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听懂
天气渐渐热起来, 但南城的气候似乎格外热衷于反复无常,一场冷雨降临得措不及防。
黎天在门口抖落掉伞上的雨水,刚走进二模的考场, 就忍不住掩着鼻子连打了两个喷嚏。
他抽抽鼻子, 觉得嗓子有点痒的。前排一个女生好心地转过头借了他一包面纸, 黎天说了声谢谢,这才注意到女生有些眼熟,好像是竞赛班的。
考场班级的挂历上也贴着倒计时, 上面的数字赫然只剩下「四十五」。
一种不可思议之感漫上了心头。仿佛中考完的那天还在昨日,仿佛在琴房里日夜练琴的时光也还水洗如新,又仿佛他的成绩依旧摆烂,这一场考完黎承业会被请去李立东的办公室喝茶。
黎天不由得定了定神,在试卷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目光落在手里那支笔上。
秦斐平时比较节俭,笔不多,基本都是换笔芯用。这支笔就是秦斐用了很久的一支,黑漆的logo都被微微磨损了些, 被黎天薅过来了,说是有幸运buff加成。
大概这笔真的是有什么幸运buff,最后一门黎天提前了十五分钟交卷。
他明明有时间检查,却火急火燎地交了卷子, 拎起书包就走。教室里几个同学好奇地看着他急匆匆离开的背影。
黎天没等秦斐, 先一步回了家。
等秦斐考完去他教室找人时,却发现黎天已经不在了,问了原立成,才知道他提前交卷跑了。
秦斐给他发消息, 黎天也没有回, 只好自己回去了。
到家一开门, 他惊讶地发现黎天竟然还没有回来,只有橘又金慢吞吞地伸了个拦腰,走过来蹭了蹭他的裤腿。
他正要开灯,突然啪的一声,室内瞬间亮了起来。
“生日快乐!”
秦斐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餐桌上摆着丰盛的菜食,中间放着一只覆满了一层金黄色的芒果的水果蛋糕,上面插着生日蜡烛。
面前出现的两个人简直叫他惊讶。
是黎天和秦羿。
黎天本想喊上赵芳,但赵芳出差了,他突发奇想地给秦羿发了条消息问他愿不愿意来,结果秦羿二话不说同意了。
秦羿见秦斐一脸诧异,笑了笑道:“没想到我会来吧。”
他摆上筷子,招呼秦斐坐下:“我下厨少,不知道手艺有没有退步。”
“你怎么有空来?”
在秦斐印象里,秦羿日常行程匆忙,一年呆在南城的天数可能不超过两只手。
秦羿朝黎天看过去一眼,嘴角咧开道:“要不是你朋友前天问我,我差点都忘了你生日。”接着他翻了翻包,拿出一只棕色的精致盒子:“生日礼物买的急,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秦斐打开一看,是只男款的瑞士精工手表,表面闪着璀璨而洁净的光,看上去还挺贵的。
黎天拿来碗筷,正欲坐下,秦羿从包里又翻出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盒子,推到黎天面前:“叔叔给你也带了一只,就当是考试激励了。”
黎天愣了下,赶紧摆摆手道:“谢谢叔叔,但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
“收下吧,就是个小礼物。”秦羿温和地笑笑,“叔叔很高兴认识你,感觉跟你也很投缘。”
黎天看了秦斐一眼,只好暂且收下。
三个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秦斐也很久没尝过秦羿的手艺了,以前在他们家,赵芳做饭做得更多,虽然秦羿手艺不错,但很少展示。
秦斐一尝,番茄炒蛋还是酸甜相宜,油焖鸡鲜嫩多汁,干锅肥肠油香四溢……
味道熟悉又陌生,他快想不起来上一次尝到这些味道是什么时候了。
家里唯一能陪他吃辣的只有秦羿,赵芳和他已经去世的哥哥一点辣都不能吃。只有赵芳带着他哥哥去上补习班,秦羿一个人在家陪他的时候,才会做些辣菜或是带他去川菜馆子吃。
切完蛋糕,秦羿陪他们吃了两口饭,一个编剧的电话打来说是有剧本要跟他商量,只好先走了。
走之前他又打量了一眼两人的出租屋:“这屋子你们弄得还挺温馨的,真不错。”
黎天和秦斐相视一笑。
出租屋的客厅原本只有一张茶几,两个塑料凳子。
他们特地去逛了家具城,弄回了个棕色的软皮沙发,两只竹编的坐垫。阳台上的猫窝边摆了两盆高高的大琴叶榕,深油绿色的叶片衬得屋子里色调柔软,颇有些日式的简约风。
“你们——”
走之前,秦羿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那神色却很快从他脸上消失了,最终他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穿上鞋便走了。
等秦羿走了,秦斐才问黎天:“这就是你提前交卷的原因?”
黎天笑嘻嘻道:“怎么,给男朋友惊喜这个理由不可以么?”
“可以是可以,但某人是不是考试有点太飘了?”秦斐一挑眉。
一提到考试,黎天怂了两秒,他化学最后一道题写得龙飞凤舞,并不确定前面的步骤是不是都算对了,如果哪一步因为太急粗心错了,那后面的答案估计就如山体滑坡一泻千里了……
他只好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蛋糕是鲜奶冷冻的,里面还有层冰淇淋,回来晚了就化掉了。”
秦斐勾起点奶油,手指在黎天脸颊上一划,惩罚似的抹了点在他脸上,轻笑了一声:“那谢谢男朋友,蛋糕很好吃,我很开心。”
“别急着谢,还有礼物给你呢。”
黎天跑回屋子,拿出一个挂件似的小东西来,秦斐定睛一看,发现竟是个类似羊毛毡的猫猫头,橘又金的模样惟妙惟肖。
他惊讶地微张着嘴,轻轻摩挲着这个小玩意儿,生怕下手重了破坏了这份精巧。
“这是你攒的那一罐橘又金的猫毛做的,掺在羊毛里面毡出来的。”
他指了指猫脸上一圈圈深色的花纹:“挪,这个不是用的你攒的毛,是现场从橘又金身上薅的,缺啥颜色薅啥颜色。”
秦斐想象了下那个画面,忍不住笑了。
“不过你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都没发现?”
“当然是趁你睡着的时候。”黎天狡黠地眯起眼睛,“做这个可累人了,你是不知道,我扎几针就累了,累了就偷偷摸你的腹肌缓解一下疲惫,完了再扎几针,累了再摸两下……”
他把话一收,语调微扬道:“怎么样,你发现吧?”
秦斐:“……”我信你个鬼。
但他目光一转,微微挑眉道:“这么说你吃了我不少豆腐?”
“那怎么能叫吃豆腐呢?”黎天咧嘴一笑,“男朋友的豆腐不能算豆腐,正如读书人窃书不能算偷。”
他话音未落,手腕却被人抓住。
“何必要趁我睡着?”秦斐悠悠道,“趁我清醒的时候不更好?还能跟你互动一下。”
“你不是想摸,现在就可以摸个够。”
他抓着黎天的手,缓缓朝自己身上引,黎天哪见过这阵仗,他就是口嗨一句,没想到秦斐来真的,顿时怂了两秒,想要抽回手。
这反应却在秦斐预料之内。
他嘴角翘了翘,笑容里难得多了一丝坏劲儿。
他是真的喜欢看黎天张牙舞爪虚张声势地来挑逗他,然后被拆穿于是不得以像只兔子一样连滚带爬地落魄而逃。
他在兔子嘴角上亲了亲,低声道:“谢谢,我很喜欢。”
他轻轻握着那只小挂件:“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别人亲手做的礼物。”
“喜欢就好。”黎天脸微微泛红。
他顿了顿,又嘟囔道:“其实有好些人成年礼都办得很大,以前我跟我爸出去参加有些老板家小孩的生日宴,排场可大了,跟周岁差不多。不过现在也没啥条件,只能简单过了。”
秦斐听了,摇摇头。
“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普通生日而已,你已经把它变得很独特了。”
“怎么能说是普通生日呢。”黎天一挑眉,“成年是很重要的事情,我爸总跟我说等成年了就要独立起来,自己管自己的钱……”
黎天顿了一下,他想起了黎承业当时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原话其实是“你要是成年了还这样吊儿郎当的,我就把你赶出去,反正也没有抚养义务了”。
当时他气得牙痒痒,这会儿倒有些怀念起这些父子战争了。
“不过我还没成年,这就意味着你摆脱早恋了,我还是早恋呢。”黎天摸摸下巴,“这种感觉好奇妙啊。”
“早不早恋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区别么?”
“当然有啊。”黎天想都没想就道,“都不是早恋了,我们不就可以——”
他猛地刹住了嘴,不再说下去。
“可以怎样?”秦斐淡淡问道。
黎天哑了哑,半天才憋出几个字:“没什么。”
“你刚刚想到什么了?”秦斐做好奇状,“继续说啊。”
黎天嘴巴紧闭,打死也说不出口刚刚他想到了什么,脑子里却控制不住地飘过一些十八禁的画面,都是上次检索为男朋友买什么礼物时被那条奇怪答案害的。
“为什么不说了?是什么不能说出口的吗?”
“没什么。”黎天眼神飘了飘,含糊道,“我就是指,不早恋的话就可以光明正大谈恋爱了。”
“你要说的就这个?”秦斐眯起眼睛打量着他。
“蛤?”
“我还以为你是别的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黎天装傻,“我没听懂。”
秦斐掰过他的下巴,在他颈侧轻轻咬了一口,然后低低道:“听不懂没关系,迟早有一天会懂的。”
颈侧传来一阵酥麻的电流,黎天微微一抖,接着一抹红爬上了他的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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