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笙没想在大早上和孟瑶女士吵架的。
但总是这样。
电话被他撂在床上,扬声器里面依旧传来孟瑶烦躁的脾气,“你能不能懂点事,凡宇他还小,你让着他怎么了?都是一家人计较那么多干嘛?”
“不就一幅画嘛,你给他不就是了,硬是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你才高兴是吧!”
“你有苦衷我就没苦衷嘛,我两边为难着,你那么大了怎么也从来不为我想想?”
“……”
林凡笙听着都没忍住气笑了,拿起手机继续说,“他还小?马上都要是大学生了,早就满了十八了,都是成年人了,你还说他小?”
“是,我就是不懂事,我就是爱计较,反正你就只有凡宇这么一个儿子得了呗,我干脆哪一天死外面算了,省的看我多余又不顺眼。”
没等电话那头人继续说话,林凡笙直接挂断电话。
周遭一下安静下来,他抚着因为刚刚激动讲话而上下起伏着的胸口。
手机微信聊天框页面弹出一条新消息。
是孟瑶女士发来的一句。
【孟凡笙,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所有的坚强终究在这句血浓于水的亲人面前的话中败下阵来。
林凡笙只感觉心中抽抽的疼,他想哭,但他眼泪根本流不出来。
或许自从奶奶去世后,没人能让他哭出来了吧。
名字是上了大学后自己要改的,但是孟瑶没同意。
因为改姓这个事,林凡笙当时也没避免和孟瑶女士大吵一架。
“对,她是跟你没血缘关系,跟你不亲,但她是我奶奶,是她含辛茹苦把我拉扯这么大,是她在我爸死了,你跑了之后还愿意扯着我这个拖后腿的,”林凡笙红着眼看着孟瑶,“我只是想换个方式记住她,这都不行吗?”
“这么多年来你都没管过我,你又凭什么资格在这件事上说不行?”
“凭我是你妈。”孟瑶看着他说。
这件事没同意,林凡笙没管,最后进校后和大家做自我介绍说的是叫林凡笙,虽然和班里花名册名单上不一样,但当人问起的时候,他还是会解释说,他跟他奶奶姓的。
无所谓吧,改不了就算了,他也懒得和孟瑶两个吵了,没必要。
失望就失望吧,反正也不是在这一件事上失望了,反正他对孟瑶这个当妈的也挺失望的,互相失望也没什么所谓的。
手机页面突然弹出一个视频通话的铃声通知,林凡笙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才把手机从床上捞起来,看过人名后直接一划拉接通了。
“小林子!”蒋庆褚抱着小汪的大脸冲着屏幕,“快来看看你林哥。”
“闲了你又?”林凡笙冲着屏幕逗了一下狗。
“昂,”蒋庆褚把镜头对上自己,“上回不是投了个简历嘛,我明个儿直接去报道了。”
“还以为你会直接去你爸公司里上班呢。”林凡笙把手机竖立在手机支架上,然后从桌面上的烟盒里倒出一根烟点燃。
“哪能这么废啊,”蒋庆褚说,“到时候给我爸公司败完了。”
“嗯,”林凡笙吐出一口烟雾,“先去败别人家的公司,之后再去败自家公司。”
“嗯,初步是这么个想法。”蒋庆褚点点头,说完他又凑近屏幕看了看,“怎么我才走几天你就开始丧了啊?说吧,是不是没哥不行?”
林凡笙伸手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然后看了眼屏幕,“我就说,什么时候你能把自恋治好,什么时候你就不用愁没朋友谈了。”
蒋庆褚不服,“信不信我现在顺着网线爬过来揍你。”
“可别。”林凡笙乐了,“你爬过来还怪渗人的。”
话没讲几句,就在林凡笙手机电量告急中仓促挂断,他也没立马拿着充电器去充,只是站在窗前把那根烟抽完,然后拿着钥匙走出了房门。
另一边,陈醒正百无聊耐的坐在文创馆里沙发上看杂志,两长腿刺剌剌的往前伸着。
电话铃响了几声他才接起来,徐毛一慌忙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醒哥!你爸他们回来了,现在在往你爷爷家去,按那个速度,应该已经快到了吧。”
陈醒挂断电话后直接出门骑上小电动往他爷爷家门口开去。
到地的时候,他把车直接撂门口,然后拔了钥匙往院里走去,边走边喊,“爷!”
“爷!”
“没聋呢!”老陈从陈醒身后突然出来,轻轻地给了他身上一竹条。
“哎爷,下手轻点。”陈醒很被踩了机关似的连忙往旁边一跳,“可疼了呢。”
“疼个屁疼,我都没用力。”老陈拿竹条往他身上戳了戳,“不训练干啥来了?”
“今天师傅有事儿,给我们放假了一天。”陈醒说。
“放假你跑我这来干嘛来了?”老陈拿着竹篾往旁边的房子走去。
“我是来跟你通风报信的,”陈醒说,“你的不孝子带着他的不孝女回来了。”
老陈头都没抬,继续忙活自己手里的狮头扎染工作,“你们见过了?”
陈醒摇摇头,“没啊,估计快到了。”
话刚说完,就听见屋外有小车停了下来,然后就有人推门下车,之后又‘嘭’地一声关上。
“爷爷。”陈笑书笑着往这边小房子里走。
陈国庆提着手上的东西跟在后面,“爸。”
老陈只应声了前面孙女喊他的话,后面陈国庆进来他看都没看他。
“爸,忙着呢?”陈国庆满脸笑的褶子都堆起来了。
陈醒站在旁边玩手机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陈醒,怎么不喊人?”老陈突然说。
“不认识。”陈醒说完就走出门去了。
“唉你这孩子……”老陈放下手中的活,看了一眼陈国庆,“什么风啊,把您吹来了?”
陈国庆把手上的东西递给陈笑书,让她提到院里去,“爸,这不放暑假了嘛,我带笑书来看看您。”
“看我死了没啊?”老陈说,“还没死呢。”
“爸,您别因为我当年没按您规划的路线走就一直对我耿耿于怀。”陈国庆坐在小马扎上,想伸手帮老陈却被他一竹条抽了一下给缩回去了。
“还是当年那股劲儿,没变过,抽一下老疼了。”陈国庆笑着说。
“还是老了,抽不动了也抽不到了,你有腿想跑就跑。”老陈说。
陈国庆笑笑,两手交叉相握,“爸,我这次回来主要是……”
“咧咧咧,看吧,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老陈打断他的话。
“您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说话方式也还是没变过啊。”陈国庆说。
说完见老陈没有反应,他把刚刚想说的话说完,“我这次回来是想着,看着陈醒已经大三了,明年一毕业就要实习,现在工作也不好找,干脆到时候就跟着我去我那个公司上班算了。”
老陈一听就立马拿竹条抽了一下地面,“别和我说,你跟他自己说去。”
“您知道,我现在跟他沟通也困难。”陈国庆有些欲言又止。
老陈没应声,起身出门,过了会儿便领着陈醒进来,他回头对陈醒说,“你爸有话要跟你说。”
“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陈醒说。
“陈醒。”陈国庆喊了他一声,“都是个大人模样了,长的比我高了不少。”
陈醒往门上没人形地倚着,在手机屏幕上翻来覆去地翻着。
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尴尬又有点焦灼。
“陈醒,你毕业了准备干嘛去啊?”陈国庆率先开了个头。
“没想过。”陈醒不想多说。
“没想过好啊,现在差不多是全民大学生,我看每年的就业人数也都在拼命地上长……”
“有话您就直说,这拐弯抹角地听着我都替你难受。”陈醒打断他的话。
“儿子就是跟爹心连心啊,”陈国庆笑了一下,“我想你明年毕业,想着说到时候你直接来我公司上班……”
“可别,我没那个能耐继承你的家业。”陈醒把手机扔回兜里转身就准备走。
“难道你就想一辈子呆在这里舞狮吗?”陈国庆问道。
陈醒听后回头看他,“舞狮怎么了?碍你眼了?你要是不喜欢你可以走啊,回来给自己找不痛快干嘛?”
“就像那年一样,弃狮从商,你想走走呗,没人拦你,别回来了。”
“陈醒,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追求的东西,你不能……”陈国庆看着他。
“我拦你了吗?我妈拦你了吗?什么大合同啊硬是让你连我妈最后一面都不能回来见一见?”陈醒冷声道,“你说可不可笑,最后一面没见到,再次见到的时候,自己又带了个小的在我妈坟头,你膈应谁呢?”
陈醒这回说完是直接骑着小电动走了,走的时候都没来得及跟他爷爷说一声。
老陈喝了口茶的功夫才从院里出来,走到这边的小作坊,“聊完了?”
陈国庆没吭声。
“看来聊的不太顺啊。”老陈说。
“他还是对他妈人没的时候我没赶回来那件事很生气。”陈国庆说。
“谁不生气?我也生气。”老陈看他,“何况你也没和他说过你们那时候已经离婚了,后来你再婚带个小的回来谁看见了不觉得膈应人的?”
陈国庆叹了口气没接话了。
陈醒骑着车回到了店里,心里躁的要命,然后又骑车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在自己的床上闷头大睡了一下午,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点了。
这是一个吃午饭有点迟,吃晚饭又有点早的时间。
肚子咕哝了几声,他起身去厨房想煮碗面,看着干净的台面他突然又有点懒得动,于是他打开手机翻了翻朋友圈。
林凡笙43分钟前刚好分享了一条日常。
文案写的是——扯。
“老是摔跤是怎么回事?或许与这三个原因有关,早知道早好!”
陈醒看着这种‘妈妈式担忧’转载文章突然想笑,但他还是点进去看了。
最后留下一条评论。
【睡不着】:你又摔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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