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吗?”
萧广白听她要去狱中找燕沧海,被她离谱的行为惊到,脱口而出。
吴镜也知道自己这个举动看起来匪夷所思,她欲向萧广白解释:“其实这件事……”
“打住,我没兴趣知道。”萧广白做个闭嘴的手势,他半点也不想关心旁人的是是非非,问,“燕沧海是你什么人,值得你冒险蹚这趟浑水?”
“我并非为他。”
“那是为谁?张昭兄?”
“一半是,一半不是。”
萧广白讥讽一笑,道:“呵,你别告诉我,你是为了什么真相或者正义之类的吧。”
吴镜:“……”
萧广白看她默认,顿时怒气横生,觉得是时候好好教育一下这个愣头青,骂道:“我说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这是你该管的事吗?燕沧海杀人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你想替他申什么冤?怎么,觉得自己包公转世,要还人间清明啊?”
吴镜:“……”
萧广白气不打一处来:“说话!”
吴镜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你说的有理,但大理寺我一定要去。”
“你!”
萧广白气结,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对无关自身的事如此上心,指向门口:“那便恕我无能为力了,出去。”
吴镜低了眸,说声“叨扰。”就往门外走去,萧广白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一个箭步冲上前拉住她:“若我不帮,你要如何做?”
吴镜看眼他虎口所搭之处,抽了下胳膊,萧广白愣了下,马上撤开手,不自然道:“失礼了……”
吴镜摇头,道:“今夜是我唐突了,你勿要介怀,至于如何做……我会自己打算的,多谢你。”
她是真心诚意讲这句话,就如萧广白所说这是趟浑水,而她平白无故就来拉无关之人下水,确实很不地道。
就在她走到门口,将要推门告辞的时候,萧广白突然道:“我帮你。”
吴镜讶然回头,萧广白抱着胳膊瞪她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不过我虽与大理寺狱丞略有交情,也可以为你传话,但能否成事我也说不准。”
吴镜道:“无妨,你肯相助,我就已经十分感谢了。”
萧广白冷哼一声,随即想到一个问题:“话说回来,你是如何知道我能帮你这个忙的?”
“这个……”吴镜转转眼珠,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不知道,就是到你跟前碰碰运气,毕竟这里与我相熟的人不多。”
不出所料,萧广白对她的投机行为表现出了相当的鄙视,说她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还说要不是怕她去大理寺做击鼓鸣冤这种蠢事,是绝对不会帮她的云云。
就这样,吴镜在听了萧广白对她长达半个时辰的心理教育课后,终于高抬贵嘴放她离开。
牢狱里,盘腿坐在地上的男人头发遮脸,因为长时间不能洗漱所以积满污垢,乱糟糟贴在耳脸边,青色胡茬已经盖住了他小半张脸,看起来无助而颓废,再不复当初意气风发的书生模样。
燕沧海垂着头,自从入狱以来他就整日整夜的不说话,除了日常吃喝拉撒外,连觉都很少睡,只一动不动睁着眼望着房梁发直,若不是狱卒巡查,谁也不会记得牢里还有这个人的存在。
那扇长久不曾有动静的铁门,今日猝然有了声响,狱卒落锁,冲牢中之人喊道:“燕沧海,有人来看你了。”喊罢对门外之人道,“进去吧,记住最多一刻钟。”
门外那人应下,牢门‘咣当’一声又锁上了,他听见来人平缓的脚步声,疑惑抬头,随即震了一下:“是你?”
吴镜放下食物后也盘腿而坐,颔首:“是我,你不必惊讶,我来此是有问题问你。”
一瞬震惊过后,燕沧海又恢复到水米不进的状态,自嘲道:“我一个将死之人,你想问什么?”
吴镜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扫量了一圈他周围,她刚进来就发现了燕沧海脖颈,手臂等多处的淤伤,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留着血印,短短数日,他整个人已然形销骨立,憔悴不堪。
大理寺的牢狱她听过,是曾经村里一个犯事的人回来讲起,说这牢狱也分三六九等,进好屋有价钱。先花五十吊方许进;再花三十吊,去掉链子;再花二十吊,可以地下打铺;其余吃菜吃饭,都有价钱,倘若拿不出钱来,就先打个半死再罚站。重刑之下,总有人愿意掏钱,不愿掏或者没钱的,要么是死刑犯,要么就受尽折磨,从狱里出来落下终身残疾的大有人在。
燕沧海自然是属于后者,他被单独关押起来,与他相识之人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会替他花钱消灾,再加上他人缘不好,更是光景凄惨,就算不说,吴镜也能想象他定然是吃尽了苦头。
“时间不多,我就开门见山了。”吴镜收回心神,道,“诗会一案,我相信你不是真正要杀张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她本以为燕沧海听了这个推论会很激动,但没想到他压根不为所动,道:“人确实死在我手里,这是铁打的事实,杀人偿命,就算还有黑手又能如何,难道你能救我吗?”
吴镜道:“能不能救我不知道,但难道你就甘愿这样被陷害,顶着污名就死吗?”
“甘愿?”燕沧海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眶渐渐泛红,转头盯着吴镜,眼神让她一阵悚然,“我与你并无交情,甚至几度讥讽于你,你为何愿意帮我。”
吴镜扶额,无奈道:“说实话,你已经是第三个这样问我的人了。”
燕沧海皱眉,吴镜接着道:“若我说是因为我明白真相是假,就不想装聋作哑,想找出事实令故人安息,你信吗?”
燕沧海定定看她,半晌,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我信。”
吴镜点头,不管他是真信还是假信,把她发现海棱香粉一事告知燕沧海,燕沧海听罢果然怒形于色,一拳重砸在墙上:“竟是这样,怪不得……”
吴镜道:“现在不是怨恨的时候,你还是先将案发始末与我详述一遍。”
燕沧海平复了下情绪,告诉吴镜那日他解完手出来时就觉得身体不对劲,结果恰好碰到张昭,张昭非说与自己一见如故要一起回去,当时他便拒绝,谁知张昭是个倔脾气,别人越拒绝越是坚持,推推搡搡间也不知他中了什么邪,心里一团黑火越窜越高,看张昭也面目可憎起来,顺手就捞起一块坚石朝他头上砸去,张昭大概是被打蒙了,一时竟忘了躲开,他却是见血后越发癫狂,完全无意识自己在做什么,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张昭就已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了。
……
“是我愧对张秀才……”
纵然杀人不是他的本意,可亲手断送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想来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不会无动于衷。
吴镜心情复杂,此情此景说什么话似乎都不太合适,她也没有资格替逝世之人说谅解之语,唯有勠力真相,才可告慰友人之魂万一。
“还有一个问题,当时你的席位在哪里?左右都有何人?”
燕沧海想了片刻,不确定道:“我的座席前有假山作记,若没记错的话,应当是在右排左二,至于两侧都有何人……”他低头思索,猛然间瞳孔放大,急道,“洪术!诗会中途的时候,他莫名其妙要和旁人换座挨着我,我最后一杯酒就是他出的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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