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西餐厅里本来好好吃饭的两个男孩子会突然动起手来。
椅子在两人推搡的过程中被拖出跟地面摩擦的刺耳的声音,接着,桌子上的东西被叮叮咣咣地扫落。
盘子砸在地上,碎片蹦了一地,惊得周围两个桌子的人都本能地站了起来。
经理是个身材较小的女孩子,见两个男生个子都比她要高出一大截,赶紧跑去门口喊保安进来。
在保安进来把事情闹大之前,幸好黎承业及时赶回来了。
黎承业怒不可遏,一把拉拽开黎天:“你小子翻了天是不是?还动起手来了!”
“你别管我!”黎天试图挣开黎承业的禁锢,“明明是他太过分了!”
秦斐抱着双臂,神情淡漠地看着他,仿佛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黎承业看了看秦斐,一下子就明白了情况,扭头冲黎天道:“你小子先动手的是不是!”
黎天没吭声。
“跟人家秦斐道歉。”黎承业斥责道,“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一点教养也没有。”
黎天一扭头,背过身去:“他又没受伤。”
当明白他前两天追求的“女神”就是秦斐的那一刻,羞耻涌上心头,甚至来不及细想这事情最初只是一个巧合,他的拳头就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但黎天压根没打过架,拳头也是雷声大雨点小,秦斐稍稍一避就躲开了。
闪躲之间,秦斐不小心带翻了桌子,才弄出一副惊天动地的声势来。
黎承业只好先给秦斐道了歉,打算回头再去慢慢收拾黎天。秦斐倒是客客气气地说自己不碍事,不用担心。
秦斐离开后,黎天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所谓“女神”的号码和微信都删除并拉黑了。
那些聊天记录,现在看来,已经变成了他的耻辱柱,记录着一个不可思议又令人羞愤的乌龙。
所以秦斐为什么会出现在剧组?
这种死板的、一心只有学习的家伙干嘛还做上演员了?
秦斐明明知道一切,还让他加了微信聊了天。算一算时间点,刚好就是两人彻底闹掰的时候。
黎天几乎可以确定,秦斐这么做是为了报复他,诱他说些更羞耻的话。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追谁了!
妈的,都追出心理阴影了!!
秦斐,好你个秦斐,黎天咬牙切齿地把这个名字默念了两遍。
“到底为什么打架?”开着车的黎承业突然回头问黎天,“还是家教的事儿?”
他给了黎天解释的机会,但其中的缘由,黎天实在说不出口。
见他不说话,黎承业冷哼一声:“是该有个人平时多管管你了,无法无天了都。”
他不说这话还好,黎天听到“无法无天”这四个字,耳边仿佛又浮现出秦斐说这个词时那欠揍无比的声音。
“停车!”黎天大声道,“我要下车!”
“也好。”黎承业减速停车,直接把他在路边丢下,“我看你也该自己反思反思!”
黎天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爸的奔驰扬尘而去。
他只是一句气话,谁知黎承业却顺着他的话头真把他丢在路边了。
他一把扯过头上戴着的黑色假发,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这一头紫就挺好,根本没必要为了谁再染回去,也没必要特地藏起来。
谁看不顺眼就让他看不顺眼好了,关他什么事!
黎天干脆给原立成打了个电话:“喂,你们歌局结束了没有?”
“没,他们下午玩了会儿轮滑,还没去ktv呢。”原立成道,“怎么,你要来?”
“来。”黎天掷地有声道,“地址给我。”
-
黎天一来,就被其他班的几个女生团团围住了。她们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头发,问他在哪里染的,还问他喜欢唱什么歌,张罗着帮他点歌。
听着她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吴清依和原立成觉得吵得耳膜都嗡嗡做响。
张阔挤开外围的女生,也凑到黎天的边上,递给他一瓶开了的酒:“哥们儿,喝么?”
张阔:“你叫黎天是吧,久闻大名,久闻大名。”
黎天觉微微蹙眉,觉得这人有点不对劲。
他只跟熟悉的人喝酒,酒量也差,平时顶多跟谢九章来点啤酒,醉了还要谢九章把他扶到床上睡觉。
黎天摆摆手:“抱歉哈,不太想喝。”
张阔递酒的手在半空中停住。
他觉得有些下不来台,撇撇嘴道:“就一瓶而已,我都开了,哪有出来不喝酒的,多什么劲儿。”
黎天看了看他:“那你放下吧,谢谢。”
张阔便在黎天身边坐下了,黎天见边上坐着的女生好像都认识张阔,黎天勉为其难地陪着他抿了一口。
“喝了酒就是朋友了哈。”张阔拍了拍黎天肩膀,“来,我给天哥点歌。”
黎天皱皱眉,心想原立成干嘛把这种人带过来唱k。
他目光一移,刚巧跟原立成对上了眼。原立成给他递了个眼色,然后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黎天瞄了眼手机,发现原立成刚刚给他发了消息。
“二部的张阔,非要跟着我们过来,别惹他,是个刺头。”
黎天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兀自唱起歌来。他一唱起歌就完全沉浸了,在这短短几分钟内,他可以忘却所有烦恼。
吴清依:“怎么样?我说他是歌王吧!”
“太强了!太强了!”
一片赞叹声响起。
“我们班的黎天可是全才,画画、唱歌什么都会,文体两开花。”吴清依颇为自豪地炫耀道。
黎天举手投降:“别别别,我学习不行。”
一帮人哈哈大笑起来。
又唱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包厢里太闷还是味道太杂的原因,黎天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ktv里面的光线很暗,只有蓝色、绿色的光点在地上转圈似的浮动着,晃着黎天的眼睛,让他觉得一阵眩晕。
偏巧这时,张阔凑到他身边,笑嘻嘻道:“来,天哥,我们喝一杯。你唱得太好听了!我在你面前都不敢开口了!”
他蹙了蹙眉,推开张阔的手:“抱歉,真不想喝。”
说完他便起了身,推开包厢的门,想去卫生间用冷水洗把脸。
等他洗完脸回到包厢,却看到张阔高高地站着,面对着沙发一角,沙发角落里隐隐缩着个女生。
他定睛一看,发现是吴清依。
张阔把酒瓶举到吴清依面前,就差碰到她的嘴唇了。
“你很关心黎天啊。”张阔眯起眼睛,不怀好意道,“既然他不喝,那他的酒你来喝!”
吴清依看着他眼里的寒光,不禁微微打了个冷战。
原立成站在一边,想拦,却颇有些忌惮这个传闻中很有名的刺头。
一帮女生在边上也不敢说话,她们都认识张阔,不敢惹他。
“喂。”黎天冲他喊了声。
张阔转过头看向他,一秒便变换上了一张笑脸:“呦天哥,你们班的女生真是关心你呢,说要替你喝酒。”
“不就是一口酒么,我陪你。”黎天平静道,“跟女孩子计较有什么劲儿?”
张阔拍拍他肩膀:“不愧是天哥!还是你够义气!”
说着,他把啐了口唾沫到酒瓶子里,把酒瓶递给黎天,笑嘻嘻道:“来,您请!”
周遭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黎天看。
黎天盯着那瓶酒,忽然笑了下,他一把夺过酒瓶,摇晃了两下,直接倒扣在了张阔头顶上。
瓶子里的酒咕嘟咕嘟响了两声,透明的酒液顺着张阔的脑门淌了下来。
黎天盯着张阔的眼睛,不屑道:“好喝吗?”
边上不知道是谁,倒吸了一口冷气。
张阔也没想到黎天会是这个反应,不设防地被淋了个劈头盖脸。
“你他妈的找死!”张阔把酒瓶一下子在玻璃台上敲碎,将尖锐的裂口对向黎天。
包厢里顿时混乱做一团,跑出去的跑出去,手忙脚乱打报警电话的打电话,尖叫的尖叫。
原立成连忙把黎天往外推,怕他真跟张阔干上架了受伤,吴清依见状,也顾不得害怕了,上前死死抱住了张阔抓着酒瓶的那只胳膊。
张阔没想到一个女生力气竟能有这么大,一时没挣脱开,便干脆换了只手去抓酒瓶,直直朝着吴清依捅过去。
黎天飞身上前,握住了半截瓶身,然后用尽力气,一脚踹在了张阔的胸口。
张阔没站稳,咕咚一声,栽倒在地,碎啤酒瓶片扎了他屁股一下,痛得他嗷叫一声。
-
黎承业正在附中给秦斐办转校材料。
他约了附中的副校长,把秦斐带了过去,校长看了看秦斐在原来学校的成绩单和档案材料,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让他进一部。
副校长问他是随便插在哪个班,还是说要指定班级。
黎承业听了,脱口而出:“让他跟我儿子一个班吧!两人好互相照顾照顾。”
说完后,他突然想起了白天的事情,皱了下眉,转头问秦斐:“可以吗?还是你想去别的班?”
秦斐摇摇头:“无所谓的。”
他已经麻烦黎承业了,不好再挑挑拣拣。
如果说不想,岂不是等于跟黎承业说,我嫌弃你儿子。
出了附中的门,黎承业接到了来自医院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听说黎天和别人打架,气不打一出来,也顾不得先将秦斐送回去,怒火冲冲地飞车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黎承业直奔诊室,秦斐犹豫了下,最后决定在车里等黎承业。
黎承业冲进诊室一看,黎天正乖乖地坐着,护士给他清理着创口,他满手是血,血液和碘酒糊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边上还坐着一男一女,看年纪像是黎天的同学。
“爸。”黎天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随口喊了声,就是脸色有点发白。
边上两个人连忙站起来跟着喊了句“叔叔好”。
黎承业看了看黎天的手,那双原本白皙纤长的手被护士用一道道纱布缠上。
“好啊,让你反省不反省,才跟秦斐打完架又去打了是吧?”
“这下疼的是谁?疼的难道是我?”
女生赶紧上前一步:“叔叔你错怪他了,是对方挑事的,然后黎天为了保护我们才……”
吴清依说明了事由,黎承业脸色这才微微缓和。
他不禁又看了两眼黎天的手,心中一片酸涩,叹了口气:“好好的手,弄成这个样子。”
吴清依垂下头,咬紧了嘴唇。
“吴清依。”黎天突然喊了她一声,“我没事了,已经很晚了,你赶紧回去吧,老原你也回去吧。”
黎承业点点头,安排司机先送黎天的两个同学先回去。
“你儿子是被玻璃割伤,小口子多,但有一道口子比较深,幸好没伤到神经,不过要多养养,这几天千万不要碰水……”
黎承业一笔一划记下了医嘱。
他一回头,却看黎天目光飘忽,压根没有认真听医生在说什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正想打下黎天的脑袋让他好好听医嘱,这才注意到了黎天的头发——
“头发什么时候染的!”黎承业火一下子又上来了,“哪像个学生样子!”
黎天扭过头:“头发是我的,我有自由支配权。”
“丑死了!明天就给我染回去!”
“咳咳。”医生大声地清了清嗓子,严肃道,“不要大声喧哗。”
黎承业暂且压下火来。
“头发暂时就先这样吧,染来染去手上万一沾到药剂或水,对伤口都不好。”
听见医生这话,黎天眼睛一亮。
黎承业立即用利箭般的目光朝他射了过去,但黎天根本不在乎,他笑嘻嘻地来了一句:
“医生,我这手是不是也不能拿笔、不能写作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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