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早上起床的方式堪称黎白安这辈子最神奇的经历之一。
她在睡梦中感觉到自己乘风而起,在希尔市街道上空漫游,睁开眼,她发现自己真的是人在半空中。
那一瞬间她像之前在深海时一样,分不清上下左右、东西南北,两秒后她才估算出自己距离地面有六七十米,地面上一片瓦砾状的废墟。
托举着她的气流似乎感受到她醒来,毫无征兆地消失不见,黎白安顿时开始自由落体,垂直下落。
她在空中费力转身,面朝地面,双手在胸前拼出一个三角形,将积攒起来的火,一股脑地全对着地面的方向喷发出去。
火焰搅动的空气,用气压和热量形成小型的龙卷风,短暂地减缓了她下落的速度,紧接着好不容易在积聚起来第二次喷发的火顺着下落的风向上飘。
黎白安赶忙侧头躲开火苗,收回能量,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她一缕头发被烧焦的味道。
此时,她距离地面不足30米。
黎白安咬紧牙关,在脑中默默计算着自己下落的速度和刚才小龙卷风所抵消的速度。
如果在距离地面2米左右的时候用出火焰风,再结合地面的反作用力来削减冲击力,然后迅速蜷起身体保护要害,最后调取出用全身潜藏在细胞中的能量,覆盖身体与地面的接触部位,至少能保住性命。
目前看来只有这一个办法。
黎白安思考的同时,手中的三角内已经形成了打着旋的火焰模型,他眯着眼睛,仔细盯着地面。
5米,4米,3米……
能量已经准备好了,推出!
火焰风冲到地面上的反作用力和零星火苗吹得她睁不开眼,但能否看清地面不影响她接下来的动作。
她闭上眼睛开始冥想,在细胞间搭筑桥梁,召唤身体中蕴藏的所有能量,守护住脊椎、手肘、膝盖和额头。
火焰风起到了一些作用,下落的速度稍微慢了一些,但总体速度依旧很快,比她预想中还要快,这样下去她一定会受重伤。
距离地面只有半米了,黎白安用双手护住头,双膝抬到胸前,整个人蜷缩起来。
骨骼碎裂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了。
忽然间,有人稳稳地拎住了她的衣服后领。
黎白安被前领勒得几乎窒息,但是另一股温和的力量阻止她与地面碰撞,她完全停了下来。
黎白安睁开眼,距离眼球10厘米处,又是那柄红色镰刀的刀尖——它正头朝下地立在主人旁边。
救了她的是伦琴。
伦琴看着立在树上的那个人,说:“莱迪,她还应付不了你的恶作剧。”
被称为莱迪的人笑着从树上跳下,他金色的头发稍稍遮住了翠绿色的眼睛,甩了甩头,说:“她盖着你的斗篷,我还以为是你呢。伦琴,你是成心的吧。”
伦琴没有回答,只是瞳孔向下移,对上了黎白安的视线,说:“如果你昨天好好完成对练,那么你今天用出的火至少能救自己的性命。”说完,松开了手。
黎白安一落地,立刻后跳两步,和这两个价值观混乱的危险分子拉开距离。
“这是什么?”莱迪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两个手机。
黎白安一摸自己的口袋,是自己常用的那台和能入侵风暴镇社区学校的那台。
莱迪笑道:“你在查布林用不上这些东西,先放到我这保存,等你离开时,嗯……她会有命离开的吧,伦琴?”
伦琴说:“嗯。”
“等到那时再交还给你,”莱迪看着黎白安那一脸不高兴,又补充道:“这是为了督促你修炼。伦琴这么早把你拎来,不也是为了让你增强一下实力吗。我们的翻译可不是这么好当的。要不要我也帮你一把?”
伦琴不置可否。
黎白安心里苦啊,她现在空有满级火能量,要不是现在还用不熟,怎么会轮到他们这些杂毛说三道四。
她脑中忽然闪过一句话——“继承万贯家财,却不知道如何花”,说的就是她现在的处境。
现在既然有人愿意帮她修炼,何乐而不为?
黎白安点头,认可了莱迪的做法。
莱迪嘴角挑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恶劣的态度没有就此停止,他的恶作剧才刚刚开始。
莱迪边朝黎白安靠近,边打了一个响指,有一只小松鼠叼着一只白色手套从他的斗篷里跑了出来。松鼠把手套放到莱迪手中,又顺着手臂钻回了斗篷里。
“这只手套是我无意中获得的小道具,平时没什么用处,但是这一次能派上用场。别怕,我们约定好的,现在不会伤害你。”莱迪用温柔的语气蛊惑着,按住黎白安的肩膀。
黎白安感受到莱迪没有恶意,因此没有挣扎。
于是,那只戴上手套的手径直穿过黎白安的胸膛,握住了她的右肺。
黎白安觉得冰冷彻骨,心脏都快被冻上了。她打了个寒噤,本能地调动起火能量,眼睛带着杀意的威胁看向莱迪。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莱迪诧异于黎白安瞬间释放出的杀气,手中的动作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
伦琴出声安抚道:“你还死不了。”
意思是让她保持冷静,不要拒绝莱迪给她安排的修炼。
莱迪松开手,同时黎白安的右肺神不知鬼不觉地被移出了体外,那只白手套变成了一个特制的容器,盛放着鲜红的右肺。
黎白安顿时产生了像溺水似的症状,呼吸困难,满头大汗,顾不得听莱迪讲话,原地坐下,立刻闭上眼睛进入冥想,适应身体的状况。
早晚有一天,我要杀了这个家伙。黎白安想。
“看到浮空城没有?”莱迪指着查布林的中心。
“那是一个塔。”黎白安大口呼吸之后,费力地说。她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用单肺呼吸。
莱迪说:“塔是连接浮空城的管道而已,等到晴天时你会看到的。住在浮空城的是查布林王室。你的右肺会出现在查布林王的生日贺礼中。你只有两个选择,在这之前抢回来,或者永远失去它。”
这是一场以她右肺为赌注的赌局,唯一的优势是进展的情况能掌握在她自己手中。
又遇到挑战,黎白安在愤怒中,竟然也有一些跃跃欲试的兴奋。
既然是赌局,双方都应该拿出赌注才是。
“刚才把我吹到空中的是风,所以你是气元素的修习者吧。”黎白安突然睁开眼说,“如果我成功完成了挑战,能拿到什么奖赏?”
“恢复一个完整的身体不就是吗?可惜我看依照你现在的能力,未必能完成呀。”莱迪悠哉地说。
黎白安摇了摇头,“我的身体原本就属于我,不应当作赌注的一部分。你既然喜欢恶作剧,就要有准备被对方拆穿抓住的准备。这点觉悟都没有,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不付出代价,还有什么意思呢?”
莱迪被她一番话说得愣住了,他想了想,居然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在赌注中我不喜欢占人便宜。”继而露出十分开心的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白色的宝石,“这是气之宝石,全世界只有5枚。如果你能完好地回来,这个还有这只四维手套都是你的了。怎么样,够分量吧。”
黎白安摇头,“我不需要这些。”
莱迪犯了难,他摸摸下巴说:“你想要什么?”
“一种特殊材质的a6大小、1厘米厚的金色卡片。”黎白安说。
莱迪神色不变,望向伦琴,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她说的怎么这么像邪神陶片。”
伦琴嗤笑一声,“我怎么知道。”
莱迪看向黎白安,“小姑娘,这种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得到的,是很邪恶的东西,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你就说你找不找得到吧。”
莱迪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邪神陶片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我认识的人中有嗤之以鼻的,有信以为真的,还有在搜寻的。据我所知,这种看似是黄金的陶片非常值钱,比你的右肺值钱多了,我为什么要做赔本买卖?”
“如果你不能满足我提出的任何要求,那就应该在动手前和我约定好,而不是上来就拿走我的右肺。”黎白安平静地说。
这场打赌的本质是为了让她提升实力,但是她通过之前的对话,她感觉到莱迪是个表面上潇洒,实则非常注重规则的人,因此她偷换概念,赌一赌莱迪会不会接下她的条件。
莱迪盯着她看了十秒,忽然笑了起来,“嘿,伦琴你听,我竟然被个新人教训了。”
“我答应可以你的要求,但是邪神陶片非常珍贵,即使我有,也不能给你。别想用赌注激我,不管用。不过呢,如果我真的找到了,倒是可以借给你看一次。”
“我还要摸一摸。”
莱迪笑道:“可以,只要你不怕附在上面的诅咒。”
黎白安立刻说:“成交。”
这场从查布林王的生日贺礼中夺回右肺,赢得邪神陶片的较量,正式确定了。
久未开口的伦琴轻咳一声,补充道:“查布林的生存规则很简单,活下去就是每一个人的至高法则。你从这里开始起点太高了,也太容易丧命了。莱迪会带你去一个更合适的地方。”
莱迪一手抓住黎白安的手臂,另一只手打了一个响指说:“我们要开始移动了。”
话音一落,黎白安整个人再次腾空。
莱迪拽着她飞檐走壁,越过一栋又一栋烂尾楼。
莱迪解释道:“整座岛以浮空城为中心分为三个区域,中心区、上街区和下街区,越靠近外圈越贫穷。我们刚才在的位置是上下街区的交界处中破败的地方,安全系数还是比大部分下街区高出很多。太过平静的地方不利于你成长,我们要去的是下街区的边缘。”
黎白安记不清他们到底越过了多少座楼宇,停下时周围全是荒地,堆满了垃圾。
莱迪松开她的手臂,说:“我知道伦琴说过要保护你的性命,那是说给我的队友们听的,他们可不是都像伦琴和我这样友好。我们不可能随时跟在你身边,你最好不要心存侥幸,好好加油。”莱迪说完后,消失在一阵风中。
莱迪离开前,黎白安注意到他和伦琴同款暗红色斗篷背后,都有一个银色弯月的标志。虽然还不清楚代表什么,但她现在已经暂时摆脱了这两个危险分子。
黎白安坐在地上喘息,胸腔内原本右肺的地方一片冰冷,仅剩的左肺被风灌得火烧火燎。
左肺两叶,右肺三叶,失去了交换空气的主力,黎白安能做的运动大量减少,然而面对的环境要比风暴镇更加危险。
对了,她提出要金卡之后,莱迪提到了那个东西的学名,应该叫做“邪神陶片”。
可就算莱迪承诺能找到金卡,她还是觉得亏了,应该也让莱迪也押个肺才对,即使莱迪的肺对她而言,一点用处都没有。
算了,事已至此……
忽然,她感觉到了周围不知从何而来的探究视线,顿时警惕起来,危机感打断了她的思绪,赌约的事可以先放一放,她要先弄清周围的情况。
百米之外的地方堆满了各种垃圾,有废弃的冰箱、洗衣机等家电,有失去挡风玻璃的车,让她想起卫礼礼家那台废弃的悬浮车。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小件的电子产品,像是电子手表、旧版光脑、脑机接口清理仪之类的,这些废弃的东西组成了十几座50米以上高度的垃圾山。
黎白安扫视一眼,没有在周围找到遮挡物,不可久留。
她两支着膝盖站起身,手捂着胸口,艰难地走向前方能看到建筑类似街区的地方。
当务之急,要想办法找到食物和晚上过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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