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揽着花千骨平稳落地,苏落所站方位,正好可以清晰地看见花千骨眼中的情意绵绵,她心中的郁气陡然而生,自己都感到莫名。
“拜见儒尊!”朔风和霓漫天一同行礼。
愣神的苏落瞳孔骤缩,她偏头去看,却惊然发现,笙箫默就站在她身旁,俯身凑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戏谑地看着她。
她不知笙箫默是何时来的,也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苏落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大脑罢工,手不听使唤,嘴上也没了把门的。
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推笙箫默的额头,埋怨道:“你靠那么近做什么?!”
跟在笙箫默身后的云隐面露惊讶,只听说新掌门是长留弟子,却不曾想她与儒尊关系这般亲近。
苏落也反应过来,尴尬地退开一步:“儒尊恕罪,弟子被惊着了,冒犯了您。”
笙箫默感觉新奇地摸了摸额头,刚刚苏落动作熟稔,根本不像被吓到的反应。他笑了笑,也不拆穿,总归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遂笑着说道:“无妨,倒是你,警惕心何时这般低了。”
苏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索性不说。
一身蜀山道袍的云隐上前,双膝叩地抬手作揖:“蜀山弟子云隐,拜见掌门。”
他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刚好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他们诧异的目光落在苏落身上。
苏落面色淡然,上前将他扶了起来:“有劳你亲自跑一趟。”
观苏落表现,云隐心中有了几分计较,面上更加恭敬道:“掌门言重,弟子来晚了才是,还请掌门回去主持大局。”
苏落自是知道云隐为何迟迟不来,心中也并无怪罪之意。
训练场人员杂乱,不是谈话之地,白子画开口道:“去正殿谈。”
于是,在一群好奇目光的注视下,苏落和云隐跟着两尊进了正殿。此事还惊动了世尊摩严。三大巨头坐在上面,苏落压力可谓巨大。
蜀山现在皆是外门弟子,长老争权,唯有清虚道长亲任掌门苏落回去主持大局,才能令所有人信服。
这是她的责任,她不会退却,可长留有她放不下的人和事:“弟子给长留添麻烦了,望三尊见谅,还请允许弟子继续做长留的弟子。”
摩严顿时气得胡子乱飞:“胡闹!如此大事,你非但不提早禀报,如今又想蜀山掌门和长留弟子两相兼顾!这怎么能行!”
“兹事体大,弟子不敢轻易声张,况且弟子只是暂代掌门一职,总归是要还给云隐的,望世尊开恩!”
苏落嘴上解释着,不忘看向笙箫墨,眨眨眼提醒他赶紧顶上。
笙箫墨忍不住笑意,赶忙轻咳两声:“唉,师兄,这事怪我,苏落早早就向我禀明了此事,是我一忙就忘了告诉你了,师兄你消消气,我都答应她继续做长留弟子了,你不能让师弟我失信于人啊!”
闻言,摩严火气一下转移到了他身上:“胡闹!你平日里哪有事情可忙,我看你根本就是没打算告诉我,以前也就算了,只是此事你怎可轻易答应!”
笙箫墨面上苦哈哈,不忘朝苏落使眼色:你可欠了我一个人情!
苏落朝他讨好地笑笑:儒尊威武!
她扭头对上白子画清冷的目光,本来上扬的心情猛地一滞,嘴角也跟着落了下来。她垂下眉眼,恭敬地站着。
白子画眉尖微蹙,不管是墨冰的身份还是如今的身份,苏落对别人皆是言笑晏晏,唯独对他总是透着一股冰冷又敷衍的恭敬。他也知道自己冷冰冰的,没有师弟讨弟子们喜欢,原以为是身份的差别,可他分明能感觉到,苏落并不怕他。
越探究,反而越乱,白子画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郁气。
感觉到白子画视线越来越冷的苏落:发什么疯呢?
蜀山如今元气大伤,掌门与长留交好,云隐不愿失去这一大助力:“世尊,掌门既然想留在长留拜师学艺,做弟子的自是万分支持,还请世尊海涵。”
笙箫默顿时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师兄,人家蜀山都不介意,你还介意什么?”
摩严看见他这副样子就心烦,他扭头询问白子画的意见:“子画,你觉得呢?”
苏落也跟着看向他,水润黑亮的眼中带着几分期待。白子画心中某块地方一软,郁气也散了,觉得自己跟一个孩子置气,属实越活越过去了。
他一如往昔般清冷地开口:“你可以继续做长留弟子。”
苏落面上一喜,含笑的视线所及之处却不是白子画,而是笙箫默,她复又抬手作揖:“多谢尊上。”
摩严觉得这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他省心,可他打心底里,其实也不愿仙资如此出众的弟子离开长留,于是他算是默认了:“既如此,便听掌门所言。”
说完,他起身离开,笙箫默和白子画一同起身,前者却故意落后半步,压低声音凑到苏落耳边:“小狐狸可要快些完完整整地回来,我还等着你解惑呢。”
苏落眨眨眼,知道他是在说刚才训练场上的事情,便故意歪头装傻道:“弟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打断:“师弟。”
白子画驻足等他,笙箫默不好再继续耽搁,只匆匆留下一句:“回来再同你好好说道说道。”
时间还算宽裕,苏落和云隐便打算明日一早出发。
她清楚蜀山一行不会安然无事,临危受命又学了蜀山剑法,她得了好处却又算计于蜀山,心中天人交战,继续和放弃两个选择挣扎不断,胸口躁郁之气不散,苏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豁然起身,眼中决绝,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虽愧对清虚道长,但有些事,她定是要做的。
心中又清明一片,睡意却是散了个干净。她穿好衣衫,未曾惊动熟睡的霓漫天,悄然出了门。
她穿过静谧如水的亥殿,步入雾雾霭霭的后山丛林,洁白如练的月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时有时无地照在苏落身上。她的脚步突兀地停下,昳丽的面容隐在黑暗中,眼神晦暗不明地看向那抹白色身影。
白子画长身玉立,白衣之上绣着的云纹在月光的照映下,流光溢彩,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仿佛装着万千星辰,清冽如碎玉的嗓音给苏落几分温柔的错觉,他伸手道:“过来。”
苏落微怔,被那绝世容颜蛊惑般慢慢走了过去,她指尖微抬,却又在转瞬间清醒过来。她用力压下那抹心悸,用笑容掩饰异常:“更深露重,尊上怎的在此?”
白子画伸出的手自然垂下,眼神在她唇边的笑容上多停留了两秒:“寻你。”
苏落被这轻飘飘的两字又弄得手足无措:“尊上有事传唤弟子便好,怎敢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见她终于不是那般疏离敷衍的恭敬,白子画心情微扬,语气也几不可察地柔和几分:“七杀殿不会善罢甘休,蜀山一行必定不会太平,此剑你收好,可护你一二。”
苏落诧异地看着仙气凛然的横霜剑,连忙拒绝道:“横霜剑乃是掌门佩剑,尊上好意弟子心领,只是这剑是万万不能拿,还请您收回。”
白子画拿剑的手向前递出,语气不容置疑:“我既交给你,便没有什么不能拿的。”
他唯二能控制的剑,除了断念便是横霜。前者是家师临终所赠,帮助他度过生死劫之剑,已被他赠与花千骨。后者乃是历代掌门佩剑,意义重大,早就与他心神合一,也正因为如此,才要将佩剑交予苏落,遇险之时,他才能感知到。
白子画想得这般周到,苏落心下无措,感动有之,酸涩有之。她小心地接过横霜剑,抱在怀里,神情复杂:“多谢尊上,他日弟子从蜀山归来,定会完璧归赵。”
白子画微怔,薄唇微启想说些什么,可最后眼波流转,说出的话却是与原先的意思大不相同:“嗯,万事小心,不要逞强。”
苏落手指划过横霜流光溢彩的剑鞘,低头间隐在暗处的眼睛多了一丝兴味,她抬头又笑得无比纯良:“尊上,你真好。”
一双盈盈明亮如潋潋水光的眸子,盛满纯净的笑意,直白得令一向清冷的白子画微怔,他微微错开视线。
苏落却不依不饶地步步紧追,她扬着头凑近,眼中笑意更深,半点不见以往的疏离,反而得寸进尺地调笑道:“尊上可是害羞了?”
上次笙箫默说苏落调侃他,白子画还犹疑着反驳了,如今他算是肯定了,眼前之人胆子大得很,端看她想与不想,没有她敢与不敢。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可低头对上苏落明显比以往亲近几分的神情,他心中的不悦顿时散了。
他眼中浮现几分无奈,带着几不可察的叹息道:“你倒是一点都不怕我。”
苏落眨眨眼,毫不犹豫地反问道:“弟子为何要怕?”
白子画心中升起几分熨帖,他眼神微闪,轻咳一声:“清心咒可抄完了?”
苏落:“……”你们长留仙尊都这么闲的吗,连刚入门弟子的罚抄都追着要??
注意到苏落的僵硬,白子画情绪陡转,声音清冷:“你没写?”
苏落慢慢低下了头,知道白子画和笙箫默的不同,她也不辩解,闷闷道:“对不起尊上。”
白子画蹙眉,声音跟夹了冰碴子似的:“三百遍,从蜀山回来之后交给我。”
苏落内心咯噔,企图和他讨价还价,但他说完便走了,只留给苏落一个冷漠的背影:“尊上,尊上!”
完了完了,手要废了。
小七幸灾乐祸地飞了出来,努力抑制自己上扬的嘴角:“主人,白子画可真是太过分了。”干的真棒!
苏落无所谓地伸伸懒腰,跟刚才沮丧的神情完全不同:“快收收,你的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小七连忙用胖嘟嘟的翅膀捂住嘴。
苏落懒得和这个贱兮兮的系统计较:“我还正愁没机会接近他呢,他把机会扔到我面前,我夸他还来不及呢。”
看着小七变得佩服的眼神,苏落内心哼笑,可想到三百遍清心咒,她神情又一瞬间的扭曲。
小七不解地问道:“主人,你改变主意了?”它还以为苏落的攻略目标是笙箫默呢。
苏落看着白子画离去的方向,一双眼睛漆黑如墨,笑得意味不明,语焉不详:“他的灵魂只能注视着我。”
唉呀,想个什么剧本好呢?
小七抖了抖翅膀,看着小心眼的主人一脸跃跃欲试,心中默默为白子画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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