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朗悠闲地用扇子扇着风,嘴上不忘装模做样道:“不知道灵梧长老叫我出来,有何事?”
苏落没半点不好意思,一脸冷淡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还问我做什么?”
元朗用夸张的语气:“我确实是知道了,可你的小徒弟却不知道啊,他现在估计以为师父不要他了,正暗自神伤呢。”
苏落想赶快打发走他:“这就不用你管了。”
元朗嘴角噙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你把我支开也没用,有几位长老在,他们不会看着禹司凤无罪释放,你们又能拖到几时?”
“我先走了。”
苏落说走就走,气得元朗在后边直摇扇子。
如袁朗所料,禹司凤果真被压入大牢。
夜晚,禹司凤悄悄坐起,旁边牢房的柳意欢睡得正香。
他将脖颈带着的吊坠取下,那吊坠是一根手指粗细大小的灵木芯,外边有镂空金属罩着。
这吊坠是苏落送给禹司凤的,用灵力驱动,便有传音的功效。
禹司凤反复摩挲着手中的灵木芯,手指尖灵力忽明忽灭,最终还是没能输入其中。
禹司凤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容,不禁喃喃低语:“师父,弟子让你失望了。可是,师父,不管是人还是妖魔,本就是有七情六欲的,这次下山,我认识了很多朋友,师父如果见到他们,一定也会喜欢他们的。”
他说话断断续续的,想到哪边说到哪里:“我答应了璇玑要帮她找到万劫八荒镜,恢复六识。师父,外边的世界是温暖的,而离泽宫是……冰冷的。
“师父,我想让你也体会到温暖,我……”
柳意欢是情场老手,哪里看不出禹司凤是动情了:“好啊,小凤凰!原来你喜欢的是你师父!”
禹司凤吓了一跳,慌乱地攥紧吊坠:“柳大哥,你偷听我讲话!”
柳意欢搂住禹司凤的肩膀,一副哥俩儿好的样子。
“小凤凰,不是我说你,你喜欢谁不好,竟然喜欢你师父!虽然灵梧长老一看就是个大美人,可她冰冰冷冷的,哪里可能喜欢上什么人啊!”
禹司凤没抓住重点:“你见过师父的容貌?”
柳意欢语塞:“额……虽然我没见过,但凭我阅女无数的经验来看,你师父绝对是世间少有的美人!”
“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不能喜欢你师父!要是让你师父听见你的心意,把你逐出师门都是轻的!”
禹司凤低下头,神情落寞,手心被吊坠硌得坑坑洼洼。
“一生只动一次心,不管师父如何待我,我都不会改变心意的。”
柳意欢恨铁不成钢:“你你你……让我说什么好啊!你才见过几个女人,会不会是你搞错了?”
感情被质疑,禹司凤没有生气,反而有种终于有人可倾诉的轻松。
“离开离泽宫的这段时间,我总是会想到师父,看到桃花会想,看到师父最爱的白衫会想,看到有趣的事会想和师父分享……不管遇到什么,我第一个想到的,总会是师父,如果这还不是喜欢,那什么才是喜欢?”
柳意欢知道小凤凰是铁了心,也只得全力支持:“唉,算了算了,柳大哥这里有份秘籍,保你追到你师父!喏,给你!”
禹司凤:“寻花问柳十八式……”一看就好不靠谱的样子。
“快拿着啊!”柳意欢将东西塞到禹司凤手里。
“谢谢柳大哥。”
不好意思驳了柳意欢的好意,禹司凤收下,打算以后收到乾坤袋,再也不拿出来了。
不过一晚,苏落便听说,柳意欢越狱,而禹司凤作为帮凶,已经被打入十三戒炼狱。
苏落心中五味杂陈,到底还是放心不下,隐去身影,进入了十三戒炼狱。
她看着禹司凤一层一层的闯上去,身上的伤也越来越重,她一直默默看着。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禹司凤登上了炼狱第十三层,在他未曾察觉的时候,那灵木芯的吊坠,默默维持着他的生机。
禹司凤打败了幻境中的自己,可却找不到十三戒炼狱的出口。
宫主突然出现,语气诱惑人心:“司凤,不要再坚持了,你受再多苦,那个褚璇玑根本不会知道。”
禹司凤知道宫主误会了,但他却没办法解释,他没办法说出自己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现在,你只需要做一个选择,便能出去了。”宫主神情疯癫,“戴上它,断情绝爱,你就可以出去了!”
禹司凤看着半空漂浮着的面具:“情人咒面具。”
“我不会戴上它的。”禹司凤毫不犹豫地拒绝,“宫主,七情六欲最为正常,为何一定要禁锢它,我不想变成一具没有感情、如同行尸走肉的尸体。”
宫主突然勃然大怒:“胡闹!你知道情到底是什么吗?!你要选择情,那便待在这儿一辈子也出不去,你想清楚!”
禹司凤唇色苍白:“既然进得来,那便一定有办法出去。”
见他冥顽不灵,宫主气得转身:“你这样对得起你师父的教导吗?”
师父……
“弟子心意已决。”
“哼……那你便试试吧。”
茫茫雪原,又独剩禹司凤一人。
苏落看着他的背影,沉默间,悄无声息地出了十三戒炼狱塔,却迎面与等在外面的宫主碰个正着。
苏落轻叹:“情人咒面具呢?”
宫主胸有成竹,勾唇一笑:“我可是特地在等你。”
接过情人咒面具,苏落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身再次进入十三戒炼狱塔。
禹司凤根本就是在强撑。
这次,苏落没有再隐去身形,直接出现在禹司凤面前。半蹲在他身前,苏落的眼睛泄露出几分焦急、担心。
迷迷糊糊的,禹司凤睁开眼睛,看到了他做梦都想见到的人。
“师父……”禹司凤情不自禁地朝苏落伸出手。
苏落略微犹豫,还是握上了他的手,一股巨大的拉力传来,苏落不妨,蹲坐在雪地上。
禹司凤像是即将冰冻而死般抱住了唯一的热源:“师父,好……好冷……”
他的头靠在苏落的大腿上,双手紧紧缠住苏落的腰肢。
苏落顿了一下,抬手轻轻搭在禹司凤的肩背处,缓缓输入灵力。
灵力流遍四肢百骸,驱散了寒冷,禹司凤的意识渐渐清醒。等看清楚两人是以何种姿势待在一起,他连忙起身,直接跪在地上。
“弟子该死,竟然冒犯了师父。”
禹司凤如同躲避洪水猛兽的样子,引得苏落动作一僵。慢半拍地起身,她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弟子,静默不语。
沉默笼罩着两人,率先打破沉默的是禹司凤。
“还请师父责罚。”
“起来吧,我何时责罚过你?”
苏落隔着衣袖,轻轻托起禹司凤的小臂。
禹司凤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笑道:“师父对徒儿一直很好。”
禹司凤看着苏落的眼睛,给她一种深情的错觉,于是,她垂下眉眼。
“你想出去吗?”
预感到什么,禹司凤脸上的笑意僵住,他下意识后退半步,满脸不可置信。
“师父,你也想让我带上情人咒面具吗?”
衣袖掩映下,苏落倏地握紧拳头:“是又如何?”
情人咒面具并非无法可解,一是真心相爱的人可摘下面具,二是苏落可以抽取情人咒面具里的生机,反哺到禹司凤身上,照样可以解情人咒。
只是第二项必须要在禹司凤佩戴着面具的情况下进行。
不过也不需要担心,情人咒面具一旦戴上,除非是两情相悦之人,否则其他人是摘不下来的。所以,如果摘下来了,情人咒便是解了,也用不着苏落的备选方案。
目前最重要的是,把禹司凤的人带出去。否则,等不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禹司凤早就驾鹤西去了。
“师父……可曾有过喜欢的人?可懂的情爱为何?”
仿佛被冒犯到,苏落猛地转过身,背对禹司凤:“我不会喜欢任何人!情爱这种东西,根本一无是处!”
禹司凤低下头,轻轻问出声:“师父,你是如何看待我的?”
凛冽的寒风从两人中间席卷而过。
良久,苏落才开口:“你永远是我的弟子。”
禹司凤颓然一笑,心如死灰:“是吗……”可是我不想啊。
他接过情人咒面具,慢慢扣到脸上。
禹司凤出塔五月有余。
“今日可练过剑术了?”
“回师父,练过了。”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自从戴上情人咒面具,这种时常会冷场的对话,便成了两人的家常便饭。
禹司凤低着头,听到苏落的叹息,心中难免一痛,却又被强行压下。
“师父若没有别的事情,弟子便告退了。”
“司凤。”将人叫住,苏落走到禹司凤面前,手指轻轻碰触冰凉的面具。
他看着面具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你我师徒之间,一定要这般生疏吗?”
禹司凤自苏落靠近,身体便僵成了木头,近在咫尺他看到苏落眼中的落寞,霎时间慌乱后退,不敢再看。
苏落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抹受伤。
“师父,我——”禹司凤顿住,不知如何开口。
“我知道了,既然没事,便回去吧。”
苏落敛去眸中情绪,仰回躺椅,闭上眼睛,又恢复了平日里冷清的模样。
禹司凤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恭手告退:“弟子告退。”
清风吹过,漫天桃花飞舞。苏落睁开眼睛,像曾经一样看着他离开。
九次,又或者是第十次……苏落疲倦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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