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夏油杰笑笑,似乎并不放在心上,“梦而已。”
而后他自然而然地岔开了话题:“今天下午我要单独出任务。下周得去京都出差,可能会和京都的人合作,不是很方便带游云。小白,你……”
“……就知道你会这样。”
千寻有点生气,她深吸口气,把声线调得和五条悟一模一样,鼓足音量,一口气把整个咒术高专的鸟震得全都飞了起来,“夏油杰是大傻子!!!你抑郁症了知道吗!!!!!!看医生啊傻子!!!!!!!!!!老说自己没事结果早就心理阴影了一天到晚在意得不得了天天想天天睡不着天天做噩梦——”
夏油杰:“!!!”这家伙——!
他眉毛一跳,立刻捂住在头顶放声大喊的小小一只,刚把她扣在掌心准备好好教育,就听到好友轻快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硝子,好早。没啊?不是我说的啦。杰~你抑郁症了?天天睡不着做噩梦?那个像我的声音叫好响哦~大家都听见了~”
夏油杰:“………………”
他再也维持不住原本气定神闲的温和笑容,对从他指缝飞出来的半透明小人做口型:别乱说!
千寻:“哼。”
她深吸口气,一头钻进少年丸子头里的小篮子,再次把整间宿舍震得天花板都要飞起来,顺道把少年震得耳朵嗡嗡响:“夏油杰大骗子最痛苦的时候从来不说真心话明明在意得不得了还要骗人说没什么,什么强者的职责什么正论全都是放屁你人都要没了还信那套用来骗你干活的话你是大傻子!!!!!!!!”
掷地有声。
万籁俱寂。
然后敲门的声音变得快了起来:“杰,你没事吧?”
夏油杰:“……”
夏油杰捂住了脸,头一回感觉自己简直想就地挖个坑钻进去:“没事,只是练习咒术出了岔子……”
夏油杰出了名,虽然他本来就很有名。
五条悟也出了名,虽然他同样本来就很有名。
老师,学生,辅助监督,来接任务的咒术师,驻守咒术高专的高层,还有有急事前来的窗……只要是在这个清晨前来咒术高专的人,全都听到了“五条悟”对夏油杰的评价:
——明明在意得要命却死不说真话,自己一个人耿耿于怀到抑郁,骗人又被骗的劳碌命大傻子!
……两个向来只有他们捉弄别人没有别人捉弄他们的大型问题儿童,一人有八张嘴也解释不清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他们干脆认下了这场恶作剧,并排跪在班主任夜蛾正道面前,一人一边撇嘴,老师一不看他们,立刻满脸怪相地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打闹,相互做口型“你完蛋啦”“完蛋的是你才对”。
夜蛾正道看他们一眼,不由头痛按眉心:“上级同意给所有学生请心理医生。明天早上先从你们两个开始。”
五条悟&a;夏油杰:“……哈?”
夜蛾正道:“我提的。让你们这么早就面对这么多社会黑暗面,确实会对心态有很不好的影响。平时工作太忙了没注意到这点,是我的错。”
两个大男孩顿时哑了火。
夏油杰先主动认错:“老师,我和悟只是闹着玩的。抱歉,让您担心了。”
五条悟也挠头,清透的浅苍蓝大眼睛在墨镜后眨动:“去看医生的话,老师也一起?”
夜蛾正道&a;夏油杰:“?”
五条悟:“您状态看起来比我们都差耶。黑眼圈好大,头发都快比我白了!前段时间还有点痴呆——”
夏油杰:“啊悟你说这个啊。确实。不过也可能是最近当了校长飘了吧——”
夜蛾正道:“……”一人一拳。这俩臭小子!
夜蛾正道状态确实不太好。
他最近刚升为校长,诅咒祓除的任务、教学和管理都要兼顾,上级也总给他找麻烦,压力大得连头发都熬白了许多,根本无暇顾及学生们的心理健康这种小事。
不过好在,至少从医生的反馈来看,学生们都挺活蹦乱跳的,没什么大问题:
五条悟状态满分,虽然忙得飞起,但整个高专再没有人比他更精神了;
家入硝子也不差,身为医生,本来就不必出门执行任务的她,可以说是全高专最安逸的人;
一年级的两位学弟状态稍差些,姓灰原的大眼睛男孩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对着心理医生,却说出了不希望妹妹和自己一样也来当咒术师的话;
另一位学弟七海则吐槽,学校老给他们分派些超出能力范围的工作;
高年级的学长们还在外地出差,要等过几天才能回来;
而夏油杰……
“庸医!!!”
得知夏油杰的心理状态评估和五条悟一样也是满分,医生对他评价相当高,整个面诊过程也就让他做了套题简单问几句就算完,千寻气得满口小猫咪脏话扫射,“你是傻子,五条悟是傻子,咒术界高层是傻子,医生也是傻子!!夏油杰,你、你……你的梦都成什么样了,为什么就不能和医生说实话啊!这样下去你会出问题的!”
夏油杰闻言只是笑。
“不要做没意义的事。”他笑意不及眼底,眉眼温柔依旧,狭长的黑眸却像一柄淬了冰的刀,极具压迫感地俯瞰,“没有下次。”
而后是为期一周的连续出差,夏油杰单独行动,近乎自虐般每天重复战斗——祓除诅咒——吞下咒灵——收为己用——战斗——祓除——吞下的过程。
也重复受害人家属哭泣——恳求——控诉——憎恨——诅咒的过程。
即便他明明是来帮他们的。
即便许多受害人往往是因为他们自己犯下了恶行才招致的诅咒。
夏油杰一如既往地温和笑着不断替受害者们解围并祓除诅咒,明明还是个未成年的大孩子,却可靠得让所有人都在他面前露出得救了的表情,信赖地听他指挥。
一周后。
神奈川,横滨。
“幸好有夏油大人您在……”
面色惨白得连说话都在抖的辅助监督声音哽咽地低头,在满是消毒水味的医院里对他鞠躬致歉,“对不起。没有调查清楚是我的错。没想到这里是做这种生意的,家长们会这么抵触政府派人……”
这次请他们去祓除诅咒的是一家当地出了名的私立儿童医院。
那里专治疑难杂症,躺满了因为各种原因急需更换器官的小孩,还有通过各种渠道被输送到这里,成为了器官供体的孤儿们。
原本毫无关系的孩子们,被金钱捆成了一对对“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你死我活,融为一体。
死去的孩子怎么可能不痛苦?
本该活着的人怎么可能不怨恨?
诅咒怎么可能不诞生在这种地方?
手术未完担惊受怕的父母们突然得知政府会派人来调查,又怎么可能不加以阻拦?
要不是夏油杰在接听电话时察觉到异常及时赶到,当地负责此事的辅助监督就会和被抛尸的孩子们一起葬身鱼腹,再也无法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夏油杰祓除完诅咒就离开了那里。
他只是咒术师,工作只能到此为止,他没有权力去因为愤怒用暴力惩罚任何人。
但他依旧感到了恶心,无论是救下辅助监督和打手们对峙时看到的尸体,还是祓除孩子们的痛苦和怨恨凝成的诅咒后接受院方的感谢,又或者这一切结束后他吞咽下那诅咒收归己用时令人作呕的滋味,还有……
他离开时家长们从院方处得知事情会到此为止,所有人都得救了,此后不会再有灵异事件发生时,那一瞬脸上透出的由衷感谢和满足的笑意。
简直和盘星教的信徒们见到无辜少女死亡,为此庆祝他们的神不会再被玷污一模一样。
恶心得令人想吐。
他把脸埋进了双手。
即便是回到了咒术高专,他也依旧无法从那种如影随形的罪恶感和自我厌恶中脱身。
“怪刘海!”清脆活泼的少女音在他身后响起,夏油杰回头,看见本该早已在星浆体事件中被伏黑甚尔一枪爆头死去的小理子在他身后笑嘻嘻地招手,“你也来了?”
夏油杰愣了:“……理子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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