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野忽视车厢内的低气压,再一次在心里感叹,这卫澄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简直长了八百个心眼子。

    周玙开着车从后视镜往后座看了眼,卫澄抱着胳膊,微微偏着头,目光一直盯着窗外,看上去心情并不美丽。

    秦念野到底是没忍住,扯了扯周玙的袖子,压低声线问道,“说起来,这南烨到底要搞什么啊?”

    本来人家妹妹受伤了,本就担心着呢,他还瞒着。

    周玙微微张了张口型,“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还帮着瞒,怎么你欠南烨人情了?”冷淡的声音从后座传来,秦念野偏头看了眼,发现自始至终卫澄都没正过头来看他们一眼。

    “耳朵还这么尖。”

    卫澄牵强地扯了下嘴角,周玙把人送到南烨在南申的小区之后,原本想要跟着上去探望一番,被卫澄拦住了,只说他是上去教训人的,他们要是跟着,受了迁怒可别怪他。

    周玙当然选择让他们自己解决,说到底他常年在南申,这些年本就不太了解这群常年在青北的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有一点周玙还是很肯定的,南烨一定跑到南申的原因,大概率不是他随口胡诌的躲情债,大概率可能是为着那位卫家的少东家。

    不过对于这件事,周玙兴趣不大,秦念野更是,两人上了车,周玙打算继续去约会,但却让秦念野叫住了。

    “回去一趟吧。”

    “嗯?”

    他们领了证也只是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也没回家,周玙知道她刚见到秦远风心情不畅快,所以一直拦着家里的长辈过来。

    所以虽说两个人结婚了,但婚后还真没见过家长。

    秦念野往椅背上靠了靠,“拖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周玙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发动车子拐进了回家的路。

    得知他们要回来,秦远风好一顿收拾,但没想到直接被周家老爷子叫到隔壁去了,只说直接聚一起何必两家跑还麻烦。

    秦远风无法,只能顺从。

    让人意外的是,开了门,秦念野就十分自然地改了口,从以前的称呼改成了更为亲昵的称呼,让在场所有的人那叫一个喜不自胜,尤其是周老爷子,更是打算回房间现给包个大的红包。

    应付这样的场合,秦念野一向游刃有余,客厅坐了一会便被自己这新婆婆拉到一边,问她想要个什么样的婚礼,他们好提前准备。

    这件事倒是让秦念野措手不及,婚礼的事情她完全没想过,脑子里除了要办酒席,喝喜酒之外,什么都没有。

    “是想要中式的还是西式的?”柳安歌难得的兴奋,“虽说现在大部分都是西式的,但我觉得中式的也很好,虽说繁琐了些,可更有趣也更有仪式感,而且我觉得念念穿中式的婚服,应当很合适。”

    秦念野笑着应下,只说都好,也得跟周玙商量才成。

    被柳安歌一下子否决了,“那小子的意见不重要,你喜欢什么样的就按照哪样的来。”

    说实话,秦念野更觉得自己这婆婆大概率是对婚礼感兴趣,“婚礼的事还是不着急,妈你看我跟周玙也都挺忙的,办婚礼也得专门挑日子,还是让我们俩商量商量再定吧。”

    柳安歌只能应下,又拉着秦念野说了些体己话,秦念野知道,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出自当年不看好的愧疚,但说实话,自始至终秦念野都没有放在心上,那个时候太多人都觉得她跟周玙不相配了,做母亲的会有别的想法再正常不过。

    关于长辈们的看法,自始至终,秦念野只是对秦远风的出发点心有不满,但这跟周家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客厅里,秦远风时不时地往楼上看一眼,似乎是在等秦念野出来。周启凡自然是没错过,轻咳了两声,唤回人的注意力。

    “还跟你置气呢?”

    秦远风自嘲地笑了笑,“不是。”

    若真是置气何至于此,分明是幼时受的伤害经年累计,让她不愿意跟他这个做父亲的过多交往了。

    自作孽。

    秦远风想起秦秋雨当时对自己的评价,更是觉得贴切的不像话。

    “婚讯,是不是该对外公布了。”周启凡看向秦远风,却没成想秦远风垂着眼睛,完全一副冷淡的表情,“看念念怎么想吧。”

    对于这件事,秦念野完全不介意,反正她也懒得去搭理这些,只说婚礼的事不要这么急,最后商议之后,决定明年春夏时期办婚礼。

    两家人吃了饭,秦念野的态度还是不冷不淡,秦时匆匆赶回来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那年轻时风头无两的二叔,正坐在角落里扣手指。

    好在秦时到了之后,秦念野的心思能收敛一些,回国之后,秦远风根本不敢跟秦念野单独相处,更害怕她心里不舒服,决议要跟秦家一刀两断。

    不过后一种想法纯粹是秦远风年纪大了,自己想东想西,秦念野从来没有说过不认自己这个爹,只是做不到对幼时受到的冷遇释怀,一直对此耿耿于怀罢了。

    但这次,秦念野倒是难得在吃完饭之后,跟秦远风沿着院子走了几步。

    “还在怪我?”秦远风有些踌躇。

    秦念野表现得漠然,看上去丝毫不在乎一般,“早就无所谓了。”

    秦远风心里一颤,一股无言的酸疼感包围了自身,以前他偏执,对这个女儿逼过,忽视过,现在她说无所谓,非但没让秦远风心里好受些,反而更疼了些。

    “以前到底还是幼稚了些。”秦念野蹲下身子,看着庭院里种的这些花,她分不清花的品种,却在见到花苞挂在枝头的时候,还是欢喜了一分,“说到底,我的出现,大概也是个意外,也没人规定一定要深爱自己的孩子才行。”

    秦远风滞住,呼吸声重了些。

    “起码我确实是衣食无忧,已经比很多人活得要好多了。”这一点秦念野没掺假,国外那些年打工,她没少吃苦,也知晓自己的这些长辈亲眷,能够赚下这份家底,有多么的不容易。

    “不是。”良久,秦远风才开口,视线移向自己家的位置,有些飘忽,“我一直很期待你的到来。”

    这话说的秦念野一愣,扭头看他。

    秦远风自嘲地笑了笑,“虽说,我和你母亲最后闹得一地鸡毛,但在当时你若说我们之间没感情,那我也是不认的。”

    秦念野嘴角抽了抽,都闹成那样了,沈知意不是跟自己的初恋牵扯得不清不楚的嘛……

    秦远风在她旁边蹲下身子,“你母亲跟那家伙的事,我确实不清楚,我和你母亲是联姻不假,有感情却也是真的,婚后的那段日子,至今回想起来,仍然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这跟她的设想背道而驰啊。

    秦念野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你母亲跟那家伙之间到底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但我知道那家伙刚出现的时候,你母亲是虽有些堂皇,却也没有将他放在心上,我们是真的很想好好生活下去。”

    “离婚的时候,你母亲告诉我,我们之间或许注定不会有一个结果。”

    “我那时候气坏了,我明明看得出来她有隐情,却瞒着不想告诉我,我生气,也愤怒,更不理解为什么她最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给你起名叫念野,是因为我和你母亲相识的时候,是在风清云和的七月,七月在野,我们第一次约会,就去了郊外的那一片田野,所以你才叫念野。”

    “我后来,确实是因为你母亲迁怒了你,逼你跟周玙好好相处,也是觉得如果你母亲认识我的时候,没有之前的那个人出现,我们的商业联姻,结果大概会不一样,所以才希望你跟周玙之间没有任何的阻碍。”

    “是我太偏执。是我对不起你。”

    秦念野伸手触了触那个花苞,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没办法忘记的,原本的打算也就是跟秦远风,做上一对情感淡薄的父女就罢了。

    “我瞧得出来,你和周玙两情相悦。”秦远风站起了身子,年纪大了,蹲得久了,腿麻得厉害,“以后你不想见我,就不用回来了,我给你示好,你就心安理得地收下,也不必给出什么回应,受了委屈不想告诉我,就告诉你哥,有没有我这个父亲,对你而言,并没有什么所谓,别再拿过去的那些事折磨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喜欢什么就直说,不喜欢就直接拒绝。”

    “还没祝你新婚快乐。”

    秦远风说完动作迟缓地离开,过了许久,秦念野撑着花坛边站了起来。

    周玙适时出现,给她搭了件薄外衫,“要不要回去?”

    秦念野忽然伸手攥住他,抬眼认真地望向他,“周玙。”

    “嗯。”

    “我们是互相喜欢才在一起的。”

    这话她说过,他虽有些醉,但还记得清楚,回握她的手,“嗯,我们两情相悦。”

    “我们之间没有其他人。”

    周玙一愣,不明白怎么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当然,我只喜欢你。”

    秦念野抿了抿唇,“嗯,我也是。”

    “不舒服?”

    秦念野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我还是不太想原谅秦远风。”

    “那就不原谅。”

    埋在他肩膀处的脑袋有些沉,情绪闷着,“我们是最合拍的,能走很远很远。”

    “嗯,我们是最合拍的。”

    “会一辈子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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