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外不远处的“聚贤庄”里,玄振海一直坐在窗边上冷眼看着楼下的一切,这时,木阿美来到了他的身边,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但两眉之间挤出的“川”字深深地刻在玄振海的心头上。大先生不经意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唉!丫头,去吧!”

    木阿美重重地点了下头,上下紧咬着牙齿竟出不了声,她双手握拳转头恨恨地下楼而去了。

    阿顺见阿美正往王府大门这边过来,他歪过头来,对呆立在自己身边躬着身子的牛管家说道:“牛叔,去吧,让你那几条臭鱼把头抬起来吧!”

    牛管家一脸尴尬哪敢上前。

    阿顺当然没指望牛管家能干上点什么,他轻蔑地白了老牛一眼,随后吩咐道:“来呀!都拉起来!”

    “是!”又是几十个人冲上前去,麻利地用根粗大的绳索套在凶犯的胸口上,然后使劲往后一拉,凶犯们整个人就这样“拼命”扬起了身子,直到腰马上折断的那个当口停了下来。就这样,二十几张青筋暴起涨得通红的脸,立在了木阿美面前。

    望着这些个面目狰狞的恶鬼,阿美往日明亮的目光里几乎要喷出鲜血来,她已经受不了任何的耽搁,飞快地冲到这些在绳索下已无力挣扎的仇人面前,甩开臂膀一记记足以裂骨的耳光,狠狠地摔在这些个平日里仗势欺人的恶犬脸上!

    阿美疲累的弯腰张嘴喘着粗气,可是目光仍然恶狠狠地盯着待宰的苦主们,终于,她再次鼓起气力,箭步上前一把夺过刽子手的鬼头刀,看准了一个凶犯的脖颈正要往半空中抡起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厉声呵斥:“住手!”

    在场众人抬起头望去,来得正是袁思孝,还有他身后的一队巡防营的军士。可阿美哪管得了那些,她仿佛没有听到袁思孝的喝阻,只见她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就将一个人头砍了下来,接着,她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污,提着刀又往下一个人那走去,而这些人看到袁思孝赶来后,以为能得救的凶手们,看着不肯停手的木阿美和她手上血红的大刀,吓得拼命缩着身子叫唤着。然而这更激发了木阿美的仇恨,她再次挥起了鬼头刀来,说时迟那时快,袁思孝眼见阿美并不停手,便飞快地随手抽出身边一个军士腰间的短刀,顺着这股子劲头“嗖”一下将刀抛向了木阿美,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得“当”的一声,阿美手中的刀被打落在地。一天下来的生死拼斗、以及冲冠而起的刻骨深仇,让这个年轻的姑娘再也撑不下去了,随着手中大刀落地,阿美竟也双腿一软瘫倒了下来。

    南川会的人迅速冲了上来,把阿美抬了下去。这边袁思孝也正要急冲上来,想要带走剩下的几个人。没想到,才往前迈了一步,阿顺他们几个人就并身站到了袁思孝的身前。

    袁思孝一见去路被挡,便一脸怒容的喝道:“让开!”

    然而,阿顺他们除了脸上的冷笑却没有了其他任何反应。

    袁思孝彻底怒了,他将腰间的佩刀横在前面,并将刀刃抽出一半对着阿顺他们,继续喝道:“让开!别不识相!”

    南川会并没让步的意思,阿顺他们甚至一步步向着袁思孝压了过来,几乎都要贴到袁思孝的刀刃上了。

    袁思孝见对方人多,也不敢贸然拔出刀来,不得已开始往后退着步子,嘴里则喝问着:“你们要干什么?”

    终于,在双方之间隔出一小块空间的时候,大家都停下了步子,阿顺这才冷笑着说道:“袁将军,请回吧,省得溅你一身血!”

    “混账!”袁思孝骂道:“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哪里容得你们这样滥用私刑!”

    袁思孝的话换来的竟然是阿顺他们的一阵哄笑,阿顺讥笑道:“哟!袁大将军,你来错地方了吧!在这太陵城里,动了南川会的人,还没人能活着走出去!识相的,就给我滚远一点!”阿顺的话还没说完,脸就变了下来。

    袁思孝听出了阿顺语气里的蛮横与威胁,可是作为天子近臣,他不能退缩,于是,他心一横抽出先帝亲赐的佩刀,指向了南川会的人马,接着说道:“我是朝廷亲封的应天府尹,刀下只有公务,不留私心,赶紧都给我闪开。有不从者,一并拿下!”袁思孝的话再次激起了南川会弟兄的一阵哄笑,尴尬的处境让他怒不可遏,他挥着刀大喊道:“来呀!都给我拿下!”

    然而,喊过之后竟然没有任何动静,袁思孝扭过头来一看,只见他带来的巡防营的军士们,全都缩在他身后好几步远,根本没人敢上前去。袁思孝大怒,他转过身来大声呵斥着:“大胆,上令不行当斩!”可还是没人敢动一步,也没人敢抬头看他一眼。

    结果还是阿顺开口打了个“圆场”,他对着巡防营的军士们说道:“弟兄们,别为难,我们今天在这里,是替天行道,杀的是当街行凶的人犯。你们要还是念着太陵城里的百姓,就放下刀站到这边来。要是谁非就冥顽不化,那也别怪南川会的刀不客气了!”

    阿顺的话说完,巡防的军士们竟真的开始纷纷解着腰间的佩刀,袁思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大喝道:“你们敢……”

    可是,袁思孝的努力皆是徒劳,他的手下仍然纷纷丢弃着自己的佩刀,而后默默地走到南川会的人马中间去了。袁思孝忍无可忍却又无可奈何,他发狂的向着四周咆哮着:“你们要干什么?!到底是要跟朝廷拼命吗?!”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厚重的声音唤道:“袁副使!”袁思孝循声望去,唤他的人正是始终在“聚贤庄”里注视着王府大门的玄振海,这时,他正站在三楼窗外的连廊上微笑地看着袁思孝。大先生接着说道:“袁副使这话可说得太大了,朝廷?哼!哪来的什么朝廷?这是北边待不下去了,又来南边称王称霸了?袁副使,你们要真到南方来讨口饭吃,我们也不难为你们,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是,可要是有人想狗拿耗子,对不住了,我南川会也不是吃素的!”

    “你!你……”袁思孝听了大先生的话气得浑身发抖。

    “袁副使啊,我要是你,还是趁早走了吧!好汉不吃眼前亏不是?”阿顺也开口“劝”他:“我们南川会可比不上你们官府的差役,手下可没个轻重,这要是真呛起来,再闹出个什么误会就不好了吧?”

    见袁思孝憋着一张通红的脸,却不肯离开。阿顺又接着说道:“袁大将军,今天这二十几个人犯你是肯定带不走了,还有你带来的这几十个弟兄,你也看到了。怕也跟不了你了。你要实在气不过,我给你出个主意吧,你要不就回去换个什么上林卫指挥,或者什么尚兵副使的职衔,再带其他的兵来这里耍威风!”

    袁思孝没想到阿顺竟然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不错,袁思孝还是上林卫的指挥使,是皇帝的侍卫长,他可以带着乌金甲士来救皇帝的叔叔,这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这可是当下最好的办法了。于是,思孝打定了主意,他恨恨地对着周围的人说道:“好!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有种都别走,都给我等着!”说完便大踏步地走出了人群。而在他的身后,南川会的弟兄们大声哄笑着为他送行。

    这边袁思孝刚才拨开人群走了出去,那边大先生便瞪了眼阿顺喝道:“还等什么?!”阿顺则会意地点了点头。

    很快,二十几碗酒便端了上来,抱着鬼头刀的刽子手们纷纷接过酒来,他们先是深深含了一口在嘴里,继而一口重重喷在了刀刃上,接着还把剩下的半碗酒,全都淋在了已经跪在脚边的凶犯们的头上。一边说着:“来世做个好人吧!”

    而这二十几个苦主经过这一轮的生死“考验”,在绝望与希望的交替、碰撞之间,早就把人的胆气挤得干干净净了,又何况是鬼呢?这些行凶时凶悍阴狠的恶鬼,这时被吓得眼泪鼻涕糊住了脸。有几个不顾嘴上还绑着布条,一直叫着好像要说些什么,这可把老牛吓得够呛,好在阿顺好像没看见似的,大喝了一声:“砍了!”二十几把大刀拼劲挥下,二十多个罗刹身首分离魂归地府!

    就在鲜血还淌着热气之时,阿顺便让人把早就吓瘫在地上的牛管家拎了起来,问道:“牛叔!我刚说的话你可记得?”

    老牛哪里还有话说,只能傻傻地点着头。

    阿顺咬着牙说道:“让你们王爷给我们木将军披麻戴孝!记得了吗?就这么回去说!滚吧!”

    老牛也不知道被谁重重往大门前一丟,身上浸满了分不清冷热的汗粒,好在,王府的大门适时开了一条小缝,不知道谁伸出了一双救命的手,把老牛的这身皮囊拖了进去!

    这时一直坐镇“聚贤庄”的大先生终于迈步来到了王府门前,他指着王府的大门对着四周的弟兄们喊话道:“弟兄们!你们看,这是什么?这不是王府的门,这是人间的鬼门关!大家都是小民百姓,谁没有父母子女?难道就要任凭这王公勋贵的糟践吗?”看着大家都握紧了拳头,大先生提高嗓门接着说道:“我意已决,这回非要跟这帮乌龟王八蛋磕到底了!你们敢不敢?”

    “拼了!”众人的怒吼如雷鸣般响亮。

    “好!从今天起,我们以五天为限,如果寿王还不答应我们的条件,咱们就拼命杀进去!砍了他什么狗日的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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