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山茶进了房间,这房间有益州别院的三倍大,家具更是精致不少。
天空微微泛起的鱼肚白,将屋内铺着空青色地毯照亮。
地毯上中央是红木罗汉床,这罗汉床两旁,是两排鎏金花架,上面摆放着几件瓷器,和一件山水云纹白玉插屏,看起来十分名贵。
屏风后竟有另一个木雕拱门,而这拱门里是个圆形的床,她感到十分惊奇,“这是大房间套了个小房间?”
“小姐,这是千工拔步床,形似房间。里面除了大床,还有妆台和抽屉。”山茶自豪地说,“这床的工期用了一整年呢,公子去年就订下了。”
“去年?”汐汐有些疑惑,去年订制,是为谁订制的?
“哦,我说错了。一夜没睡有些糊涂了。”山茶补充道,“公子买的是现成的,当时给客栈添置家具的,这件是那铺子的镇店之宝,公子瞧着做工上乘,就先买下了。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山茶呼了口气,这次编的还算圆满。
眼看天越来越亮,她们经历了一夜疲倦,也没再多聊,便各自歇息了。
汐汐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师兄被一群不认识的人追杀,那群人手持各式凶器,面色狰狞。她想跑过去帮助师兄,身上却像中了她自己炼制的麻蛊一般,四肢僵硬,死活动不了。
“该死……”她心急如焚,胸口压抑得难受。
“师兄!”她在自己的大叫中惊醒。
原来是场梦。
她长舒一口气,透过两层窗格,看向外面,已是接近黄昏了。
心神渐渐镇定下来,缓缓起身,赤脚走出这拔步床,绕过屏风,山茶在罗汉床上发呆,见她走出来,站起来对她行礼。
“师兄他……”汐汐回忆起刚才的梦境,似是惊魂未定。
山茶抿着唇,只是摇摇头。她本想说出两句叫汐汐不要担心的话,此时想到公子已不见多日,却说不出口。
“你知道,他去了哪座山吗?或者府中,有其他人知道吗?”汐汐急切地问她。
“上一次也是来了些似是要暗杀公子的人。公子将他们引入了凌云山。凌云山中,有公子的兵。”山茶回忆着,“那山在岛的另一端,离这里有不到五十里远。”
“可否找人送我去一趟。”汐汐听说了师父大概去了哪,迫不及待要追过去了。
“小姐现在就要去?”山茶略显惊诧,“小姐先用膳吧。或与陶姨商量商量。陶姨在等你一同用膳呢。我这就去叫她。”
“也好。就和师父商讨一下吧。”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心中还是无数种可能飘过。
“小姐,陶姨不见了!”山茶一路小跑冲进霁雪阁,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她留下一张字条,说是,今日难得天晴,过江采药去了。说那药材极其罕见,只有盛夏才有,过了这几日怕是今年都找不到了。”
“过江?是?跑回宁州了?”
“不是宁州,是南面的鹿心岛。”
汐汐对鹿心岛略有耳闻,也是南境的岛屿之一,离望州岛不近,与南渚岛却不太远。等等,师父去了那?这两日怕是回不来了……
她心下沮丧,这下连个一同商量对策的人都没有。同时不禁感叹,原来师父是个药痴,竟对医术这般走火入魔。
“那……那我自己去吧。你就在府中等师兄回来。”汐汐叹了口气,“晚膳端进来吧。再帮我备些点心。”
山茶现在对小姐的功夫有所了解,也担心公子的安危,便只得答应了,点头便出门安排。
傍晚时分,汐汐还未在府中歇上一日,便又全副武装,带上金蟾,坐进了府兵队长驾着的马车。
走之前山茶答应她,若是师兄回来,就在城中的画舫上放烟花信号,这信号在山中都能看到。
可是她心中隐隐觉得,不会等到这信号。
“小姐!”马车停了,府兵队长为她打开马车门,说,“前面就是凌云山了。这山路狭窄陡峭。要让卑职说,您不如明早天亮了再进山。”
“不等了,多等一夜,危险就多一分。我若是今晚找到师兄,就可直接将他带回了。”汐汐去意坚决。“你可以就在此等我,等我找到师兄再与你接应。”
“小姐您也别急,卑职不是那个意思。卑职先带您去山中府兵的营地,兴许公子就在那。”
“对哦。”汐汐这是着急急糊涂了,才反应过来,梦里的师兄孤身一人应战,但现实中,师兄之所以引贼人上凌云山,是因为山上有他府兵的营地。
她松了半口气,“快!现在就带我过去!”
马车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她终于看到前方有点点火把,火把下有几间营帐,营帐背后,是一排排木屋。这木屋和圣教中的一样,从地上架空,需要登上梯子进屋,适合这西南雨林的山中。
府兵在前面驾车,还没走到营中就大喊,“有人吗!”
营地有两名卫兵正在门口站岗,直接迎了上来,一脸诧异,“潘大哥,你怎么来了?”
汐汐直接跳下了马车。
“这位姑娘是?”二人上下打量着汐汐。
这府兵队长开门见山,“公子在这吗?”
“在呢在呢。”卫兵答道。
汐汐深呼吸了一口,竟一时觉得眼底有些温热。
“快带我们过去。”这位潘大哥知道汐汐急坏了,也懒得与卫兵闲谈。
“是是。随我来。”卫兵转身带他们进了营地,时不时的往汐汐身上瞟。
卫兵指了指中间最大的那间木屋,汐汐直接使出遁影术,一路飞奔到了门口,一把推开木门。
两名卫兵和潘大哥在原地大眼瞪小眼,这姑娘是什么来路?
师兄坐在正中的木椅上,看汐汐破门而入,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唇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眉目温和地问,“汐汐,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汐汐怔愣地看着他,他背靠木椅,左腿直直地搭在面前另一张凳子上,看起来是受伤了。
他领口微开,肩上也有包扎过的痕迹。
“我……你……”她一时不知如何解释起,虽然见到师兄,令她心中石头落地,可是觉得眼底越来越温热了。
“过来坐。”师兄伸出右手,拍了拍他右边的木椅。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自刚见到他那晚过后,汐汐再也没见过这么温柔的师兄,她忽然一个激灵,这不像师兄,像是……
“呵,站在那儿干什么,过来坐呀。吃过晚饭没有?”师兄继续轻笑着。
她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点点头,“我吃过了。”然后坐到师兄身侧的木椅上。
“是不是老姑去客栈接的你?又是谁带你来这儿的?”
“是师父接的我。我叫山茶找认识路的人带我进山,她叫潘队长带我来的。”汐汐一五一十地回答。
“哦。”师兄拖着长音看着她,眸色如一泓清泉,“这么急着上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没。倒也没什么急事。”汐汐抿了抿嘴。
“好。”师兄忽然眉开眼笑,“天色黑透了。走下山的路不安全,今夜就在这过夜。你既然带了马车来,明日一早,我跟你回去。”
“嗯!”汐汐痛快答应,但总觉得师兄的笑意里暗藏几分寒意,好像要吃人似的。她连忙转移话题,“师兄,师父带我登岛的路上,碰到两个从岛上跳江的劫船,叫我们带他们去东溟登陆。不过我们将他们制服了,这两个人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而且我略施小计,有一人就判断出我来自五圣教,他们怕是没那么简单。目前分开关在府中牢房,等师兄回去处置吧。”
师兄沉吟了一刻,缓缓道,“他们穿什么衣服?”
“就是黑色的夜行衣,听口音,不是南境的。即便是东溟人,也不像是靠近西南这一带的。”汐汐回想着昨日的事。
“是跑掉的那些人。”师兄脸色逐渐严肃起来。
“师兄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汐汐侧头看着他。
“大概与我在山中擒获的是同一拨。”师兄眼中深邃,“这伙人有些奇怪的。我当时在山中收到画舫的来信便得知,除了从宁州跟上我们的那拨,他们有同伙在画舫。”
师兄拿起茶盏,喝了一口,继续道,“于是我那日打马,高调地先路过了画舫,把人悉数引入山中,谁知我刚下马,卫兵还未赶到,他们竟直接四散逃离,而且为首的几人反而逃得最快。我本觉得大概是一群普通劫匪,就让山中卫兵先捉住他们。谁知他们人数不多,武艺却不低,与卫兵们僵持不下。而且看他们招式,像是正统的军中之人。我反应过来,这群人不是一般劫匪,于是去山上追了看起来是首领的三人。”
“师兄可追上了?”
“追上了,不过我自己也受了点轻伤。”师兄自嘲着,“以一敌三,有些大意了。”
“师兄,我略懂医术,要不要帮你处理一下。”汐汐上山时带了些师父殿中的伤药,以备不时之需。
师兄笑着摇摇头,“无妨。营中的大夫帮我处理过了,脚只是崴了一下,不打紧。只是不能打马,休息几日就好了。”
“那……这里……”汐汐指了指他的左肩。
“这里是后肩一处轻微划伤。也已经处理过了,我都觉得没什么,是大夫小题大做了。”他说着,还活动活动肩膀给她看。
“行了我知道了。你不要乱动。”汐汐连忙制止,“若是伤着了,该上药换药,还是要做的。”
“哦?”师兄的挑了挑眉,眼神讳莫如深,“那我叫营地的大夫晚点不用来了。汐汐来帮师兄处理吧。”
“可以的。我带了药的。”汐汐认真地说着,拍了拍腰间的布包,猜不到师兄的眼神中,暗藏着什么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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