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苏落醒来,室内空空,她心中一慌,尚未穿上鞋袜,便急匆匆跑了出去。未曾找到东华,却见到了一位意想不到之人。
“小仙司命。”
苏落一愣:“我是苏落,你是来找东华的吗?”
听到苏落的名字,司命心中一愣,对东华的行为有些猜测:“小仙是来找姑娘您的。”
司命说明缘由,苏落心中一怔,无端生出几分甜蜜来。
中荣国就在东荒大泽,出了东荒俊疾山,到了集市便是中荣国的管辖范围。苏落的命数不在司命的生死簿上,三生石又不是他能干涉的,可帝君的交代司命又不能不干。于是,他便退而求其次,在两人手腕上,系上了红线,还担心出什么差错,粗粗地缠了好几股。
被告知东华托身成中荣国的太子,苏落发愁地坐在台阶上,托着腮帮子思考怎样才能进宫:“啧…明天去集市上看看,凡人寿命几何?怎能这么干耗着!”
打定主意,苏落便再没有半分犹豫,一大早,便去了集市。
“太子一年到头都病泱泱的,这可如何是好呦!”
听到太子,苏落悄悄竖起耳朵。
“我看啊,这太子病的蹊跷,如今摄政王当政,哪里容得下太子!”
“嘘!这话可别说了!当心脑袋!”
那人连忙捂嘴噤声,四处张望。
苏落漫不经心地挑着摊位上的首饰,心中略微复杂。没想到那位对自己倒是半分不留情,命数安排的这般苦。
“太子招民医了!”
惊呼声瞬间将苏落的心神拉了过去,苏落灵巧地挤到告示栏前。
太子病重,我心甚忧,愿为其广寻良医,若能治好太子,赏黄金万两——摄政王萧起。
这摄政王这么好心?怕不是嫌东华死得不够快,找个庸医草草结束了他的性命吧。
但是这机会都甩到脸上了,苏落毫不犹豫地上前,将榜文揭了下来。
说是为太子寻医,苏落还没见到太子,倒是先看见了年过五旬的摄政王:“民女拜见摄政王。”
“嗯…便是你揭了皇榜。”摄政王萧起放下茶杯,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苏落。
还没当皇上呢,就敢称自己贴的告示是皇榜。
苏落内心腹诽,面上恰当地带着几分惶恐:“民女住在东荒俊疾山,那里荒僻,多有不便,久而久之,便识得了草药,也会看些病症。”
“胡闹!太子岂是你这种半吊子的医女能医治的!”
苏落仿佛被吓坏了,连忙跪伏在地上:“摄政王饶命!摄政王饶命!”
萧起脸色和缓了几分:“你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苏落被吓得直哆嗦。
“本王心善,不忍心你如花的年纪,便草草结束一生。”
苏落红着眼眶,害怕地看了摄政王一眼,又连忙低下头:“民女听摄政王的!只求摄政王救民女一命。”
萧起看着地上匍匐的苏落,嘴角轻笑,心中鄙夷,却未曾察觉到身旁贴身侍卫愈发冰冷的眼神。
“太子殿下,摄政王为您请来的医女到了。”
苏落被要求换上了一身淡蓝色的衣衫,轻纱外罩,眉心一点红痣,腕间铃铛轻响,眉目流转间带着几分勾人的娇意。
这哪是为孤找的医女,这分明是个攀龙附凤心肠歹毒的奸细!
东华心中暗自腹诽,面上却不显露分毫:“知道了,咳咳……你先下去吧。”
苏落好奇地看了两眼,她还没见过如此病弱的东华。
东华看着她:“孤见你甚是年轻,不知医术承自何处?”
苏落仍直愣愣地看着东华,没想到老妖怪满头乌发也很好看!
东华看出苏落眼中的旖旎情丝,嫌恶地皱起眉头。
世间女子便都这般肤浅。虽然对苏落没半分好感,但既然是摄政王的眼线,戏还是要演的。
东华抬眼看向身旁的近侍:“大胆!太子问话,你竟敢不答?!”
苏落淡然一笑,不卑不亢地躬身说道:“民女不敢,只是在观太子殿下面色,一时入了神。”
臆想中的恐慌不见,东华淡漠地眼神看向苏落,若非早先勘破她眼中的心思,倒真叫她这淡定的态度给骗过去了:“是吗?不知姑娘看出来些什么?”
苏落胸有成竹:“殿下可是昼夜难眠,四肢酸软使不上力气,还总是感觉头昏沉沉的?”
东华一怔,本以为这女子就是摄政王扔过来迷他心智的,现下看来,是有几分真本事的:“说的不错。”
东华眸色渐深,如果这样,恐不能留着她了。摄政王送来的人,他可不敢用,更何况是一位医术高明之人。要知道,医者,可救人,亦可杀人,而且,防不胜防!
苏落不知道东华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她说的这些症状,完全就是睡眠不足导致的罢了。她刚才专注舔颜,只看到东华目下青黑,哪会观什么面相?所以,误会就是这么产生的!
侍卫低声道:“殿下,可要把把脉?”
摄政王都将人送过来了,不让人看看,说不过去。
东华点点头,又细细地咳了起来。
苏落眼神平添几分心疼,被观察入微的东华捕捉到。压下心中的疑惑,东华露出一截手腕,递到苏落身前。
在侍卫盖上帕子前,苏落抬手搭在东华手腕。侍卫一愣,见太子殿下没什么表情,便默默退下,侯在一旁。
苏落在以前的世界,有个身份是大夫,倒也无师自通,懂得一二。本以为按照东华的性子,就算再受制于人,也不会吃什么亏,可摸这脉搏,大伤小伤暗疾毒素竟全都不落。
摄政王该死!
苏落身上蓦然涌出一股惊心的肃杀之意,那近侍反应性的身体肌肉紧绷,手握刀柄,警惕的看着苏落。
东华眼中却是露出几分兴味。
苏落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殿下身上的内伤不少,也都在慢慢好转,可这沙迟之毒却不能再拖了。”
东华周身气势倏地一滞,病弱消失,露出几分强势,是苏落熟悉的那个东华:“沙迟之毒?”
苏落微微一笑:“太子殿下,民女没有恶意,我若是摄政王的人,大可以等两个月之后,你双腿无力承受沙迟之毒,开始往全身漫延之时,再向摄政王邀功。”
全对,和府医说的分毫不差。
东华挑眉,抬眼看向她:“你想要什么?”
沙迟之毒,来自西域,少量不致死,但会慢慢侵蚀五脏六腑,外在症状同风寒无异,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到,随着药量慢慢增加,一年便会要人性命。
东华察觉之时,五脏六腑具损,几天之后便会侵入心脉,好在他手下不乏医术高明之人,将沙迟毒逼入双腿,可这只是治标不治本,他如今双腿几乎残废,他的血抽了一碗又一碗,验了一次又一次,府医却毫无进展。若非如此,东华也不至于同苏落谈条件。
苏落笑靥如花,俯身凑近东华:“你本是天上的神仙,如今是来历劫的,你欠我一世情,我自然要来讨债,你问我要什么……”
苏落手指抵上东华的心口:“我要殿下的心。”
东华嘴角勾起一抹轻笑,不无嘲讽,他攥住苏落的手腕,拉离心口:“你还是拿出些诚意比较好,如此戏言来糊弄孤,小心最后竹篮打水。”
苏落却不以为然:“殿下不信我?”
“你认为我该相信吗?”
两人视线相撞,苏落却只是笑了笑:“来日方长,殿下会信我的。”
“是吗?孤拭目以待。”
苏落突然俯身,仗着他如今反应不过来,迅速的在东华嘴角亲了一下:“民女先收点利息。”
不管东华阴沉的脸色,苏落快速说道:“民女去将解毒的方子写出来,再呈给殿下。”
躬身行礼,苏落很快退了出去。
近侍硬着头皮开口:“殿下……”
东华冷冷地笑了:“等她将方子写出来,交给府医过目。”
“是。”侍卫躬身退了出去。
东华有些疲惫的撑在桌子上,支着头,闭目养神。
苏落很快就将治疗方法写下来,交给了东华身边那位近侍。她知道东华暂时还没信任自己,定会让别人看看,那方子只是治疗的第一步,她并未将方法全部写上去,她现在迫切地想做另一件事情。
苏落道:“小七,我记得应用商店有个东西是恶作剧娃娃?”
“是的主人,你要用吗?”
苏落直接道:“使用对象萧起。”
想到明日中荣国就会传遍萧起的糗事,苏落好心情地笑了笑。
月落日升,昼夜交替。
“殿下!殿下!出大事了!”
府医缄默,看着侍卫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东华蹙眉:“何事?慌慌张张的。”
侍卫脸上的笑意根本绷不住:“殿下,今日早朝,摄政王突然掉光了头发!众人皆传他是私德有亏,触犯了天怒,降下惩罚!”
“哦?”脑中下意识闪过萧起惊慌失措的画面,东华嘴角带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殿下,这事可真是闻所未闻!难不成那位苏姑娘……是神仙?!”
那府医忍不住搭话:“就算不是神仙,那苏姑娘也定是位医术高明的赛神仙!若有机会,老夫定要和她商讨商讨,如何想得出这般精妙的药方!”
侍卫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你的意思是,咱们殿下有救了?!”
府医也是一脸高兴的点了点头。
苏落忽然出现:“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东华语气淡淡,却也没生气:“谁准许你进来的?”
苏落仗着东华还得求着自己解毒,大咧咧地走到他面前:“我感觉到某人在想我,所以,我就来了。”
东华看着凑到眼前的脸,一时语塞。
“噗~”近侍自幼跟随东华,对他再了解不过,哪里看不出这是被吃得死死的。
东华面无表情的瞪向他。
“属下还有事,先告退了!”
他还没忘记把府医带走。近侍对苏落善意很大,大部分是因为东华的宽容,他不知道摄政王府上暗卫传来的是什么消息,但苏落如果能治好殿下,殿下又对她有意,近侍绝对举双手赞成他们在一起。
“孤累了,你出去吧。”
“哦…”
东华闭上眼睛,听到苏落的回答,内心平静下来。
腿上传来被触碰的感觉,东华乍然睁眼:“你做什么?”
苏落半蹲在东华身侧,手一下一下地轻按着:“捏腿啊。”
东华皱眉:“不用,你出去。”
苏落不理他:“我懂医,还是你懂医,你需要。”
东华眉尖微蹙:“你铃铛吵的我头疼,出去。”
意料中的反驳没有听到,东华看到她落寞的神情,心中不可控制的一紧。
苏落抿唇,握住腕间的铃铛:“很吵吗…”
苏落抬眼看向东华:“这是你送给我的,还为此触犯天条,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算了,总归是我对不起你……”
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苏落垂下眼帘,还颤了颤。
东华眼睛微微瞪大,抬手略微犹豫地抚上苏落的发顶。
原以为下凡历劫之说,只是戏言,可苏落的神情不似作假……这么说,他是因为苏落才触犯天条,被贬下凡的,在这之前,他还很有可能是……单相思?!
苏落深谙留白脑补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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