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相见的时候，不那么狼狈就好了。
秦时站在连廊上，静静地看着方余跑走的背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来，也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周玙打电话的时候，说来这不亏。
如果是看到分手了的前女友，一身血迹，不小心摔在自己面前，算是解气的话，他应该谢谢周玙，确实是不亏。
刚才扶她起来，方余也只不过是怔了一瞬，道了声谢，便继续往前跑，看样子有患者的情况不太好。
秦时按照周玙发给他的房间号，推门而入，就看着秦念野就着周玙的胳膊在喝粥，本就不怎么畅快的心情，忽然间更不好了。
秦念野抬眼看见秦时，有些心虚叫了声“哥”。
周玙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身，秦时瞧得出他眼眸中的戏谑，冷笑了一声，靠在墙上，“能把自己吃医院里来，你也算是可以。”
秦念野舔了舔嘴唇，“这不是没克制住嘛。”
周玙把粥放到小桌板上，给她递了杯温水。
“还要再挂两天药，我两天在这陪着，你放心吧。”
秦时疑惑地看向他，“你这么闲？”
秦念野漱了口，笑道：“他被你打的伤还没好呢。”
秦时冷冷地看向她，“不是我怎么觉得你这么高兴呢？”
秦念野讪讪道：“那倒也没有。”
不再理会她，秦时看向周玙，责怪道：“你就这么照顾她？”
周玙也有些自责，“是我没注意。”
“跟他有什么关系，”秦念野伸手去够周玙买的小馄饨，“他有事出去，我懒得做饭点的外卖，吃的多了些。”
秦时挑了挑眉，“你手上那是怎么回事？”
秦念野打开小馄饨，闻声抬手看了看，委屈道：“刚才那针移位了，换了只手打的，谁知道翻出来这么大一块的淤青，早知道打留置针了。”
秦时点了点头，嘲讽地看向周玙，“我以为被打的呢。”
秦念野拿着勺子舀了个馄饨，还没吞下去便开口，“那不能，你又不在。”
周玙给她递了两张纸巾，柔声提醒，“慢点吃。”
秦时懒得看他们腻歪，“行了，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周玙轻轻笑了下，“等人？”
“还想挨打是不是？”
后退了两步，周玙摆摆手，“那哪能啊。”
秦时走了之后没多久，秦念野已经把那碗小馄饨吃了个干净，剩下的那半碗粥，都进了周玙的肚。
“没必要在这，你回去呗。”
周玙叹气，“回哪？”
“回家呗，我这么大了，就住两天看看情况，又不用时时刻刻身边有人。”
周玙想了想，“我回去给你带点换洗衣服过来。”
“不用，在这又睡不好，你回去休息，明天再给我带过来也一样。”
秦念野捞过手机，打算给自己找点东西看，周玙也没应，只是低头把她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我一会回来。”
抬眼看了他一眼，知道拗不过他，秦念野索性也随他去。
等周玙回来的空当，秦念野忍着残留的那点疼痛，起身给自己续上了杯热水，医院的病房的味道一贯是不好闻的，这一点她出国之前摔断胳膊那次深有感触。
直到坐上飞机飞云阳的时候，她的脑子都是不怎么清醒的，只记得自己上了飞机就睡，醒的时候就已经落地了。
好在云阳那地方实在是适合修养，花花草草长得格外好看，空气都新鲜，她在那养伤的那段时间，心情还不错。
当时为了不让周家找到她，秦远风想来看他都得坐飞机绕道，打着去别地看厂区的名义，偷摸去云阳看她一眼。
不过父女俩没什么话说罢了，大多时候都是沉默。
秦念野的胳膊在飞国外的时候，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就是脱了石膏之后，胳膊粗细不一，让她看着好生难受。
其实她在国外六年的时间里，也就秦时打着回学校的名义来看过他一次，秦家的涉外业务要比周家多多了，毕竟服装纺织起家，国际上也有好几个品牌的名头在那挂着。
饶是如此，秦家人都尽可能少的去国外，主要是周玙那小子固执得要命，万一被发现，她在国外的清净日子是别想要了。
当时谁都拿不准秦念野的注意，之前又被她闹的那一遭吓坏了，真不敢把周玙就那么放过去。
不过秦念野其实也不是没回国，有一年过年的时候，她跟自己的留学生同学一起飞回来过，只不过没回南申，谁都没见。
想想那时候也已经距今三年多了，秦念野伸了个懒腰，拉扯的肚子有点疼，又急忙弓起了身子。
一边嘟囔着疼，一边给明路打了个电话，又把请假表给填了，没多久周玙也回来了,她的药也正好输完。
秦念野被他扶着起来去洗手间，关门的时候周玙从头到尾透露出的全是不放心，秦念野关门之前厉声道：“别看了，我又不会放你进来！”
说完便把门给关上了，周玙叹了口气，坐到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反正秦念野出来的时候，觉得这人是在发呆。
“周玙。”秦念野扶着墙边忽然叫他，视线却是转向了门外，周玙沿着她的视线往外看，什么都没看到。
“我想吃炸串。”
“……”饶是一直惯着她的周玙，这时候都有些遭不住，“省省吧，你最近一个月是别想了。”
秦念野自知理亏，她也是看着刚才外卖小哥拎着的袋子，临时起意。
“你说倒也奇怪哈，之前没想着吃，一生病了，就什么都想吃。”
周玙没言语，扶她上了病床。秦念野惯是个会看眼色的，也瞧出了周玙心情不佳，“生气啦？”
周玙不自觉地应了声后才反应过来，抬头就看见秦念野那笑得弯弯的眉眼，她向来长得就是带着张扬的美，笑着也有少见的妖媚，虽说这时候虚弱了些，但还是能看得出眼角藏的戏谑。
“没有。”
秦念野拍了拍自己的被子，往后靠在枕头上，“没生气，那就是自责呗。”
被戳中心思，周玙也不遮掩，“周玙，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且不论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人吃五谷杂粮，生病是很正常的。只不过我吃的那顿饭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你该庆幸，我那是自己吃的，不然跟你一起还进医院了，说不定你又要挨揍呢。”
周玙轻轻揉着她手上的淤青，抬眼看她，“歪理。”
秦念野满不在乎的哼了两声，“歪不歪的，反正在理，哎呦你别哭丧着一张脸了，看着不舒服。”
说完甚至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去捏了捏他的鼻骨。
周玙无奈笑了下，把她的手拿下来，又握到手里。他确实自责，早晨不该走得早，也不该因为昨天她故意的玩笑，连早饭都没有给她准备。
“对不起啊，念念。”他好像很累，秦念野轻轻皱了皱眉。
“周玙，我是个成年人，之前你去出差的时候，我一个人也会照顾自己，只不过这次……是有点放纵，但不关你的事，你又不是我保姆，总不能时时刻刻看着我。”
道理谁都懂，就看周玙听不听了，不过秦念野觉得他听话的可能性不大，不然刚才让他别回来了，这时候不也站在自己跟前。
秦念野疼止住了，心思就开始往别处飘，“你说，我身份都暴露了，说不定我回去能凌驾到明路头上。”
周玙坐在她旁边，觉得秦念野此时的状态，怎么看怎么不像个病人，反倒是十分享受。
靠着床支着桌板，放着ipad，屏幕滚动着她没看完的电视剧，时不时地伸出手去叉两块他刚削好的苹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也就这样了。
不过瞧她这样，周玙总算是能笑笑。
秦念野咬着苹果，往旁边靠了靠，拍拍自己刚空出来的位置，含糊道：“上来，邀请你一起。”
刚洗完手出来的周玙眉头一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我可不是邀请你同床共枕啊，邀请你跟我一起看电视剧。”说着还把自己的小薄被掀开了一角。
“我没带换洗衣服。”说不欣喜是假的，但这到底是医院。
“嗨，哪有这么讲究，我又不是得了什么大病，怕感染，医院的空气里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还怕你身上这点病菌。”
周玙道：“有地方睡。”
秦念野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被戳穿心思的窘迫，伸手指了指那看上去功能并不健全的床板，“你确定那玩意不会塌？”
“行了，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啊。”
周玙闻言索性上了床，不过半折着身子，没去挤压她的位置。
秦念野心思似乎没放在他身上，伸手指着男主角，“这人可气人了，误会女主欺负别人不说，还时不时地骂她，垃圾。”
瞧她义愤填膺的这副样子，周玙不免觉得好笑，“那你还看。”
“你不知道，那女主角的演员可漂亮了，那三庭五眼长得公正，我画纸片人都不见得能画出这种韵味来。”
周玙默默捏了捏眉心，觉得学画的人对美过于热衷，或许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陪着秦念野看完了两集电视剧，天色也黑了，周玙直了直身子，打算催促她睡觉，忽然却有一只胳膊环在了他腰上。
“事先声明，我就是生病了，一个人睡怪孤单的。”
周玙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秦念野已经闭了眼睛，完全没有要松手的迹象。
勾唇笑了笑，“一个人睡是怪孤单的。”
“都说了，是因为生病了！”
虽然闭着眼睛，但完全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周玙抿抿唇，轻轻去拉她的胳膊。
“你别得寸进尺啊！”
周玙失笑，“没洗漱呢。”
“……坏气氛。”秦念野愤愤地甩开胳膊，完全没打算打理身后的家伙，踢踏着鞋就要去洗手间，动作幅度一大，微弱的痛意再次袭来，“哎呦喂，疼疼疼。”
周玙急忙上前，却见她满脸的嫌弃，确认不是太严重，“要不，我得寸进尺抱你去？”
秦念野瞪了他一眼，“用不着！我身体好着呢！”
“哎，忽然觉得一个人睡最舒坦了！”
瞧她生气，周玙刚想要找补两句，免得失去自己这得来不易的同床共枕机会，就又被她关在了洗手间门外。
手撑在门框上，周玙掩不住笑，笑得越发柔和，越发真实。
他家念念，向来是体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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