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仍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神色从容镇定,她一人喝完了桌上一打的‘cold’,眼神微醺,“不管你信不信,我做这件事纯粹是想做就做了,并没有什么目的。”
秦越不置可否,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眼中却没有什么信服的神色,他从来不认为在这个世道上有人会富有善心。
况且代价是成为第一帝国的通缉犯。
梁申在医疗舱内醒来,眼中一片清明,丝毫不像是身负重伤。他摸索着医疗舱的内壁,打开了照明设施,惨白的铝合金质地的天花板以及毫无人情味的包扎手法——墨的手笔。
‘将军,您现在位于——’
梁申打断了他,问道:‘船上有谁?’
‘星际臭名昭著的诈骗犯——墨,真名未知。以及奥·普嘉利王子。’
‘普嘉利?’梁申眼中露出短暂的怔忪,眼神迷茫温和,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随即微微弯起嘴角。
‘是的,将军。经过周密的统计以及计算,我们发现墨的行动轨迹与辛耳公主的行动轨迹高度相似。’
‘挺好,你们原地待命,在我的指令下达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
梁申依旧挺不习惯有人在自己的脑海中喋喋不休,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自己的想法暴露在无数人的监控之下,没有一点所谓的自由。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还奢望自由以及这些类似的东西呢,活着就已经听不容易了,遑论自由。
秦越有些无聊的在飞船中游荡,他想借机观察清楚目前所在的位置,他不清楚墨的来历和目的,更不清楚如果梁申知道自己救了他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他在害怕,说实话,秦越觉得自己大多数时候都在害怕。害怕被忽视,被抛弃,被安上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头衔。
不过墨并没有限制他的自由,船上的任何地方他都有权限进入,任何书籍资料他都可以查阅。秦越不知道是墨太过自信还是她的秘密根本就不在这里。
现在,他想去看看梁申醒了没有,估计是快了。
梁申听到门外的智能助理在验证什么人的身份,他明白有人来了,而且大概率是普嘉利——或者说秦越。
梁申关上照明系统,房间瞬间归于黑暗之中,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表现的如同熟睡一般。
秦越脚步轻稳的进入房间,并没有开灯,他拖了把椅子坐在了梁申的医疗舱旁边,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梁申的脸庞。
在一个炙热温柔的眼神的注视下是很难伪装自己正在沉睡的,况且梁申也没打算隐瞒,他微微叹口气,缓慢的睁开了双眼,紧接着就陷入了一片干净柔和的碧水中。
那是秦越的眼睛。
‘真美啊’梁申在心里发出喟叹。
秦越笑了,那本来平静无波的水面泛起点点涟漪,好似有星光在其间悦动——美的不可方物。
梁申其实觉得自己有一瞬间已经陷入了这样美好的眼眸中,特别想沉醉在其间,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他知道这是一种很危险的想法,但他无法克制,其实从私心出发——他也并不想克制。
“我还以为将军大人要继续装下去呢。”
“美人在侧,如何安眠?”
秦越笑笑,并没有当真。他唤醒了墨的飞船助理diol,打开房间的灯,灯光柔和地洒在两人身上。
梁申看着秦越起身,劲瘦的腰肢舒展成一道漂亮的曲线,他看着秦越附身打开了医疗舱的舱门,淡色的唇瓣离他的耳朵只有一厘米的间隔。梁申甚至能在浓厚的消毒水中问道秦越身上的清香,真是让人着迷。
“走吧,我带你去见见着架飞船的主人。”
梁申装成一副很迷茫的神色,他垂着头,过长的刘海遮挡住了他的双眼,让人看不清神色。
秦越并没有想什么,或者他已经开始无条件相信梁申的一言一行,即使他心里清楚梁申的目的并不单纯。
但在这里,谁的目的是单纯的?如果可以,秦越想,他们才是最不愿意见到彼此的人。
墨此时正站在穹顶中,她舒展着身躯,神色平静放松。巨大的玻璃窗外便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宇宙,微小的星尘从她的身边四散开来,隐秘而美丽。
她摘了眼镜,银灰色的眼眸中满是复杂的神情,她对着无边的宇宙,感觉自己十分渺小,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遗忘在记忆的深处。
这并不是一件坏事,起码对墨来说。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我们按部就班的活着、工作和□□,稍微偏差一点就会被社会所厌弃。
这有什么意义?
所有人都拥有相似的人生,什么样的悲剧都不是个例,没有人会为此对你同情,其实你也并不奢望怜悯和泪水不是吗?
但是人们会强加于你,他们认为你脆弱,认为你可怜。他们的泪水总是廉价的跟批发市场里三块钱一件的t恤一样,对谁都感到怜悯,什么事情都想着哭泣。
当泪水和同情变得廉价的时候,人们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
索伊觉得有些痒,血液顺着唇角流下,滴在了地上。地上堆积着层层干裂的血液,其中还夹杂着人体组织以及一些不知名的东西。不过索伊没觉得害怕,黑暗很好的遮盖了这一切,除了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距离他被送进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夜,早在几天前或者说十几天前,就已经算不清时间了。
进出的人各式各样的都有,知识分子、军官、政员,他几乎快把所有的重要领导见了个遍。这种感觉挺奇妙的,在此之前你根本没有权利去接见他们,更别说这么近距离的。
索伊仍然记得不久前的那个瘦削的老头——他是墨的导师,那个老头神情激动地拽着他的领子,嘶声吼叫,说他的学生绝对不可能是叛徒,让索伊认罪并且不要牵连他的学生。
当时他笑了笑,虽然牵动了嘴角的伤口,但他依旧很想笑。那个老头口中乖巧的学生可能早就死于非命,索伊认为老头是知道的,只是他不愿意去承认——不过最终还是要承认。
那个女人,索伊想,他记得那天下午他们短暂的交流。她想要催眠自己、想要控制自己,索伊很清楚也很明白,他知道那个女人不是个交易的好对象,但是他别无选择。
他选择相信了墨,反正也没得选,自人类步入星际时代,好像就变得更加渺小,我们仰望着浩瀚星空,殊不知星空也在回望你。索伊在心中聊以慰藉,或许泯灭在无尽宇宙中,变成数粒星尘飘荡在其中,才是人生最自由最无拘无束的时光吧。
“这边请,史塔西总统。”
索伊闭上眼,他听得见皮鞋的鞋跟落在地板上的‘嗒’‘嗒’声,一听便是一个举止优雅并且富有教养的人。他知道这位所谓的总统来这的目的,想必是已经知道逃跑的人是谁了,也明白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腥臭的气味随着光屏门的打开而涌出,史塔西默不作声地皱了皱眉,强压下心中不舒服的感觉,露出了标志性的微笑。
“喂!总统有话跟你说,你——对,就是你,把他给我带出来。”
“是。”
史塔西端坐在牢房外的椅子上,举止端庄,跟坐在王座上一般。他依旧留着长及腰间的头发,一双眼睛无时不刻不含着微笑,嘴角微微向上弯起,整个人都透着令人忍不住沉醉的气息。
索伊被狱长拖出了牢房,他嘴角仍淌着血,头发也是乱糟糟的窝成一团,但是却没有慌张或者不安的神色,他很镇定也很清楚面前的人根本不会把他怎么样。
史塔西端起桌上的茶杯,茶杯的杯壁上沾着一些暗黄色的污渍,史塔西皱着眉又把茶杯放回去,但他做这些动作时神色平和,举止流畅——甚至让人感受不出他的傲慢和轻蔑。
“我听说你跟秦越是最好的兄弟。”
“这要看你说的兄弟是什么意思了,我们可不是什么‘兄弟1’”
周围的人都胆战心惊的听着索伊的话,他们一致认为索伊活不了多久,毕竟他就这样戳着总统的心病。
不过史塔西面上没有什么不满或愤怒的样子,他仍旧是得体温和的笑着,不过说出的话可不是那么友好,“你跟你的兄弟感情好像也并不牢固,他潇洒的离开了,却没有考虑过你的处境。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这样保护他。”
“呵”索伊轻蔑的笑出了声,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史塔西,眼中带着不屑和鄙夷“是比不上总统大人啊,爬床爬的真有本事,你是怎么让奥斯曼二世爱你爱得死心塌地的?靠你这张灵活的嘴2吗?”
史塔西这会再也绷不住了,他沉着脸,眼中满是杀戮的气息。不过索伊并没有害怕,他直视着史塔西的目光,眼神平静而沉稳。索伊知道自己仍旧有利用价值,在价值消失之前,没有人会动他,面前这自私又自大的男人不会允许。
“他到底去哪了!”史塔西厉声质问道。
索伊没有回答他,他的目光在审讯室里溜达着,片刻后,拿过桌上刚刚史塔西嫌弃的茶杯,喝酒一般一饮而尽,无惧又无谓还十分大义凛然。
“你连他的名字都不敢说吗?不过我劝你把旁边的这些杂碎都弄出去,你不会想让他们听到我的回答。”索伊吊儿郎当地回答道。
史塔西沉默半饷,最终挥手将审讯室内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既然没有了那些人,史塔西索性也不再装了,他微微挺身,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梁申和普嘉利那两个叛徒去哪了。”
“你还有脸说他们是叛徒,你以为奥斯曼二世死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可别忘了,可以夺取王位的可不止你一个。”
“我当然知道”史塔西微微一笑,又露出标志性假笑“所以我把它们都解决了。”
“一个不留?”索伊问道。
史塔西状似思考了一下,不过也并没有很久,森然道:“当然,一个不留。”
索伊略带嘲讽地笑了笑,褐色的头发因为多日没有修剪而塌在额头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这些不是你该思考的问题,他们人呢?!”
“我不知道。”
史塔西听着索伊笃定的回答,既没有愤怒也没有高兴,这个答案在他来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了。不管索伊是否真的会守住秘密,秦越这个人精都不会告诉他。
“我知道你不会知道,我只是来向你确认一件事。”
索伊挑挑眉,他脸庞本就凌厉这会饿了几天更显得消瘦,但是从骨子里透露出的坚毅和傲气反而越来越盛。史塔西看着他的这个动作,心脏莫名紧缩,这动作让他莫名的觉得熟悉。
“哦?你这个‘哥们会’3成员还有这种脑子?”
史塔西没有理他,他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觉得索伊这个蝼蚁很熟悉。
“梁申到底在想什么,他想要光复奥斯曼帝国?”
“我不知道,我跟他不熟。”
“那普嘉利呢?”
“他应该才是最想让奥斯曼帝国垮台的人吧,毕竟奥斯曼帝国派兵攻占了他的国家,杀死了他的父母。”
梁申说完,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真的只知道这些了。他百无聊里地盯着茶杯上的那一片污渍看,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看得出上面微生物的分布情况。
史塔西点点头,他确实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他只是想要知道一个态度,这很重要,决定了之后自己要不要进行下一步计划——或者说进行下一步计划的时间。
“那祝你生活愉快。”
在史塔西看不见的地方,索伊沉默的盯着手上的镣铐,眼神冰冷,跟平常憨厚呆傻的样子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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