”徐阅把苹果切成小块装盒子里,“经常削就会了。”
大部分时候都是家政阿姨帮着削的程冉默了。
他看着徐阅把苹果一块一块放进去,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徐阅的手上。他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节灵活,落刀干脆,是一双很适合弹钢琴的手。
程冉在脑中想了无数个形容词,无一例外都被pass掉,思来想去,最后只得出了好看这一个结论。
他托腮盯着徐阅的动作,直到对方把盒子推给他的时候,他才猛地回过神,挪开视线。
草…我没事看人家手做什么?
“吃吧。”徐阅拿出一根牙签插在上面,见程冉半天不动,笑道,“怎么,要我喂你?”
“…喂个屁……”从认识徐阅那天起,他就时不时被徐阅调侃两句,从前觉得没什么,现在却感觉别扭得很,“我手又没残…”
“你也知道?”徐阅笑着咬了一块,“手没残下次就自己削。”
“是你说要帮我削的…”程冉边嚼着苹果边小声嘀咕,但渐渐地,他嘴不动了。
事实上,徐阅确实没有义务要替他削苹果,也根本没有来照顾他的必要,还专门请假送他来医院,缺一天的课,补上来也不容易。
学霸的时间就这么被他挥霍着,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可又不想他走,两小人在脑中干了一架,最后他抬眸轻瞥了眼身边人,含糊道:“你要不…先回去上课?”
徐阅抬头看了他几秒,慢慢打开唐景闻给他的重点试卷,往椅背上一靠,像是坐定了,垂眸说道:“不用,内容太简单,不听也没事。”
程冉看着他拿出的超纲题,仔细想想,好像徐阅是没怎么听过课,上课不是在做题就是拿着手机码字,对他来说,从学校到医院来可能就只是换个地方刷题而已。
他心里略微好受了些,又想起了一茬,拿出手机:“刚刚拍片的钱,还有上次校医室的药钱,一共多少,我一并转你吧。”
“不用。”徐阅接完话,笔尖一顿,不动声色地补充道,“一顿火锅的钱而已,下次请我吃回来就行。”
程冉转钱的手停了下来,犹豫片刻,还是应了下来:“好…”
徐阅看着文综试卷,修长的指节时不时敲打着卷面,姿态端正,眼神专注,程冉以为他进入状态,不再出言打扰,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并没有那么平静。
他盯着唐景闻的聊天框内新发来的消息。
唐景闻:[录音3][录音23]
唐景闻:不查不知道,钱夺这人太他妈恶心了,一个普通家族的弃子而已,没人给他撑腰就专挑没钱没势的软柿子捏,打人刁钻又不留痕迹,还全都在监控死角下的手。
唐景闻:我同班一个女生半年前也被他霸凌过,这是她录的两段音频。之前钱夺拿她妹妹威胁她,她没敢上报,现在她妹妹离开海城了,我一问,她就把音频给了我。
唐景闻:内容我没听,你也别传给别人,我同学说她不想让太多人知道,里面…可能还有更严重的情节。
徐阅面色愈来愈沉,他站起身走出病房,码字回复。
y:替我谢谢她。
唐景闻: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孙主任?
y:现在。
唐景闻:仅凭录音还是不够,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看看有没有人拍下过视频。
y:不用,我有证据。
今早钱夺在回廊上对程冉动手,徐阅观测了监控的位置,刚好能拍到钱夺完整的动作。
唐景闻:那这事应该稳了,孙主任挺正义,不会姑息这种恶劣事件。
唐景闻:我听燕婕说你一大早背着一个男生跑下楼,你这么兴师动众,为的就是他吧?
徐阅刚准备放下手机,看到消息眉头一皱。
y:少八卦。
唐景闻:行,知道你心情不佳。那你就不担心钱夺倒打一耙,把你家小朋友拖下水?
y:他没证据。
他在那晚程冉和钱夺起冲突后观察过,确定巷口附近都没有监控才回的宿舍。
他不会允许任何可能威胁到程冉的事物存在。
唐景闻:…你可真阴,钱夺惹谁不好偏惹你。
下午徐阅还是回了趟学校,做什么也没说,程冉也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思索他究竟该如何和徐阅相处。
然而还没等他思考出个所以然,困意就如山倒海般席卷而来,等他醒来时,太阳都快落山了。
他手机不停地在震,他迷迷糊糊点开来一看,发现他们班群,年级群,宿舍聊天群都炸开了锅。
这等壮观景象让他瞬间清醒,他点开他们宿舍群,就见一串的语音消息。
努力写网文[李骅]:我靠,钱夺终于被逮了!大新闻啊!
张行睿:他早该被查了!我们都不想和他一起训练!
若水多好的名字啊:是那个骂我阅哥的臭傻逼吗?我只能说干得漂亮!
圣骑士:真活该!呸呸呸呸!让他欺负我儿子!
不是溯甲鱼:别的我不关心,他退没退学,退学算他走运,没退学看俺整不死他。
努力写网文[李骅]:[图片jpg]你们自己看公告,钱夺之前就有过几次警告,这次证据充足直接勒令退学了!
圣骑士:提供证据的这位勇士,请受我一拜。
不是溯甲鱼:提供证据的这位勇士,请受我一拜。
若水多好的名字啊:别拜了你们,这位勇士就在我们宿舍。
张行睿:?
不是溯甲鱼:草?不会是程冉吧?不对啊,他有那个脑子?
圣骑士:不可能是冉然,想peach呢,是我爹吧!
若水多好的名字啊:==y有两二傻子要跪你。
圣骑士:y
不是溯甲鱼:y
张行睿:y
努力写网文[李骅]:y
冉:别艾特了,人在我这。
众人:?
病房里白茫茫一片,只有窗台上摆着一束四叶草,太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在花瓶上,玻璃表面如晨昏的湖面般泛起粼粼波光。
程冉看完消息,无意识捏着手机,看向窗外,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夕阳。
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头,与来人对视。
暖黄的光束笼罩在徐阅身上,玻璃瓶上反射出的光悄然落在他眼底,如碎光般一晃而过,一双平静而温和的眼睛淡淡注视着他。
他想,他已经理不清如何与面前这人相处了。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低声开口,面色平静。
徐阅对他的好就像温温凉凉的清水,舒缓的水流让他不自觉沉静其中,以至于他忘记了呼吸,逐渐沉溺下去。
而最近发生的种种事,小到徐阅提及他暗恋对象,女生给徐阅表白,大到徐阅这次扳倒钱夺的行为令他渐渐清醒过来。
他问这一句话,是想打消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的同时又抱有一丝隐约的期待。
程冉话音一落,徐阅脚步微顿,停在原地,没有作出回应,只是默默地看了他半晌,随后笑了笑,悄然挪开视线:“我同桌,生活能力九级伤残,顺手照顾一下。”
这个答案不出意料,程冉却又烦闷起来:“我生活能力九级伤残,需要你帮我去报复别人?”
徐阅眼底笑意逐渐消失,他立在床边半天没有动作,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平淡地回道:“不光是帮你,除了你,钱夺还伤害过很多人,总要有人去揭发的,不是吗?”
程冉捏着被角,没有说话。
虽然这话不像是从徐阅口中说出来的,但道理没错,如果证据在他手里,他也会这么做。
是他现在太把徐阅的好当回事,已经到了自作多情的地步。
他沉沉嗯了一声,把腿放了下来,绕过徐阅拿起拐杖,先一步走出了房门。
他沿着长长的走廊往前走,一步一步迈向走廊尽头。
趁还没有弥足深陷,适可而止吧。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