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尚宫进来为黎昭梳妆时,黎昭疲软地瘫倒在床榻上,像一朵遭人□□的玫瑰花。

    破败了,枯萎了,凋零了。

    不干净了。

    她双眼失神地盯着某处,整张小脸毫无生机。

    和黎昭一副丧气不同,小宫女脸上洋溢着笑容。

    她们都是藏金殿的人,黎昭受宠就是她们的荣光,幻想昨夜王后国君翻云覆雨的盛大场面,小宫女脸红的都要滴出血来。

    不过,在这些欢欣鼓舞的宫女之中,有一个的画风截然不同。

    黎昭憔悴,她比黎昭还憔悴;黎昭心痛,她比黎昭还心痛;黎昭想死,她……规劝黎昭不要想不开。

    那个人就是小慈。

    一场宛如虚幻的梦境,醒来时,见到小慈,黎昭简直感动,她们主仆二人当即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叶尚宫清退了所有伺候黎昭的宫人,然后关上房门,给她主仆留下私人空间。

    小慈:“公主您还好吗?让奴婢看看,哪受伤了吗。”

    小慈上下其手,生怕错过什么。

    黎昭盘膝坐在床上,长发披散,衣服松垮,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落红。

    想起褚少未展示在她眼前的那张帕子,黎昭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会吧,不能吧,不……退一万步讲,如果她们真的嘿咻嘿咻,她为何一丁点感觉也没有呢?

    在现代,李昭昭也是个母胎solo,男女之事完全没经验。

    看一眼小慈,这姑娘感觉比她年纪还小,清纯的能掐出水来,想必也不知道。

    也罢,反正身体不是她的,就算是真的,就……权当被狗咬!

    起码也是一只很帅的狗。

    拽着小慈坐下,黎昭道:“小慈,把你知道,听说的,全都告诉我。”

    她个现代人,初来乍到,摸不清楚状况很容易吃亏,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收集情报。

    小慈沉思片刻,一时不知从哪里说起才好,黎昭想了想,道:“这样,你先告诉我,关于这个地方的事情。”

    说着手指朝下戳了戳,意有所指“魏国”。

    小慈“哦”了声,点头道:“魏国和咱们岳国是死对头,这点公主是知道的。项阳国君一心称霸中原,后来派项和公主远嫁魏国和亲,本以为项和公主能诞下王子,谁知道唉……”

    小慈口中的项阳国君就是黎昭的父皇,岳国现在的国君,至于项和公主,便是项阳国君的胞妹,黎昭的亲姑姑,当今的魏国太后。

    小慈叹口气,又道:“不过,项和公主如今贵为太后,垂帘听政,魏国也算是咱们岳国的囊中之物了。”

    黎昭慢慢消化,然后她又冒出来一个问题。

    黎昭:“既然太后垂帘听政,把控朝纲,何须再让我来和亲?”

    大权已握,又何必多此一举。

    倘若黎昭真的生下王子,对太后又有什么好处?或者说,一个完全是岳国血统的公主,和一个拥有一半魏国血统的王子,前者不是更忠诚于岳国吗?他们又为何舍近求远呢?

    小慈挠挠头:“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

    黎昭:“那褚少未呢?关于他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说起魏国这位少国君,小慈有一肚子的话要讲。

    小慈:“奴婢都打听过了,这个少国君,他就不是个东西!”

    黎昭:“?”

    环顾四周,小慈忽地靠黎昭更近了些,也刻意压低了声音,黎昭见她一副要讲八卦的样子,心里也有些痒痒,挪着身子,探头过去,附耳倾听。

    小慈:“听说,前些年少国君沉溺酒色,醉生梦死,云襄殿中经常彻夜莺歌燕舞,一度荒废朝政呢。”

    黎昭听后一个劲儿摇头。

    荒淫、废柴。

    啧啧。

    呸!

    小慈:“太后一开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后来……”小慈突然噤声,不往下说了。

    黎昭正听得起兴,忙不迭问:“后来怎么了?你快说了,别掉我胃口!”

    偌大的藏金殿,唯有小慈和黎昭两人,可殿门之外,鬼知道有多少双耳朵正长长竖着,其中不乏叶尚宫。

    她几乎趴在门板上,凝神屏气,许是距离太远,小慈声音又小,叶尚宫愣是啥也没听着,不过她老谋深算,这点困难难不住她。

    没有机会便创造机会。

    叶尚宫敲了敲门,朝里面道:“娘娘,早膳已经备好。”

    黎昭很快朝外面道:“等等吧,我现在不饿。”

    叶尚宫:“用完早膳您还要去议政殿。”

    黎昭茫然:“去议政殿做什么?”

    小慈从旁补充道:“接受文武百官朝贺。”

    哦,明白了。

    大boss新婚第一天嘛,大臣们总得表示表示。

    叶尚宫在殿外候了会儿,见黎昭不表态,便推门进来。

    黎昭软磨硬泡听小慈下文,见叶尚宫进来,二人都有些紧张,她扯了扯小慈衣袖,半是威胁半是撒娇,催小慈讲完。

    小慈无奈,只好赶在叶尚宫走过来前,凑在黎昭耳边,小声说:“后来少国君纵欲过度,不能人道,太后生气把伺候的宫女都杀了,从那以后少国君身边便只有一位姓裴的女子常伴左右。”

    原来如此。

    真是——活该啊!

    最好一辈子不能人道!哎不对,褚少未若不能人道,那她算怎么回事?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什么是她不能知道的?

    留给黎昭思考的时间不多了,因为叶尚宫已摆好早膳,就等她用膳了。

    摸了摸肚子,真有点饿。

    黎昭走到餐桌前,盯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珍馐美食,忽然感受到统治阶级的幸福指数有多高了。

    奢靡,非常奢靡,浪费,非常浪费。

    别说她一个人根本吃不完这些东西,就算招呼全体藏金殿宫人一起吃,这顿饭也绰绰有余。

    黎昭手中捏着筷子,犹豫先从哪个菜入手。

    真讨厌,不知道她有选择困难吗!

    小慈见黎昭迟迟不动筷,瞥了眼桌上的美味佳肴,有些嫌弃道:“魏国跟咱们岳国比那是差远了,只有这些粗茶淡饭……公主放心,奴婢会好好□□小厨房的,让他们学会做咱们岳国饭菜。”

    黎昭默默咂嘴。

    这叫粗茶淡饭?那她以前吃的岂不成了猪食?

    呃……不能妄自菲薄。

    李昭昭的父亲是个厨子,她从小喜欢做美食,也有这方面天赋,但李爸爸觉得女孩当厨子太辛苦,非要她考大学,还学了个看起来高大上的“管理”专业。

    事实情况是,会一门手艺多么重要!

    也是因为当厨子天天给人做饭的原因,李爸爸回到家反而不爱做饭了,经常随便糊弄几口,但李昭昭觉得,她爸爸随手煮的面条都是人间美味!

    后来上班了,自己赚钱,生活自然节俭,吃的也越来越简单,李昭昭时常怀念起父亲做的热汤面。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小慈忧心忡忡道。

    吃个饭怎么还哭了?

    夹起一筷蔬菜,细细咀嚼。魏国水质远不如岳国,种出来的菜口感微微发苦,难怪公主才尝了一小口就掉眼泪,太难吃了!

    小慈吐掉菜,说:“公主别吃了,奴婢去给您做些别的。”

    踏出门槛的刹那,黎昭叫住小慈。

    小慈转过身,便见一双杏眸一瞬不瞬,那双眼睛温柔干净,眼圈微微泛红,像一只遭人遗弃的小动物,求救般望向她。

    黎昭:“小慈,我出事那天发生了什么?”

    人最脆弱的时刻爆发前是没有任何征兆的,只那么一个说不上来的瞬间,仿佛灵魂抽空,巨大的悲怆和痛苦包裹着你,窒息、疼痛,缓过神来时才发现,眼泪早已不听使唤。

    一处偏殿。

    褚少未一改在黎昭面前的轻浮浪荡,正襟危坐,面容沉静,案几上堆满了小山似的书堆,他拿起其中一本,慢条斯理地翻阅,御墨从旁伺候。

    “扑通”一声。

    执剑不由分说跪在褚少未面前:“属下知错,您责罚属下吧。”

    空气中静的无一丝响动,褚少未一言不发,眼皮也不抬一下,而他旁边的御墨,也冷眼旁观,显然不打算为亲弟弟求情。

    “唉——”过了会儿,褚少未长长叹出一口气,“执剑,你起来吧。”

    执剑很固执:“属下有罪,属下不起。”

    褚少未挪开书,视向下首,缓缓道:“既如此,来人啊,拉出去砍了。”

    随他一声令下,执剑和御墨都惊呆了,外间隐约传来兵刃撞击铠甲和整齐有力的脚步声,想来御林军已集结就位。

    执剑双唇动了动,却并未开口,他下意识看向御墨,御墨也正巧朝他看了一眼,然后御墨转到案几前面,跪在褚少未面前。

    求情道:“陛下,此事不全怪执剑,都是因为微臣,微臣……”

    御墨的话尚未说完,便被一阵舒快的笑声打断,御墨和执剑均抬起头,看向那笑声源头,但见褚少未眉目疏朗,笑意盈盈。

    他道:“朕不过开了个玩笑,怎么连御墨你也……快起来吧。”

    广袖一挥,御林军便整齐而迅速地退了下去。

    御墨和执剑面面相觑,道了声“是”起身站好,执剑自觉无颜以对,将头埋得很低,御墨睨了他一眼,问褚少未,“陛下昨夜,过得可好?”

    他问得也是战战兢兢,毕竟昨天夜里,他和执剑在云襄殿外整整守了一夜,里面什么动静,他们俩听得一清二楚。

    咳咳。

    陛下威武!

    褚少未放下手中的书,沉思良久,淡淡道:“昨夜并未发现异常。”

    御墨道:“黎昭公主的表现,和情报上大相径庭,陛下一定要当心,其中有诈!”

    褚少未何尝不知。

    岳国和魏国的历史遗留问题沉疴宿疾,非一日之功可解,太后黎氏在魏国经营许久,枝繁叶茂,朝中众多大臣都倒向她。

    岳国狼子野心,一心想吞并魏国,统一中原,胃口太大!垂帘听政不够,还想要一个拥有岳国血统的储君?做梦!

    褚少未眯起眼:“一个名声扫地的公主,能翻出什么风浪,她既喜欢演,朕就陪她演……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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