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天气转热,今日书院放假,武子斐早上与书院同窗去公主在郊外的庄子摘了不少果子。自他住进公主府,可以说是否极泰来,一切顺遂。书院里刘平等人被书院停了学,其他同窗也与他亲近起来,常约他一同出游。在公主府,姑姑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吃穿用度从不用操心,就是一直跟在身边的小高子,也在进了公主府后吃胖了两圈,公主府里有皇上恩准设立的亲卫队,露华是亲卫队百夫长,最近武子斐每日跟着露华训练,骑射武艺也多有进益,可以说是在无所求了。
武子斐回到公主已是黄昏,进到府中见公主还没回来,便到外院准备找驸马姑父请安,走到偏远便看见书房门窗紧闭,外面一个侍候的人也没有,书房里却传来说话的声音,武子斐怕是有客人在房中也不敢拍门,立在门口不知是该进去还该回去。就在此时,听到房中有人惊呼:“太子爷这是要造反啊!”武子斐不由心中一紧,环视四周见无一人,就转过回廊,钻到了书房后侧窗下。
书房中,裴绍正与外院副管事赵安密谈。那日从太子府回来后,裴绍一直举棋不定,但他心里也明白,太子既然已经与他和盘托出,就不会给他拒绝的机会,他早就绑在太子这条船上了。如今他做什么怕是都逃不过太子的耳目,裴兴常与太子长史走动,他不敢在裴兴面前说什么,怕漏了行藏,只得找来赵安商量。赵安是裴绍从将军府带来的管事,在公主府也只是处置他的事务,自小在他身边,很是忠心,如今裴绍心中摇摆,便希望从他这里能得到些主意。
赵安才听了开头就惊呼起来,吓了裴绍一跳,忙起身朝门外看了一圈,确定没人,就回到书案边将太子谋划一一道出。赵安听的头疼,实在不知太子和自家二郎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想要逼宫,忙不迭劝导“二郎,奴才虽不懂朝政,可这等事,实在不是如太子所说这般简单啊,您可不能一头栽进去,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我如何不知此事重大,可如今箭已在弦上,哪里是我说停就能停的。如今太子已无退路,我与他多年的情谊,怎能不管。”“可将军呢?大朗呢?咱们将军与皇上也是自小的情分啊,若是事成,二郎定能得个好前程,可将军该如何自处?若是事败,二郎可有想过裴家会受何等牵连?”
“我如何不曾想过。”裴绍无奈说道:“就是长平,若是知道这里有我的手笔,怕也再难与我相处。”转而不知想到什么,裴绍又来了精神“不论成与不成,裴家我都不担心。败了,凭父亲与圣人的情谊,不会牵连过多只我一人担当;可若是成了,那我便会是太子身边的第一人,功成名就指日可待,裴家也会更上一步,不像现在,担个闲散差事,终日无所事事。”“可是……”赵安见裴绍进了死胡同不由心急。
“你不必说了,我想明白了,与其闲散度日不如搏一搏。今日我与你说的事出我嘴入你耳,不能有第三人知道,你可明白?”赵安只得应是。
裴绍交代赵安:“一会儿我回将军府,看看寿宴的事是怎么办的,公主回来你替我交代一声,我今晚就不回公主府了。”主仆二人自书房中出来,便各忙各的。
武子斐蹲在屋后窗下,腿都麻了也不敢动,见二人离开,也不敢出去,只在窗下活动双腿,心中焦躁。此时怕是长平姑姑并不知晓,可那毕竟是驸马,若是自己去告诉姑姑,姑姑可会信自己?可若是不说,若是驸马和太子真的逼宫,那该如何是好。这事是必须要说的,只是告知谁?怎么说他还是要好好想想。
于是武子斐悄悄回到了自己园中,小高子正站在门口张望,看见武子斐回来忙迎了出来。武子斐洗漱用膳自是不提,晚上上床后,便开始盘算起来。姑姑忠直,若是自己告知姑姑此时,姑姑不论信不信,都会直接找驸马对峙,到时必然打草惊蛇。此事牵涉甚广,且是逼宫这等大事,自己也绝不能当不知道,如今似乎也只能进宫一趟了,皇祖父皇祖母总会有办法的。
第二日天一亮,武子斐便带着小高子进了宫。武子斐被内侍带到了御书房旁的偏殿,一进去便见偏殿正中放着一张大大的书案,皇后在书案后看着什么。武子斐连忙下跪行礼,皇后听见请安声抬起头,便看见武子斐小小的人跪在当中,规规矩矩的行礼,眉目中立时含满了笑意,起身将武子斐扶起,将武子斐拉倒窗前茶桌处,温声说道:“好孩子,快让祖母看看。这是又长高了,听你长平姑姑整日夸你,今日看着确实是不错。在你姑姑家住的可习惯?”
武子斐自小与帝后少有亲近,此时有点害羞,低头回到:“回祖母,姑姑很照顾我,我一切都好。”“那便好,你姑姑素来疏阔,从不在小事上用心,你若有什么不便只管与她说,别和她客气,不然以她那粗大的心肠,祖母真怕她照顾不好你。”
听到皇后打趣长平,武子斐心理放松了许多,忙替长平找补“姑姑很好的,常考教我的功课、骑射,即使事忙,一应吃穿用度也是让秋仲姐姐安排,从不曾委屈我,祖母放心。”
皇后听了这话,心中欣慰:“这样就好,你皇祖父在御书房与朝臣议事,长平在那里陪着,你先与祖母在此等等,等会你皇祖父忙完便与我们一同用午膳,可好?”
武子斐听说长平与皇上在一起,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便觉得是个好时机,便低声与皇后说道:“皇祖母,子斐今日进宫是有件事要说与皇祖母。”说完看了看四周,皇后看他看着众人以为他有什么小儿家心思不想让众人知道,便挥退众人,单独与武子斐说话。“好了,祖母将闲杂人等都赶走了,你便说罢。”
武子斐见众人离开走到皇后身前跪了下去,唬了皇后一跳“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了?”武子斐听到此言不由心中一暖,但今日他要说的话怕是会让皇祖母、皇祖父都伤心的吧,可也不能不说啊,不由得咬咬牙,俯身在皇后膝头低声说道:“皇祖母,子斐昨日在驸马书房外……”
武子斐将昨日自己听到的逐字逐句的说给了皇后,皇后仔细听着,也不曾打断他,但脸上表情由震惊到伤心到无奈,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是好。待武子斐说完,皇后拉起他,给他倒了杯茶,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你先歇歇,让祖母想想。”武子斐坐在皇后身边,心中忐忑,不知皇后会如何处置此事。
皇后沉默许久,深吸了一口气,偏头看向武子斐:“参与此事的皇子有哪几个?”“子斐听驸马姑父说是有四皇叔,六皇叔、七皇叔、八皇叔。”
“京中策应的有谁?”“驸马只说有金吾卫的李都统,还有御林军的一位副都统,具体是谁子斐没有听到。”“好,祖母知道了,剩下的你便不用管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你长平姑姑。”“是,听皇祖母的。”说罢此事,皇后便让侍从取来糕点,让武子斐在一旁看书吃糕点,自己又回到桌案前忙碌起来。
皇后乍听此事,便觉得全身冰冷。太子可以说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与自己的三个孩子也是自小长在一起,成年后为怕太子心里不舒服,怕他觉得自己儿子碍眼,皇上将两个儿子派到偏远的州郡,她也没说什么,只想太太平平的,兄弟间能和睦便好,可自从皇上让自己协理朝政,太子就左了性子,总怕她会鼓动皇上废了他,辅佐自己的儿子当太子,可他哪里知道,不论是太子的位子还是皇帝的位子,她都不想让自己儿子沾上。辛苦劳累不说,还未必能得善终,当个不管事的王爷不好么。如今可倒好,太子竟然想要逼宫,实在让人心寒。这事等告知皇上的时候,怕是皇上的头痛又要犯了。皇后揉了揉眉心,看向在一旁看书的武子斐,自己儿子已经几年没见了,这个孙子也为了避嫌不能常常召见,可避来避去也终究没落下什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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