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逆天魔龙的中二少年似乎很不满意,甚至是感到非常生气,最直接的表现便是他全身忽然长出狰狞骨骼,真就在原地异化成一条玄色的龙。
魔龙咆哮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钟未晚,血盆大口仿佛能气吞天地,径直朝着他的肩膀狠狠咬去。
钟未晚神色微变。
千钧一发之际,他从袖中乾坤取出先前写好的阵符,无形且粘稠的流动屏障瞬间平地而起,环绕在他的四周。
魔龙刹不住速度,比水牛还壮硕的身躯径直撞入屏障之中,顿时便如同深陷泥沼一般,被灵气所组成的锁链死死束缚,使尽浑身解数也不得而出。
简而言之就是卡在了空中。
店小二:“……”
店小二:“你他妈快放开我!!!”
钟未晚也很意外,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是制服住了对方,自己的这道阵符应该最多只能控制住五重境的修士,如此看来这魔龙也并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店小二见挣扎无用,开始尝试同钟未晚讲道理,核心思想是方才自己偷袭确实不太厚道,不如放了他,双方重新开始公平较量。
钟未晚认真道:“我不放。”
店小二:“……你真小气!”
这种小孩子的腔调,让钟未晚隐约预感到对方的年龄应该不大。
他拍了拍魔龙的脑袋,不打算与其纠缠,正准备起身离开,忽然又想起些事情,问道:“你认识欧阳皓渊么?”
店小二闭紧了嘴,置若罔闻。
钟未晚:“若能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便放开你。”
店小二:“当真?”
钟未晚:“自然当真。”
店小二不加掩饰自己的狐疑:“你可别当我傻,言而无信的人多了去了!”
钟未晚并不恼火,平静提议道:“那不如这样,我们定下心魔誓……你应当知晓这代表着什么?”
店小二当然知道,灯笼般的兽瞳骤然迸□□光:“正合我意!”
直到心魔誓成,他才哼哼道:“你刚才是说欧阳皓渊对吧,我怎么可能不认识?”
“穿书之前,我可是有把这小说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除了还没发布出来的新章,其它情节都能倒背如流!欧阳皓渊不就是你的头号小弟么,最任劳任怨的男二,陪你荡平仙界的人!”
钟未晚蹙了蹙眉,这话让他心里有些不太舒服,一时之间却不明白原因。
“欧阳皓渊结局如何?”他问。
店小二:“什么结局如何……最终卷都还没写出来,这得问作者去!”
钟未晚一怔,心中浮现某种预感,又问:“那他的过往经历如何?”
店小二很不耐烦,只不过碍于心魔誓,还是不得不将自己知道的故事情节全都告诉钟未晚。
钟未晚听到一半便喊停了,果不其然,事情从他身死以后便开始发生巨大分岔,走向已然完全不同。那么原本可以杀死那些人的方法,如今可能未必适用。
他继续问了些别的问题,一一得到答复后,忽然脱口而出:“像你们这样的穿书者,占据这躯壳以后,原有的灵魂何处安放?”
“……”店小二张了张嘴,有些语滞,半晌后蹦出一句:“估计死了吧?”
钟未晚沉默了。
他站起来身来,逆着月光而立,神色越发模糊难辨,似乎笼罩着某种极其深沉的暗意,却转瞬即逝,恢复如海一般的平静。
他没有再问,挥手撤走了禁锢玄龙的阵符。
店小二重得自由,激动着奔向夜空,旋即又贼心不死地俯冲而下,心心念念想要从钟未晚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吞噬系统在他脑子里苦口婆心相劝:“宿主你千万要三思啊,你现在真的干不过他啊,就算他只有二重境你也干不过他啊,我们先从简单入手不行吗……”
店小二显然没有听进半个字。
他满心豪迈,深以为自己方才只是一时失手,这次必定能够手到擒来,迈出逆天魔龙称霸世界的历史性一步。
平地卷起阵阵狂风,呼啸声荡彻天地,仿佛是世间为他响起的振奋号角。
下一刻,雄心壮志的魔龙再次扎入了那团由阵符所凝成的无形泥沼之中,这回不仅是脑袋,而是全身上下都被浸润包围,顷刻间便成了难以动弹的石像。
“唔唔唔!!!”
血盆大口惨遭粘稠灵气糊住,店小二只能瞪着头也不回的钟未晚,在心中发出了愤怒无比的呐喊。
他使劲浑身解数,终于成功竖起爪子的第三根指节——你大爷的,莫欺少年穷啊!
此时的罗大山正在客栈的厢房里,急切等待钟未晚的到来。
今日去天海阁查看账簿,果真让他发现了异常之处——那些与阵法构建相关的常用材料,诸如生云石和九霄水,都在某一日内全部售出,并且交易对象为同一人。
那人没有留下姓名,据掌柜描述是个长相英俊的年轻男子,气质温文尔雅,说话也客客气气,唇边时常含着微笑。
罗大山回忆起白日与江临交谈时的情景,越琢磨越觉得两人形象重叠,也因此越发担忧,忍不住连夜向钟未晚发出传讯。
如果不是因为双方之间存在隔阂,登门拜访过于唐突,他可能就直接找到刘富贵家去了。
罗大山不确定钟未晚是否会赴约,难免有些焦虑,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不时看向窗外。
入夜以后,小镇的住民基本都回家了,虽然万家灯火透出融融暖意,街道却是空荡冷寂,半点人声都无。
在更遥远的原野之上,似乎有凛冽狂风呼啸而过,只不过以罗大山的修为境界,并不是很能听得清晰。
他开始有些担心,会不会是大风把传讯符给吹走了,更有甚者,钟未晚是不是并不愿意来与他单独会面?
罗大山犹豫不定,在现在出门与继续等待之间摇摆,忽然听见屋内响起一声轻笑。
“道友在愁什么呢?不如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你解惑。”
声音出现的瞬间,罗大山全身肥肉一颤,随即有丝丝缕缕的灵力从体表溢出,迅速构造成一件铠甲形状的绝对护盾。
他丝毫没有察觉这不速之客是何时进入到房间里来的,表明对方气息敛藏的本事十分高超,即便修为境界不强,也会是相当难缠且棘手的刺客。
“来者何人!?”罗大山厉声质问。
那道低沉的男声又笑了笑,紧接着一张脸自虚空中浮现,眉毛微扬,狭长双眸闪烁着意味不明的神色。
他说:“道友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白日才见过,我是钟兄的朋友,你还记得吗?”
罗大山:“……”
罗大山直觉不妙,强烈的危机感油然而生。但明面上他仍然强装镇定,甚至刻意让自己的语气显露出冷淡与不悦。
“原来是你。”他说,“这大晚上的,道友怎么突然跑我这儿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会当做是什么别有所图的贼人。”
江临哦了一声,解释道:“我以为你会不欢迎我,便也懒得提前说了。”
罗大山心想你可真有自知之明,却不能把这话说出口,圆脸上挤出一个还算友善的笑:“欢迎是欢迎,只不过如今天色已晚,也到了我休息的时间,道友不如……”
“这就休息了?”江临顿了一顿,微笑道,“难道不是在等什么人吗?”
罗大山面色微僵,但转瞬恢复如常:“道友为何会这样认为?”
江临:“自然是因为我瞧见了那道传讯符……哎,你可别误会,我很尊重个人隐私的,并没有私自偷看你们的信件。”
罗大山:“……”
江临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姿态自然放松,似乎当真是想要闲话家常,罗大山却感受到一股仿佛连空气都凝结的压迫感。
“你也坐啊。”江临招呼道。
罗大山飞速思考对策,最终决定开门见山:“你想如何?”
江临低笑:“我想如何……其实道友弄错了,重要的并不是我想如何,而是你想如何?”
罗大山:“……我不懂。”
江临双腿交叠,眼神凉薄,斜斜打量着身披甲胄的中年男人,片刻后忽然开口:“我最讨厌别人打扰,尤其是当我在进行某些有趣的游戏,无关紧要的人却要来插上一脚,这会让我心情很不好。”
罗大山:“我没……”
“没有吗?”江临出声打断,似笑非笑,“没有就好,可是我该怎么相信你呢?”
罗大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我可以立下心魔誓。”
江临:“心魔誓是个法子,可不见得毫无解法,道友是风雨阁阁主,家世丰厚,应当藏着不少宝贝吧?”
罗大山心中大惊,他确实拥有一件类似功效的法宝,可没想到会被江临一语道破,这家伙难道可以窥探自己的想法!?
江临看穿了他极力掩藏的真实情绪,好笑道:“别担心,我也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怪物,只不过是合理推测罢了。”
他施施然站起身来,从容不迫地理了理衣物,忽然原地化作一道清风掠影。
下一刻,他近距离出现在罗大山眼前,脸上浮现一丝戏谑,而后者完全没有反应的机会,便已经被他破开了灵力铸造的防御盔甲。
一只修长且优美的手掌贴上了罗大山的脖颈,五指微微弯曲,如同满弦之箭,蕴含着某种蓄势待发的狂暴能量。
罗大山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因为濒临死亡的恐惧,他的心跳声如擂鼓作响。
江临安抚道:“放心,我不杀你。”
声音依然悦耳,罗大山却觉得比深渊魔物的嘶吼还要可怕。
而且他总有种越发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听江临随意问道:“我记得道友似乎说过,你有一位蕙心兰质的妻子,还有一双乖巧懂事的儿女?”
与中二魔龙的遭遇并没有耽搁太长时间,钟未晚很快来到罗大山夜宿的客栈。
罗大山似乎提前看见了他,上到二楼时,房门已经打开了。
钟未晚有事想问,便也没打算如何寒暄,可是在踏入屋里的一瞬间,他却突然顿住脚步,眉头无意识皱起。
他察觉到某种古怪的视线。
这样的感受并不是第一回,前些天在白道友家里也产生过类似的感觉,仿佛在目力所及无法到达之处,有谁站在那里。
“这边坐吧。”罗大山的声音传来,似乎发现了他的异样,语气疑惑道,“怎么了?”
钟未晚:“……”
钟未晚认真想了想,对罗大山说:“你的屋里可能进了不干净的东西。”
罗大山:“……”
那张圆脸上的赘肉抖了抖,表情有瞬间的古怪,没待他说些什么,钟未晚已经从袖中乾坤里取出一物,放置于掌心之中。
罗大山只来得及看见繁复的阵法纹路,随着钟未晚注入灵力,此物便如东升旭日般化作一团亮色。
光线朝四面八方射去,在空中由虚化实,变成了无数极细的银丝。
隐藏在一角的江临有些措手不及,而银丝又过于密集,不过眨眼功夫,他就已经被数根细线洞穿。
明明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江临却发现自己的法则世界居然出现不稳定的波澜,如同冰川裂开的缝隙,头一回被来自外界的力量侵入。
江临有些惊奇,更生起探究之意,就在这时,钟未晚倏地睁眼,扭头看向他的位置。
“——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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