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巧精致的无决书,展开了就是一本方方正正的书卷,如飞蛾一般朝周文飞了过来。但是它是活物,并不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一开始,它还是有些不情不愿,但是南华老仙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便是上下摇晃着,逐渐接近了周文的身体。随着它的飞近,来自于周文身上的气息,如发酵的香气,让它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一些。在试探了几下,发觉周文并没有将它再度捏住的打算之后,它终于一头扎进了周文的衣服之上,停住不动了。

    停留的位置,赫然是周文的头顶要害,神丸附近的衣领。

    周文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他的小无相诀,便是藏在神丸之中,每一次的运转,都会让小无相诀的气息透出体外,这种气息旁人是闻不着摸不到的,只有这个形态相近的无决之术,才可以感受到同类的气息。

    周文按下心中的惊叹,任由那无决之书如蝴蝶一般停留在自己的衣领。这个无决,原本应该如相决一般,是一个死物,没有灵性的。如今反倒是活了过来,随着周文的呼吸而轻轻抖动。不知道它有没有思维和念头,是不是也在感慨同类的气息,为之蹉跎?

    “它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兄弟,今日虽然不能得偿所愿,但是至少也让它重新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那老仙呵呵笑道,“我留它在身边良久,这一点倒是亏欠了它许多。”

    周文心中一动,道:“老仙,为何……”

    南华老仙轻轻摆手,阻止了周文的发问,他红润的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神情,眼神之中满是慈爱,似乎是一个老人,在见到了一个喜爱的后辈之后,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一般。在周文看来,南华老仙只是想要和他说说话,拉拉家常。于是老人家随手指了指前面,那里是一个空旷的、狭小的石屋,顶多能够让两三个人并排站立。一个青色的长长石凳,在石屋墙壁的一角伸出,便是让人端坐歇息。

    这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突出物了。整个石屋之中,除了这个长长的石凳,其他一片空旷,甚至连一个窗户都没有,看不到外面的风景,也感受不到丝毫的空气流动,以至于有些许的闷气。青色的石凳,有些许灰暗的地面,这便是南华的住所了。

    周文是绝不会想到,南华老仙便是住在这样的房子中。即使是一个人类的普通人,拥有的住所,都会比之强上数倍。难道站在巅峰的南华仙人,也是一个苦行僧吗?亦或者,这里并不是南华的住所,是他闭关静修的所在地?

    老仙走了两步,轻轻的在石凳一角坐下。周文发觉眼前的老人,并不是他想象的那种,举手投足之间都能够动荡天地风云,雄视天下的绝顶高手,反倒是一个些许垂暮的老人,正在自己的院子中歇息着,晒着夕阳的余晖,暖着自己的身子。

    “过来坐!”,老仙拍了拍身边的石凳,朝周文招呼道。

    周文点了点头,按下无尽的疑惑,躬身在南华老仙的身边坐下了。那大长老却是依旧远远的站着,他身形高大却微微弯曲,以示对老仙的尊敬。不知为何,周文在那大长老的眼中,觉察到了一丝隐藏极深的悲凉。

    “年轻人,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惑,不过,先让我老人家说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你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总之听了之后,对你的疑惑也有帮解之用”,南华老仙笑道。

    周文恭声道:“晚辈恭听老仙教诲!”

    南华呵呵笑道:“这不是教诲,这只是一些故事。我想,你一定也打听过了,关于无相诀的事情。”

    南华上来便是问到了周文的关心所在,周文深吸一口气,道:“我所知只是一些皮毛消息。这无相诀,分为无决和相决。我之前所得,却是相决之书,从来都没有见到过无决。据说无决和相决结合,便是可以衍生出‘无相诀’出来,是一个庞大精深的道法。”

    南华笑道:“你得过三本相决,如今都失去了。你说知晓的,也只是一些传闻罢了。”

    周文点头道:“正是要老仙解惑。这无相诀,据传却是老仙您所创立,专用于收集天下道法,为自己所用……”

    说到这里,他忽地住了嘴,转头见那老仙。但见南华依旧笑眯眯的,并没有不悦之意,便是放下心来。这周文的话虽是说了一半,但是也十分清楚。南华老仙创下了是相决,不就是为了学的天下的道术妖术吗?只是这无相诀,也不知是害了多少年少俊才,更是累的多少人性命不存,当真是不属良善。

    南华老仙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却并不理会,只是道:“传闻有真有假,呵呵!这无相诀,的确是我所创。当初,我计划采集天下道术、妖术和秘术,集为一体,从而能够达成我的心中所愿。”

    周文想要说话,却是忍住了。

    南华看了他一眼,眼中的笑意更胜了,说道:“你是想问我心中所愿到底是什么?”

    周文讪讪一笑,权当一切都被南华老仙看透的模样。那老仙笑道:“我心中所愿,一会儿便是会说,现在若是说起,怕你会不甚理解。”

    周文不知南华老仙为何这般说,只是闷声不语。那南华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为了我那心愿,我走遍大江南北,天下险峻,终于是发现了一个奇物,叫做十相子。”

    奇物十相子?

    周文自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东西,他终究是没有忍住了疑惑,开口道:“十相子是何物?是妖兽还是妖怪?莫非这就是老仙你拿来制作相决的材料?”

    南华老仙哈哈大笑,道:“你倒是聪慧,这十相子正是制作相决的主要物件。当时我发现它的时候,它是一株奇特的花草。此花草有九片叶子,团团围住了中间的根茎。这九片叶子不似寻常的花叶,并不会枯萎落地,每日朝阳初升之际,九片叶子会离开根茎,飞到空中,去吸收那日照光芒,壮大自身。等到日落之际,九片叶子便会回到根茎之上,将一日吸收的养分汇聚到根茎上,那根茎便是得到滋养,日日壮大。”

    周文听得惊奇无比,暗道这世上还有这等花草。能够自由飞离并回来,岂不是和那飞虫黄蜂一般?这等奇物,却是真听都没有听过,却是被这南华仙人碰到了,也算是缘分。

    果然,那南华笑道:“也算是我和它的有缘,于是我便起了制作无相诀的念头。这十相子的花叶能够自动飞离,吸收天地朝露,然后汇聚本身,倒也是巧妙。倘若我制作一物,能够自动从他处采集道术,然后在某一时候汇聚到我这里,岂不是天下道术,唾手可得?”

    周文心下恍然,暗道这便是无相诀的来源了。

    南华仙人接着道:“后来我穷三年时光,以十相子为根基,便是创了无相决出来。无相诀分为相决和无决,相决一共九本,无决则是只有一本。”

    周文啊了一声,恍然道:“那九本相决,便是十相子的九片花叶了。无决,便是根茎!”

    “诚然!”,老仙叹了口气,道:“这无相诀便是由此而来,往后,我直消把相决放出,它们隔一段时间就会飞回来,将那满满记载的道术,尽皆录到无决之中。”

    “……所以老仙你只需要持有无决,便可以学尽天下道术”,周文接口道。

    “学尽天下道术……嘿嘿,你要是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南华仙人低声道。

    周文听到这里却是再也忍耐不住,他想起了好友清平乐,想起了自己从未谋面的大师兄,想起了那些因相决而陨落的天才少年们,再加上自己那切身之感,不由得拍案而起,也不顾眼前之人的身份,只是冲口说道:“你只管自己修习天下道法,但是你知不知道,就是你的相决,不知害了多少年轻人,让他们有所希望却是从中断绝,硬生生从云端坠落,落得个名声扫地,甚至性命被害的结局。这难道就是仙人你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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