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执赶紧从寝殿温暖的地板上爬起来跪好,不知道哪里惹了主上生气。
“请主上责罚。”他端正跪着,言语里真心实意希望主上打他一顿消消气。
红珠刚端了茶水点心来,便瞧见了这一幕。
这影卫的确是个不知情不知趣的,好生无聊。红珠心想,她早就觉得这人迟早惹少教主不痛快,也不知道少教主特意叫他过来是什么原因。
她温柔将东西摆在桌子上时,只听到少教主说:“起来,不许跪。”
那人说:“请主上责罚。”
少教主又说:“我让你起来。”
那人说:“属下不敢玷污主上寝殿。”
少教主生气了,说:“怎么,如今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对于影卫来说,这倒是诛心之语。那人终于犹犹豫豫起了,站起来第一句话就是:“请主上责罚。”
天啊。红珠想仰天长叹,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像块臭石头似的不开窍。
楚泽鹤也被他气笑了,只觉得前世这人用了五年才让自己喜欢上是有道理的。他走到楚执身前,眯了眯眼睛,危险的问:“不敢玷污我寝殿?”
楚执讷讷低头:每次楚泽鹤离他这么近,他都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紧张得大气不敢喘,手脚也不知道怎么放。
“属下…身体污脏……”他磕磕巴巴的解释。
还没等他说完,楚泽鹤就拎着他的衣襟把他扔到了自己床上。
床榻上是楚泽鹤身上淡淡的叱龙香味道,楚执不敢还手,被猛地扔上去,整个人趴在柔软的锦缎被褥之间,脑子断线了片刻。正准备爬起来时,就被楚泽鹤压着双手,仰面按在床上。
楚执见楚泽鹤表情不虞,微微瞪大了眼睛,不敢再开口。
这下在楚泽鹤眼里,他又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了。
楚泽鹤一愣,心先软了。他气闷:“让你进个寝殿都这么难,若想让你睡在这榻上,岂不是要等到下一辈子。”
红珠垂首站在一边,听得这话,心里大惊。
少教主说的这是什么话!怎么能这样说,这不是自降身份吗?哪有主子等奴才的?况且还是对着一个男子。若是翩翩佳公子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个影卫!这影卫半分机灵劲儿都没有,主上怎么有收他入内室的心思?
莫非是凉城一行,这人用什么邪术蛊惑了少教主?萧碣大人怎么也不拦着点儿!
红珠怎么也想不到,萧碣还和之前的穆意一样,完全没想过这两人之间有些什么呢。而且给他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拦着主上喜欢谁啊。
楚执听了这话,心里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
这里是少教主寝殿,而少教主迟早是要当教主的。主上想让自己睡在这里——等于主上想提拔自己当少教主。
楚执大惊,严肃的面庞少有的透出些焦虑,“主上万万不可。若小主上出世,属下该如何自处?”
楚泽鹤早晚是要娶妻生子的。那究竟是小主上当少教主,还是自己当少教主?更别说自己根
本不是那块料。
红珠听了这话,差点喷出口水——这,这影卫居然如此直白的邀宠!这不是骗着少教主许出一颗真心吗?
果不其然,少教主也被他这话惊到了。他握紧了对方手腕,低声说:“不会有什么小主上,楚执……我只要你一个,我一辈子只要你一个……”
红珠心里泪流满面,问自己为什么自家的白菜少教主想不开去拱猪。
楚执听了,只觉得主上怎么又这么仁慈。自己不过一个影卫,哪能配得上少教主的名头?即使想一想都是犯上的重罪,会被当作不合格的刀重新扔回司影堂。而且主上为什么不想要小主上,只要自己?
楚执思来想去,觉得非常奇怪。只能严肃说:“请主上三思。”
红珠也很想面无表情的劝楚泽鹤三思。
这边,楚执和楚泽鹤在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鸡同鸭讲。那边,红珠开始怀古伤今。
听到少教主让蓝烟音姑娘过来的时候,红珠心里还开心的想着自己会不会猜对了,少教主是不是喜欢蓝姑娘。蓝姑娘漂亮温柔,端庄大方,一手琴曲出神入化,那日一曲“九州腾”烟中留音。要是她真入了少教主的眼,两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红珠也觉得不愧对夫人。
谁知现下,突然闯进来一个坏事的石头影卫!
她找个借口退下了,心里念头纷杂,只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强打起笑言与几个丫鬟打招呼,告诉她们若是蓝烟音姑娘来了要好好招待。自己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转向教主书房。
无独有偶,刚才楚泽鹤从拿云那边离开后,乌骨去拿云那里开任务清单,为自己南疆一行做准备。当时,因为影卫大比结束,刑堂开张。拿云正准备批之前压下来的请罚书,乌骨一眼就看见了那上面是楚执的编号。
“不可。”乌骨表情严肃的拦下。
拿云皱眉:“怎么?”
乌骨对主上在凉城的态度看在眼里,猜想被证实七七八八,自然知道楚执如今在少教主心中的地位。若这令真下了,拿云的命恐怕也保不住了。
“旁的原因我也不说了,你便看他名字,还不能猜出一二吗?”
楚执楚执,楚泽鹤的执念。
拿云仔细思索了一下,大惊,他压低声音道:“莫非,他是教主私生子?”
乌骨:……你有病吧。
“你红楼杀手榜榜首的排号是用脑子换的吧。”乌骨扶额长叹。
罢了,他就不应该寄希望于这个把“顶撞主上”等同于“表示自己铁骨铮铮”的男人有什么玲珑心思。
拿云被自己老友数落,十分不忿。
“说的是楚执,怎么又扯到武功上来了……”
“你还委屈了。”乌骨面无表情,“之前若不是主上不愿追究,就算你是红楼杀手榜榜首又如何?教主还不是能废了你。”
而且主上及冠之后看似稳重了许多,但某些时刻流露出的气势,总让乌骨觉得他没变。他仍是那个冰冷狠戾,视天下人为草芥的楚泽鹤。只是现在他心里有了楚执,爱屋及乌,对这天下人都宽容了几分。
他不敢再耽搁,只和拿云再三嘱咐不要轻易批了,找时间私下里拿给主上看看。脚步却转向教主书房,想要去完成他早就决定要完成的事情。
于是,乌骨和红珠,在教主书房门口相遇。
两人要做的事情,说白了,都是‘出卖主上’。两人皆知对方为主上心腹,在此处碰见,一时有些尴尬。
“奴婢来找教主,问问今年冬至宴,少教主的分位安排。”红珠率先解释,柔声打着哈哈,“既然乌骨大人有要事禀告,那我不打扰,我先走了啊。”
“没有没有,”乌骨连忙摆手,“只是之前我与教主大人聊起蛊虫,颇为投机,想着再与教主闲聊几句。既然红珠姑娘有正事,那我便先行告退。”
“不不不,还是奴婢告退……”
“不不不,还是在下告退……”
天一出现在二人面前,冷面打断二者扯皮:“主上命你们二人一同进去。”
两人对视一眼,只觉得尴尬至极。
楚如泉觉得这两人凑在一起可不容易,所说之事恐怕与小鹤有关,赶紧将两人请了进来。谁知道两个人进了书房,推三阻四,愣是谁也不敢先说话。
楚如泉沉下脸,“若是不开口,今后都别来了。”
两人一听,这可怎么行?少教主/主上与那个影卫的事情,万万不能再拖了,一定要和教主禀报清楚来龙去脉才是。
两人对视一眼,乌骨先开口了。
“启禀教主,属下要禀报的,是凉城一行时,主上与一影卫的事情。”
红珠听了这话,急忙转头,柔声说:“奴婢亦是要禀报,少教主与一影卫的事情。”
楚如泉挑眉:“你们说的这个影卫,是同一个人?”
“正是楚执!”两人异口同声。
说完,两人面面相觑。
还是乌骨先开口了,他将少教主如何找人,又如何看到任务,如何让自己踢掉一个人把他换进去,如何与那人一起去调查叱龙庄,如何在凉城运筹帷幄,又是如何在闲暇时候和楚执讨要吃食,如何缠着楚执说话,如何与楚执并肩而行依次说了一遍。
楚如泉皱眉,“那不过是小鹤……嗯咳,那不过是少教主倚重属下,有何不可?”
于是红珠也开口了,她将楚执如何进门,如何心机的在风雪里等少教主,如何惹少教主垂怜,如何爬上少教主床榻,如何直白邀宠,如何骗得少教主一颗真心说了一遍。
楚如泉面目如冰,越听越吓人。
楚如泉生生撅断了自己最喜欢的那支紫狼毫毛笔,唤来天一,声音压着浓浓的怒意:“给我让拿云滚过来。”
于是乌骨和红珠站在一边,低头听着教主训斥拿云。什么“司影堂已经沦落至此”、“不琢磨红楼榜,琢磨和少教主被翻红浪”,什么“我家小鹤那般单纯,被那个心机深沉的影卫骗了”、“小鹤整天只想着练功,哪里明白这些手段”。
两人越听越不对,拿云越听越迷糊。
这是在说谁?
楚如泉最后说:“把那个楚执给我押过来!你作为司影堂堂主好好看着,这样的人也能让他入司影堂,你真是失职至极!也让我失望至极!”
拿云无辜,怎么今天一个两个的都喜欢数落自己?他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老友,乌骨痛心疾首的点了点头。
拿云:?
老乌你点头是啥意思啊,你倒是说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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