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彰其实很喜欢修行,  感受着自己一点点强大起来会让他真切地明白自己正在将力量握在掌心。

    而那种紧拽住力量,甚至紧拽住了命运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同样的,  他也很喜欢修行梦境。

    尽管修行梦境还太过脆弱,  承受不了他太大的动作,  他被囚锁在了湖岸边上,但是随着他修行不断精进,  那方修行梦境也在逐渐凝实强大。

    他就像是在亲手用自己的精气搭建一方真实的世界。

    孟彰的心神醉了。

    他徜徉在己身精元一次次纯化的轻快感觉中,直到心神倦怠,  他方才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孟彰首先就看到了攀上中天的阴日。

    “已是白日了么?”孟彰暗下想着,  心里生出了一点好奇。

    在落入阴世化作阴灵以后,  他还是第一次白日里在阳世中走动呢,不知道外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前生曾听老人传说,  阴兵过境时候,  会有些异像?他们现在这一行车队,也不知能不能算是阴兵。

    应该算的吧,毕竟孟昌这些部曲都还在呢。

    孟彰这样想着,  心里的好奇又更浓重了些。

    只不过孟彰不想惊动外头……

    他沉吟一阵,忽然想到了什么,原本低压的眉梢一时尽数松开。

    “有了!”他从袖袋里摸了摸,  摸出一堆小布囊模样的随身小阴域来。看着这些随身小阴域,  孟彰面上也有些无奈。

    这么多的东西……

    “等得了空,  是该将这些东西好好规整一下了。不然东西太多,连自己都有些什么宝贝、什么东西又收在了哪里都不知道,岂不是笑话?”

    孟彰提醒了一下自己,在那些随身小阴域里扒拉一下,  精准地抓住其中一个藏蓝色系带的,将它拿了过来。

    他在这个随身小阴域里找了找,找出一面铜镜来。

    铜镜镜框刻有奇异纹路,隐隐透出一种幽深的气息。但更叫人瞩目的,却还是铜镜镜面。

    那镜面是流动的,尽管流动的速度缓慢到让发现的人都会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孟彰稀奇地看着那流动的金属镜面,待看得够了,他才伸手,在那流动的金属镜面上点了点。

    说来也是神奇,那镜面明明是在流动的,孟彰手指点下,却像是真切地落在了凝固的金属体表。

    不仅仅是触感奇怪,孟彰甚至还听到了他手指点落下去发出的清脆撞击声。

    多看了那面铜镜一眼后,孟彰的注意力才真正落到铜镜镜面里映照出来的影像。

    一行高挂阴世皇廷通行符印的车队在山阴处停着,车队中时常有“人”上下出入,或是汲水煮茶造饭,或是清理内外。若不仔细看,真就跟阳世官道里其他车队暂停下来稍作歇息没什么不同。

    孟彰细看了一眼,在车队中央处看到了自己的车撵。

    “嗯……”他沉吟一阵,笑道,“原来我真没看错,确实就是我们这一个车队。”

    少顷后,他将铜镜放下:“看来时机不对,待下次吧。”

    他们这一行车队是昼伏夜出的,原就跟阳世生人作息颠倒,何况孟庙行事细致,拟定的出行路线多在荒僻之地,少有人烟,几乎不会跟阳世生人撞上。

    孟彰想要满足他心里的那点好奇心与恶趣味,说来也简单,只要他现下离开月下湖,找到孟庙与他说一声就可以,但孟彰他会吗?

    他不会!

    那太浪费他的时间了。

    毕竟车队真正上路时候都在晚上时候,而晚上却又是孟彰自己修行的时候……

    特意从自己修行的时间里挤出一部分来,就为了满足一下他的小心思,那真的太无聊了。

    玩笑过这一阵,该是开始做正事了。

    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孟彰同时将铜镜放回到原处,直接就坐在白莲莲台上开始清点昨日里新得的那些随身小阴域。

    安阳孟氏阳世族长孟汧给的、孟彰亲祖父孟渺给的,孟彰很快就清点过。

    里面准备的东西确实用心,价值也并不低,但孟彰都只看过,便就收了起来,将它们跟早先时候安阳孟氏阴世族长孟椿、他高祖孟梧给的放在了一处。

    剩余摆在他面前的还没有查看的,就剩下三个了。

    他父亲孟珏、母亲谢娘子和大兄孟昭给的。

    看着这三个小布囊,孟彰沉默了片刻,方才伸手去拿来。

    孟珏给的小布囊里,多是书籍。有价值贵重的珍藏版本、有心意拳拳的孟珏亲笔批注书典……

    若说这个小布囊里收着的东西最大的特点,那就是……多!

    很多、很多的书。

    不单是数目多,种类也多。

    孟彰怀疑这么些日子,孟珏已经将整个安阳郡里能够找到的书籍都给他收了一份在这里了。

    除了这些书籍之外,小布囊里还有一把黑油乌亮的宝伞。

    孟彰心念一动,那把宝伞便从小布囊里飞了出来,直直落在他的手里。

    这柄宝伞甫一入手,孟彰就生出了一种踏实安定的感觉。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拿着宝伞的手都抖了抖。

    但他却无暇顾及,只急急将宝伞擎起打开,去看那支撑宝伞的伞骨。

    伞骨莹白透亮,几如白玉。

    孟彰颤抖的手摸上去时候,眼角直接就红了。

    无他,只因为这宝伞的伞骨并不真是什么宝玉,它其实是一支臂骨。

    一支饱浸着浩然正气的臂骨。

    这根臂骨的来历也很清楚,就是孟珏自己的。

    孟彰昨日里拜别孟珏的时候,孟珏四肢齐全,看起来全无异样,但孟彰不会认错,自伞骨中源源不绝传递过来的亲近与沉默更不会让他错认。

    所以,是孟珏在断下自己一支手臂之后,又用宝药催生出新的手臂了?

    孟彰手颤抖半日才稳住,才能凑过去,摸一摸那莹白漂亮的伞骨。

    他知道……

    在孟珏看来,断臂虽然会很痛,也会在一段时间内影响他的实力,但出身安阳孟氏的他有足够的宝药保证他调理恢复。所以用一支手臂来换一把可以给予孟彰更多保护、能帮助他更安稳地行走在白日和阳世中的宝伞,很值得。

    他知道。

    但账不是这样算的。

    起码在很多人眼里,不应是这样算的。

    孟彰的手停在那宝伞伞骨上许久,才挪了开来。

    宝伞被收了起来,又被放到了孟彰的侧旁。

    孟彰取出了被放在随身小阴域里的信。

    信没有封口,也不需要封口,因为被放在这个小布囊里烧过来的它,也只会落在孟彰的手上。

    “阿彰我儿……”

    孟彰的目光晃了晃,才继续往下看。

    “……阿父不曾料想我儿入阴世后,竟似蒙尘宝珠骤去遮掩,光华宝灿几乎灼痛人眼……人常羡阿父有麒麟子,聪慧可爱、天资高绝可托付整个孟氏一族……”

    “阿父心里既喜,也忧……”

    “喜为我儿,日后前程广顺;忧为我儿,日后将肩负起整个安阳孟氏……”

    “……日后道路渺渺,阿父唯望我儿多顾虑自身,勿要全念安阳孟氏一族。安阳孟氏一族家底深厚,我儿虽聪敏慧达,但年岁尚幼,正是读书进学的年纪,很不必太过在意这些事情。都有族里长辈在支撑着,阳世里有你阿爷,阴世里也有你阿祖,实不必你……”

    “……我儿阿彰向来爱看书,这布囊里收着的这些,应是够我儿阿彰细看许多年的了。若是还觉得不够,待回头阿父再为你购来。……”

    孟彰看着,眼角有些发酸,嘴角却也在扬起。

    孟珏的信写了足有三张纸,每一张都在为孟彰消减压力。

    孟彰看过信,无声笑了一阵,重又将信纸折叠起来收回信封里,最后放回到小布囊里。

    孟彰将这个小布囊跟宝伞挨在一起放着,然后便去取谢娘子烧给他的那个小布囊。

    如果说孟珏这个做父亲的在给孟彰准备的小布囊里,能用一个“专”来形容的话,那么谢娘子这个母亲准备的小布囊,就可以用一个“杂”来形容。

    吃的用的、穿的戴的……

    谢娘子的这个布囊里,全都有。

    而且数量同样不少,哪怕孟彰再没有其他的渠道得到补充,只凭这个小布囊里的物资,也够孟彰安适自如地生活三年余了。

    孟彰甚至还在谢娘子给的这个小布囊里发现了一批天银。

    天银,也是香火,但却比香火来得纯净,来得宝贵。它是在神明和顶层阴灵中才会流通的硬通货!

    孟彰在未得到安阳孟氏麒麟子这个名号以前,因修为太低的缘故,月例里只有香火,压根就没见到天银的影子。还是后来孟彰在安阳孟氏族里的地位大幅度抬升,他才能分得一点天银的。

    也仅仅只是一点。

    想要更多不是不能,而是得等孟彰修为提升上去,在安阳孟氏族里立下更多的功劳才行。

    可现在,孟彰却在谢娘子烧给他的布囊里发现了这一批足有十六两的天银。

    莫要以为十六两的天银就很少,不少了!

    寻常的七品神明,一年得到的天银也才十六钱。

    也就是说,此刻在孟彰面前放着的,已经是寻常七品神明十年的俸银了。

    孟彰摇摇头:“也不知道阿母这些天银是费了多少心思换来的……”

    看过那些天银后,孟彰的目光落到了收在最中央里的盒子。

    定定看那盒子半饷,孟彰想到了什么,忽然将心神从那个小布囊里拉回,看向就摆放在他侧旁的那把宝伞。

    许久以后,他才重新看向那个小布囊里。

    木盒被挪了出来,直接落在孟彰的怀中。

    孟彰抱住它,将它打了开来。

    木盒里装着的,是一件被仔细叠好的衣袍。

    孟彰看见这件衣袍的第一眼,就被那浓艳的红逼得眼睛酸痛。

    那血色的红,就像是从什么人的心房里流出来的一样……

    不,不是像。

    它就是!

    孟彰抱着打开的木盒,愣怔怔地看了半饷,才回过神来,去捞身旁摆着的那把黑伞。

    分明是孟彰将它们抱在怀里,可此刻看着,却像是他依偎着它们。

    父骨与母血……

    孟彰笑着,眼角却有水珠滑落,打湿了他的衣襟。

    足足过去了好半日,孟彰的心情才算是勉强稳定下来。

    他伸手摸了摸那个木盒里装着的衣裳。

    可饶是心情已经勉强平复,触碰到衣裳的那一瞬,孟彰的手也还是像被烫到了一样不自觉地往后躲了躲。

    孟彰抿了抿唇,才将手稳住。

    待他将木盒合上,这个盒子也就和那柄宝伞一样,稳稳当当地落在孟彰旁边的空当处。

    好容易收起这两个,孟彰盯着被留在最后的小布囊,居然有些胆怯。

    阿父给了骨,阿母给了血,那他的三位手足呢?

    他们又准备给他什么?

    他们打算给他什么?!

    孟彰盯着这个小布囊害怕得不敢伸手的时候,回到了孟府里的孟昭、孟显和孟蕴却不在意一夜未眠的倦怠,凑在一起小声而紧张地说话。

    “也不知道阿弟他现在有没有时间打开那个囊袋……”孟蕴道。

    孟昭先是摇头:“应该还没来得及吧?这一路上,虽然是坐的车撵,东西齐备,还有婢仆在侧,但阿弟还是头一次赶这么远的路出门,事情多得很,怕是还得等……”

    孟显也点头,赞同孟昭的话:“没那么快的,不要着急。”

    “我才没有着急。”孟蕴嘟囔着反驳。

    孟显点头,却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行行行,你没着急,是我说错话了,是我误解了你。”

    孟蕴先是满意地点头,随后就想起了什么,缓慢转头,眯着眼睛幽幽看着孟显。

    “二兄,方才我记得好像听谁说,要阿彰先给谁托梦的?”

    孟显身体绷紧。

    但更让他觉得不妙的,还是从另一侧投落过来的同样幽深的目光。

    不好,大兄和阿妹这是要跟他算账来了……

    可是……很多事情,孟显都能让,让一让嫡亲的大兄,让一让唯一的妹妹,唯独这件事不能。

    因为在孟彰生前,他让得最多、也最心疼的,就是这个病弱的幼弟了。

    他坐得硬直。

    “如果是说阿彰给家里托梦这件事的话,那阿蕴你确实没有听错。”

    孟蕴既意外又不意外,她哼了一声,问:“理由呢!?”

    孟显张了张嘴,然后才找到了声音:“阿蕴你是小娘子,夜里睡不好的话醒来样子不好看,阿彰到你梦里去找你,会扰了你。那阿彰就还是来找我吧……”

    这个理由……

    孟蕴沉默,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骂。

    感情在二兄眼里,她会在意自己的样貌胜过自家阿弟?!

    只是还不等孟蕴发作,孟昭的声音便在这屋里幽幽响起。

    “那我呢?二弟,你告诉我,我这边的理由又是什么?”

    孟显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他慢慢转过身,对上孟昭幽深的眼。

    “大大兄……”

    “嗯。”孟昭应了一声,“所以答案呢?”

    孟显深吸一口气,拿它来充作自己的勇气,快速道:“阿兄是我们家中嫡长,是要帮助阿父支撑整个孟家的,是要能更快成长起来照应庇护阿彰的,阿兄的时间极其宝贵……”

    孟昭的脸色未有分毫波动,倒是旁边听着的孟蕴,越是听,看着孟显的目光就越是陌生。

    是她不够细心,还是她往日里疏忽了二兄,她怎么不知道,二兄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本来阿兄的休息时间就不太够,如果再有阿彰入梦,阿兄能真正用来睡觉的时间就更少。”

    “阿兄本来身上的责任就重,若还要睡不好……耽误了阿兄的事还是小事,最怕的是阿兄太累了,反坏了阿兄的身体。”

    孟显越是往下说,话语就越发的利索,面上表情也越是自如。

    “阿兄若是累坏了身体,阿父阿母会担心,我、阿蕴和阿彰也不会好受的。”

    孟昭的目光缓和下来,不似方才那般危险了。

    “所以……”他拖长了声音。

    孟显连忙接上:“所以众手足之中,还是要数平日里最闲、也最无所谓的我来接阿彰的托梦了!”

    他当仁不让,大义凛然。

    孟昭定定看他半饷,轻呵一声,问:“真是这个原因?不是早先时候我恍惚听到的……你比我还要信阿彰?”

    孟显心头一突,面上却绷得更紧:“没有的事!我们俱是阿彰手足,倘若我们都不信阿彰,还会有谁信阿彰?!”

    孟昭别开目光。

    孟显才刚刚松了口气,就听到了孟昭的话:“你说平日里你最闲、也说我身上的事情太多,担心累坏了我的身体……”

    孟显品出了几分不妙。他瞳孔颤抖,竟不自觉间漏出几分惊恐。

    孟蕴在旁边看着,只觉得解气。

    孟昭显然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终于好心情地笑了起来。

    “既然这样,那阿显你就来帮我搭把手好了。明日,不,就今日下午吧,下午你歇过一阵后,就到我院子来,我那里有些事情,应该是你能够帮着处理的。”

    “就交给你了。”他先道,随后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谢谢了啊。”

    孟显的腰背都弯了下去。

    孟蕴见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孟昭也在笑。

    或者说,这一处角落里,除了孟显以外,孟蕴和孟昭的心情都很美妙。

    孟蕴又在这里待了一阵,便跟两位兄长告别。

    “大兄,二兄,时候不早,我得去厨房盯着她们帮阿母熬药,就先走了。”

    “等等。”孟显叫住了孟蕴。

    孟蕴停住要福身的动作,抬头看孟显。

    孟显从袖袋里摸了摸,摸出一盒脂膏递给她。

    “你这几日都在忙着做那些偶人,手指伤着了吧……”他道,“这些脂膏听说很好用的,你拿回去用吧。”

    孟昭和孟蕴看着那盒脂膏半饷,又交换了一个目光,齐齐看向孟显。

    孟蕴更是直接,问道:“这脂膏二兄你是跟谁打听的?我怎么不知道?”

    孟显不明白孟蕴为什么这么问,也不太理解孟昭为什么用那样的目光看他,面上很是狐疑。

    不过他还是回答道:“我问的六堂姐。她针线不是最好的吗?对这些最熟悉了。倒是阿蕴你,这些活计你往日都是能避就避,这次却非得自己来,一做就是三个,还得赶时间……”

    “你那些手指不遭罪才怪了。也就是你遮掩得好,否则怕是连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的阿彰都能发现。”

    孟蕴快速伸手,将孟显递过来的脂膏捞走。

    “行了行了,二兄,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别再唠叨了……”

    孟蕴的手指快速抬起又快速落下,随后更是被再一次被长长的袖子遮掩得严实,但饶是如此,孟彰和孟显还是看到了她手指上密密的红点。

    那都是被细针扎出来的。

    孟显叹了一口气,却也真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孟蕴笑了笑,转身快步走了。

    孟昭和孟显对视一眼。

    孟显想说些什么,孟昭先自别开了目光,转身就走。

    “你待会儿好好休息,等下午就得忙起来了。”

    孟显的脸色直接垮下去。

    转过身去的孟昭却在笑。

    不过这笑也只持续到出了孟显的院门,站在院门外,孟昭脸色微收,轻轻地叹了口气。

    到头来,最受忽视的,竟然是二弟阿显……

    孟昭很快就收敛了表情,继续往前走。

    不过,往后不会了。

    往后,他会注意的,也会多提醒阿父阿母和阿蕴。阿彰……

    阿彰不用他提醒,他向来就跟阿显亲近。

    原本他以为阿彰跟阿显亲近是因为他们这些手足里,阿蕴是女郎,阿显跟阿蕴不太好亲近,而阿彰身体病弱,阿显难免多照顾一点。可现在再回头去看,分明就是阿彰知道阿显的处境,心疼他……

    在安阳郡孟府里孟昭这三人散去的时候,月下湖里的孟彰也终于动了。

    他伸手,打开了面前最后余下的这一个小布囊。

    小布囊里,也有很多很多的东西。

    相比起孟珏和谢娘子给他准备的那些,这个小布囊里装的又更随意些,也更契合小儿郎的喜好。

    好玩的、有趣的顽器。

    孟彰一眼扫过这些顽器,目光最后停在顽器最前方的三个木盒里。

    他心念微动,那三个木盒就落到了他的怀中。

    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孟彰伸手去打开第一个木盒。

    木盒里装着的,是一个偶人。

    因为手工粗糙,所以面容也凭空多出几分狰狞的偶人。仔细去看,这个偶人的面容还跟孟昭有些相似。

    孟彰看见这个偶人,却是深深地拧起浅而薄的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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