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在水潭之下么?”段凯掐指一算,卦象竟是起了变化,所有的线索与迹象都一律指向了水潭之下。

    “天地无极,乾坤借力,起!”随着他的法诀一掐,这水潭竟是掀起了股剧烈的波涛,青里透白的水花四溅而出,卷起了水潭底的一样事物。

    那是一把开始生锈的匕首,似乎还残留着凝固的血渍,水潭中的水流动不多,竟是没有将上面的血渍洗刷殆尽。

    匕首的柄部,雕刻着一个奇怪的印记,然而段凯不仅认识,而且还极为熟悉!

    “呵,不过是彭家的一只蚊蝇,我让你三分,还蹬鼻子上脸起来了。”段凯冷笑着说道,他当然认得出,这匕首上的印记,便是彭家的印记。

    李麻子不可能得罪彭家人,他所能接触到的,不过是彭家伸到这偏僻角落的一根小小触手,那个痴肥的许管事罢了。

    或许真就是许管事杀了他,杀了自己那个颇为好用的狗腿……

    对于彭家这么个庞然大物,段凯自认无法匹敌,但许管事能代表整个彭家么?他不过是彭家的一只小小蚊蝇罢了!

    他并不打算就李麻子的死,跟这只蚊蝇争吵什么,而是要让这只蚊蝇无声无息,不知不觉地死去……

    要么不得罪人,要得罪就要做绝,这便是他的风格!

    伴随着一声冷哼,段凯转身离去,只留下晚风在林间哗哗地拂过。

    还有躲在岩洞里一声不吭,聚精会神地听着段凯自言自语的叶然。

    他此时终于是明白了糊涂鱼所谓混淆因果的功效,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将他杀了李麻子的因果,移花接木到其他人的身上,让卜算自己的人遭到误判!

    而挨了这因果的人,恰巧不巧,便是自己的仇敌之一——彭家庄的许管事!

    这也算是多行不义必自毙,那彭家庄不知做了多少恶事,害了多少人的性命,积下的恶因恶果不知多少,以至于自己随便找个水潭,里头都有他们曾留下的凶器,说不定里面还有被害者的尸骸。

    那把凶器,便能让段凯对号入座,认定李麻子的死是彭家庄的手笔。

    否则糊涂鱼再怎么神奇,也是将因果转到其他造业者的身上,也落不着他们的头上。

    眼下自己也算是歪打正着,让那两个仇敌狗咬狗一嘴毛了!叶然的心中窃喜,巴不得这两头畜生拼个你死我活,最好两败俱伤,自己刚好可以亲手结果了他们!

    当真是峰回路转,福祸相依,原本差点陷入绝境的叶然,前路一下子便豁然开朗,距离血海深仇得报更进一步了!

    这一夜,是叶然这段时间睡得最为舒适的一夜,他在惨遭灭门后,第一次没有被任何梦境困扰了。

    为了避免自己中途闯入,坏了他们狗咬狗的好戏,叶然特意在此又滞留了两天。

    到了第三日晚上,他念着那段凯若真要对付许管事,也应是在这两三日间,现在指不定已经做完了,便从容地离开此处,打算趁夜潜入彭家庄打探消息。

    除了报仇外,他心中也挂念着王少羽,这个在患难中磨砺出情谊的朋友,对他来说极为重要。

    倘若不是这个朋友擅于钻营,让自己逐渐获得监工们的信任,自己哪里可能大摇大摆地走出彭家庄,在白昼徒手截杀了那李麻子?

    若许管事一死,彭家庄也不知变得怎滴,他在动乱中会不会有所牵连,现在寻不寻得到吃食……这么一想来,叶然心中有些愧疚,脚步不由得加快数分。

    潜入彭家庄对他如今这个一阶中位的武者而言,丝毫没有困难,他驾轻就熟地寻到了那破落的院落,在夜半时分翻了进去,那些疲倦的家奴早已睡熟,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又回来了。

    除了一个还醒着的人……

    “你……”王少羽压低了声音说道,然而却压不住脸上的震惊,他怕是做梦也想不到,逃走的叶然竟是又潜回来了!

    “我来寻你,你这脸怎么回事,谁打的?!”

    叶然压低了声音说道,然而却压不住心头的怒意,因为他看见王少羽鼻青脸肿,凄惨至极。

    “呵,然哥做得好大的事业,走得脱身,我呢就没甚本事,只得留下来给寻不到你的监工泄火气了。”

    王少羽埋怨着说道,自从叶然逃走后,那些监工对他的看管严得多了。

    更是因为有家奴逃跑,那些监工挨了许管事的一顿训,被训完后,他们找不着叶然,便只好对着叶然相熟的王少羽发泄。

    然而这话,落在叶然的耳中却是另一种味道了。

    “委屈你了,没考虑到你,这事是我做得不周……牛山村的村老段凯因李麻子被杀的事,已是找上彭家庄的门来了?他跟许管事斗得如何?”

    叶然听到那“好大的事业”,便认为是段凯已是找上了彭家庄的门来,自己杀了李麻子的事已经传遍了。

    “贩人的那个李麻子死了?!”然而王少羽却是瞪大了双眼,全然不知叶然在说什么。

    叶然将自己半路截杀了李麻子,又找了个地方避风头,歪打正着地嫁祸到许管事身上的事情,简略地对王少羽说了说,王少羽是听得愈发震惊。

    他原本便已认为叶然不俗,却没想不俗到了这个程度,破家的贱命奴,还能翻身把当初贩自己的人牙子给杀了!还能嫁祸到许管事的身上!

    “然哥当真是做了大事业!兄弟我在这给人打两顿,也挨得够本!不过那村老段凯确实没来找彭家庄的晦气,前几天他来彭家庄,不仅一字未提李麻子的事,据说还跟许管事相谈甚欢。”

    王少羽竖起大拇指说道,同为破家奴,他也是被李麻子这个人贩子给贩来的,叶然为他报此大仇,他被人打几顿这种小怨,在这大恩面前一下便烟消云散了。

    “那村老段凯也是个没骨头的,跟着自己的狗被人炖了,都对许管事腆着个笑脸。”然而他却哀叹一声,看来对许管事也是怨念深得很,没见其吃瘪便难受。

    别看他时常笑嘻嘻的,又有哪个破家奴不恨主家的呢?比他们自由些的下人,偷偷往汤里吐唾沫再搅匀,都是寻常事!

    “……倒也未然,那村老段凯会些妖法,当初便是个野道士,用妖法害死了老村,又贼喊捉贼,降了他放出的妖魔,才篡了这村老的位置!这畜生阴得狠,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许管事的!”

    叶然冷哼地说道,然而话虽这么说,他心中却也无十成的把握——若那段凯真就欺软怕硬,对无法反抗的人做事做绝,对许管事这种稍有力量、背景的,背后咒几句狠话便算了,他难道就干看着干等着么?

    此人跟村老段凯串通一气,一同谋财害命,把自己当做牲畜来奴役,自家的血仇,也有他的一份!

    却也饶不得他!段凯那狗畜生没把他咬死,他叶然就亲自将其了结!

    “然哥,接下来你要做啥?”王少羽期待地问向叶然,他心里总有一种感觉,叶然不会只杀了一个李麻子就算了的。

    “现在许管事和段凯似乎没起正面冲突,我也暂且没有实力杀死害我全家的罪魁祸首-段凯!但许管事在这却是走脱不了的,我打算先杀许管事!”

    叶然言辞灼灼,随即对王少羽说道:“这里有些银钱,够你在外花销些时日,我先带你逃出彭家庄再做此事!若我刺杀许管事失败,你也可以脱身!”

    说罢,叶然便掏出从李麻子身上搜出的几钱银子,都放在了王少羽手里。

    “……然哥,你一人赤手空拳的,能行么?”王少羽却是不由自主地收过银钱,人皆有私心,他有了这银钱,在外头便有活路可走!

    便是叶然死在这了,却也不干他事了……可想到叶然拥有如此力量,却也还挂念着他这破家奴,做大事前还念着他的活路,他的心头便是一颤!

    “……我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这却是我必须要做的事!”叶然摇了摇头,虽然可以从手下实力推测,许管事的实力要比段凯弱上一档,但他并不喜欢把话说得太满。

    “然哥,我没甚力气,但……但我在这彭家庄的时日久,什么地方都熟,许管事那我也清楚,或许能帮上你忙,给你把把风!”

    王少羽咬了咬牙,将这赌命的话从心底里说出,却是一阵舒坦:“你把我当人看,挂念着我的命,我也不能当畜生……只顾着自己活命!”

    “好!那我们兄弟俩便一同做这大事!”叶然的眼神一凝,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一股暖流流过。

    两人麻利地从破落院落当中翻出,此刻正是月黑风高夜,磨刀杀人时!

    “咱们这破落院落没人管,可许管事那里却有人管!彭家庄虽小,五脏俱全,打更的,值夜的,收金汁(夜壶里的玩意)的都有,咱们得避开他们。”

    王少羽压低声音对叶然说道,随后娴熟地带着叶然往彭家庄的深处前进着,帮助叶然避开那些值夜的庄丁。

    “许管事的宅门前,雷打不动有两个站班值夜的,打更的每打三次更,便换上一班,然哥,你趁他们换班的时候冲进去,动作要快,说不定还能逃!”

    随着他们的深入,许管事门前果然有两个看门的,还打着灯笼,只不过满是懈怠,站都没有站起来,靠在门壁旁睡眼稀松。

    王少羽尽管隐匿在暗处,却声音紧张,生怕被灯笼给照个正着。

    “不必如此。”叶然摇了摇头,随后身影闪烁!

    那两个懈怠的庄丁,眼前只见到黑影一闪,便彻底失去了意识,连叫嚷都没叫一声。

    王少羽举了个大拇指,便再也没有吭声,只是帮叶然把着风,激动地等待着叶然的最终行动!

    肥猪……睡吧,睡醒了就到奈何桥了!

    叶然眼神一凛,试着轻轻推开房门,然而这门却是拴着的,窗户也是被木杆隔着的,那阉猪还有些警惕。

    但这又怎么样?他一脚直接连着木门带门栓踹了个碎,暗杀不成便明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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