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雷早早起床过来,虽说不是自己跃龙门,但能见证自己兄弟荣升厂长,也同样让李雷感到开心。

    郑南对此比较无奈,却也能理解李雷的心情。

    就像一个一辈子没出过村的村民,突然有一天告诉他当了村长,那就是这辈子最荣耀的时刻。

    郑南和李雷吃完早餐先去供销社买了一身新衣服,因为知道这八成是王回设的局,郑南才必须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对待。

    郑南并不知道自己买东西全被郑志强看到了,郑志强回去告诉郑克捡,一家三口马不停蹄的赶来,但郑南和李雷早都付钱走了,气得三人在路边破口大骂。

    结果供销社恼了,保安队长端起一盆水泼过去怒骂让他们滚,这欺软怕硬的一家三口可没胆子跟供销社硬刚,只能灰溜溜的跑了。

    郑南和李雷穿着一身新衣服,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然后直奔电子厂而去。

    江夏电子厂也在厂区内,相比核心位置的重机厂要稍偏一些,占地面积也小很多。

    抬头看看那边高耸入云的烟囱,再看看电子厂,只有可怜巴巴的两栋房子,一幢小礼堂模样的平顶建筑是厂房,还有一栋两层小楼是行政大楼。

    来到门口,跃入眼帘的是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上面挂着同样布满锈迹的招牌,两边是一道象征性的围墙。

    就是很象征性,因为围墙上到处都是豁口,甚至有几段直接没了,可以看到厂里面开辟出来的菜地。

    就这?

    要不是亲眼见到,郑南是真不敢相信这就是后世那个传奇的江夏电子厂,他甚至都怀疑是不是李雷这家伙搞错了。

    不过转头见李雷却很高兴,因为这年代除了重机厂等几个大厂,整个厂区大多数厂子都是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要不也不会有那么多工人偷厂里东西出去卖,实在是发不出工资活不下去了。

    可就是这种半死不活的厂子,在李雷眼中仍然是很了不起的。

    “诶诶诶!你们干什么的?这里是电子厂重地,没事别在这瞎溜达。”

    这是门口传达室的保安,说是保卫处,可也就是在传达室嚎一嗓子,连抬起屁股出来露个面都懒得。

    郑南灵机一动,又掏出兜里早就准备好的香烟敲开了传达室的大门。

    “老哥抽烟,怎么称呼呀?我们是看到宣传栏上寻求承包的告示过来看看的。”

    坐在传达室里的是一个约摸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本来整个人懒洋洋坐在那里,但当听到‘承包’这两个字,他整个人一下来了精神,但紧接着上下打量了郑南两眼又很快冷静下来。

    他很不耐烦的摆摆手,如同赶苍蝇一般:“滚滚滚!哪来的小屁孩,敢跟你魏爷开这种玩笑,当心我揍你!”

    很显然他并不相信,不过也难怪,毕竟现在都讲究以厂为家,突然一个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过来要说承包你家,他没当场动手就已经相当克制了。

    郑南当然早就料到了这情况,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拍出两张存单在桌子上:“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保安师傅起初也并没当回事,可随后当他看清楚上面的数字就不淡定了。

    “个十百千……万?这是两万块的存单?”

    保安师傅咽了口唾沫,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额的存单:“天老爷,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所以现在我有承包资格了吗?”郑南问。

    保安师傅眼巴巴的看着郑南收走存单,然后才如梦初醒的连连点头:“有有有,当然有资格,我这就带你去找领导。”

    保安师傅再没有之前的懒散,一下跳起来,相当积极热情的拉着郑南和李雷去往行政楼,大有一副要在新厂长面前努力表现自己的样子。

    至于传达室值班?

    用保安师傅自己的话来讲也不需要了,这老鼠进来都想捐款的厂子,根本没看守的必要。

    一路上,郑南也打量着这座传奇电子厂,见到厂房门口站着十几个人,不住的朝这边张望,这让郑南很放心,证明他们对厂子的忠心,最差最差自己不至于接手一个空壳工厂。

    “马厂长这边,这位是来承包厂子的同志!”

    迎面碰上一位秃顶长着一双吊三角眼的中年人,李雷告诉郑南他就是电子厂的副厂长马忠勇。

    相比保安师傅的热情,马忠勇就高冷许多,也不和郑南握手问好,只是斜着眼睛看了郑南一眼,然后训斥起来:“魏师傅,你也是传达室老师傅了,不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吗?怎么什么乌七八糟的人都放进厂里?”

    “就他?”马忠勇很不屑的说,“你也好好拿你脸上那俩窟窿眼看看清楚,这小崽子像是能承包厂子的吗?厂里贵重设备那么多,丢了唯你是问!”

    保安师傅如同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额头冒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李雷则急了:“我们不是小偷,我们有钱,是来承包厂子的!”

    李雷说着还让郑南再一次展示了那两万五的存单,马忠勇只看一眼就失去了表情管理,倒吸一口气的脱口而出:“板马日的,你们还真有钱呀!”

    李雷见状洋洋得意,郑南表情严肃的敬告他:“马厂长请注意你的言辞,我们现在证明自己有资格承包厂子了吗?”

    马忠勇艰难合上自己惊讶的嘴巴:“你想承包电子厂?那你跟我来吧。”

    说完就背着手走进行政楼。

    保安师傅这才松口气,拉着郑南的手叨叨不停:“这位同志你可要记得我呀,我姓魏叫魏建设,同志你这么年轻就能拿出这么多钱,可真有本事,老汉我五十多都没见过百元以上的钱,同志你承包厂子可不能忘了我,我告诉你厂里……”

    “老魏呀,你现在不应该在传达室值班吗?是不是不想干了?”

    突然前面马忠勇回头打断了保安师傅的话,魏师傅浑身一颤,然后马上返回传达室。

    魏师傅走后,马忠勇向郑南致歉:“很抱歉,最近厂子事情太多,让这些职工都有些懈怠,让你见笑了。”

    郑南对此笑笑没接这话,只是看着魏师傅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然后跟着马忠勇走进行政楼,一直来到副厂长办公室。

    马忠勇一屁股坐下,随口告诉郑南:“你要承包厂子,先交一万块钱吧。”

    郑南听这话当时就皱起了眉:“这是什么钱?为什么要交这个钱?我是有想法承包厂子,但为什么是你这个副厂长负责,为什么我没见到厂长和其他厂干部?还有……”

    马忠勇很不爽的一拍桌子:“让你拿钱就拿钱,哪那么多废话,厂子是不是不想承包了?”

    好歹是个副厂长,气势一拿出来,当时就吓了李雷一哆嗦。

    郑南可不怕他,呵呵一笑:“你要这么说我还真没兴趣了。”

    留下这话,郑南在马忠勇无比惊讶的眼光中起身告辞。

    李雷跟着郑南走出办公室,似乎还有点没回神过来:“小南咱们就这么放弃这个承包厂子的机会吗?”

    “厂子咱们当然要承包,但我也不想当大冤种。”郑南说。

    什么东西,上来二话不说就叫人拿钱,哪有这么谈事的?这摆明就想坑钱呀!

    郑南接着说:“我们去厂长办公室看看,不管怎么说承包都是一个厂子的头等大事,总要见见一把手的。”

    李雷连连点头,这才想起:“对呀,那家伙牛皮哄哄的,说到底也就是个副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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