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热闹闹的说笑声暂且掩盖了某些矛盾, 但到底没能真正地解决问题。
鬼母白氏心里就很明白,她看了看那些正说闹得高兴的鬼婴胎灵, 回转眸光时候却是含笑开口道:“孟彰小郎君那里的门路确实不能惦记, 但是……”
白长姐、程二郎等一众入了排行的鬼婴胎灵纷纷往她这里看来。
“司马慎那边或许可以找找办法。”鬼母白氏将话说完。
远在帝城内宫里的杨三童当即领会了她的意思。
“阿娘你的意思是,让我想办法成为司马慎的心腹,好叫他主动安排我跟着他轮回转生?”杨三童皱着眉头, 满脸的为难,“可是这行不通的吧?峻阳宫和东宫的动静连我都瞒不过去, 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同在帝城内宫中的其他聪明人?”
瞒不过,要怎么办?当然是趁着其他人来不及出手阻拦的时候抢先一步完成转生啊!
“我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取得他的信任了。”杨三童道。
鬼母白氏失笑摇头。
“这个,我当然知道。”她道,“似司马慎那样身份的人,哪怕你做得再好、表现得再忠心,他也不可能会真的信任你的。”
“那……”杨三童都被弄得有点糊涂了。
其实不仅仅是他,就连坐在鬼母白氏侧旁的白长姐、程二郎等一众鬼婴胎灵也是一样的摸不着头脑, 满脸茫然。
鬼母白氏很有点感慨。
“你们啊, 还是少了点跟他们那些高门子弟打交道的经验。”
杨三童将鬼母白氏的话听得清楚,很是不忿。
其他兄弟姐妹或许是这样的没错,但他怎么可能也一样?孟彰小郎君不就是他一直在联络的?难道孟彰小郎君就不是高门子弟?
鬼母白氏往程二郎、张四女中间的空座处看过去。
那是诸多鬼婴胎灵留给杨三童的位置。
“司马慎的绝对信任换取不来,但有限程度上的信任却总是有办法的。待明日晨早,你尝试着往上递话求见,且看看司马慎他会不会见你。若是他愿意见你, 我们就还有办法。”
鬼母白氏既是有意教导她的这些孩儿们,便也细细提点,很是耐心。
“有限程度上的信任?”还是近段时日里备受熏陶的杨三童最先抓住了重点,“阿娘的意思是……”
“我要跟他交底?”杨三童问,“不能全盘托出, 但也必得是一部分的?”
鬼母白氏不急着回答杨三童,她含笑看着眼前的白长姐、程二郎等一众鬼婴胎灵,等到他们面上眼底终于显出一些明悟以后,她才点头应声:“不错,我就是那个意思。”
杨三童先前一直都在配合地等待,到这一刻他察觉到鬼巢里的变化,这会儿他听到鬼母白氏的话,也知道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也终于明白一些什么了。
他不觉笑了笑。
这从心底泛上来的真切笑意冲淡了杨三童眉眼间隐隐沉淀着的阴沉,让他看起来又是那个在鬼巢里无忧无虑的小鬼灵了。
“为什么呢?”张四女先问道。她一面询问,一面看向了她前方的那个空荡座席,眉眼间还漂着一点不解。
是不是她想错了,三哥他没有很奇怪?
鬼母白氏还是没有立时回答,而是转眼看向了其他的鬼婴胎灵。
白长姐和程二郎对视得一眼后,就有程二郎先开口:“阿娘是觉得,即便我们透露了一些根底,司马慎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甚至正相反,他还会更重视我们?”
等程二郎停住话头后,白长姐也开口道:“是因为司马慎想要做的事情,不是凭借他自己的那部分人手能够做成的?哪怕再加上峻阳宫的力量也不行?”
接连听了程二郎和白长姐两人的话,张四女、陈五女等鬼婴胎灵也终于抓住了一丝脉络。
“东宫!”有鬼灵心头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
“不错。”鬼母白氏终于点头了,“正是东宫。”
他们这话里说的“东宫”指的可不是司马慎的东宫名位,而是他以东宫底蕴为依托组建起来的“东宫”体系。
“且只看那‘东宫’运作就能知道了,司马慎他手边缺人。”鬼母白氏顿了一顿,还强调道,“很缺很缺。”
“你们且再看一看司马慎现如今所能调用的人手的派系。”鬼母白氏又指点道,“司马慎现在能够调用的人手,其实统共算起来就是三个派系。”
“第一个,他自己东宫里配备的人手。这是他天然的直系。刨除他们之中某些被其他各方安插·进去的暗子,这就是最忠诚于司马慎、也是最得司马慎信任的一部分了。”
“第二个,他作为峻阳宫里那两人的嫡长子所能调用的峻阳宫派系的人手。这一部分……司马慎也就是个少主。他确实可以调动这些人手为他做事,但一应范围却都要被局限在不会影响峻阳宫那两人的利益的前提上,又或者不会悖逆峻阳宫那两人的意志的情况下。”
“第三个,也就是那些被纳入司马慎所搭建起来的‘东宫’体系的人。这一部分的人……你们想必都能猜到了,司马慎会用他们,但绝对不会太相信他们。”
白长姐若有所思地接过鬼母白氏的话头,说道:“三弟现在在司马慎那里就处于一和三中间……”
还没等其他人说话,白长姐自己就先反对了。
“不,不对,不能这样说,”白长姐道,“三弟其实只是在第三个。他有东宫宫人的身份,但却不是东宫的直属。司马慎也从来没有将三弟看作是他们东宫的人。”
程二郎、张四女等一众入了排行的鬼婴胎灵也都赞同地点头。
只有杨三童在另一边听得有些委屈:“这,这也不能怨我啊……”
白长姐忍了笑,无比正经严肃地笑道:“我们没怨你,三弟,你相信我们。说起来就那边帝城内宫的情况,不论是我们中的哪一个过去,也都没有谁能做得比你更好的了。”
杨三童的脸色这才悄悄缓和了下来。
白长姐和程二郎察觉,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也都放松了些。
“交底如果真的能拿到司马慎手中转生阳世的门路的话,那倒也没什么,顶多就是要将准备交底的内容挑选好罢了。但司马慎真的会愿意让我们搭乘这一场便利?”白长姐忽然想起了什么,表情凝重地问道。
程二郎也想到了这一层,同样凝重道:“是啊,先不说他们那一家子都被人盯得死死的,就算撇开了这个不提,在这阴世天地里,不也正有……”
他没将话说完,却快速地抬起目光往天穹的方向瞥了过去。
诸多鬼婴胎灵中最为灵醒的那一批很快就领悟了程二郎所指的存在。
不错,程二郎说的不是别个,正是现在看似在那位末代商王出世的光芒下被压制的各位阴神们。
程二郎见各位兄弟姐妹都理解了,也就继续道:“轮回转生该是属于祂们的权柄吧,往常时候倒也还好,可是现在……”
“现在的祂们可比先前时候强势多了,何况祂们也一直有意要收回权柄,万一司马慎这一次就正正撞入祂们手里,成为祂们收回权柄的机会,那,恐怕这里的事情就不只是我们能不能顺利借着司马慎的门路转生阳世的事了,就连司马慎自己都会被拦截下来。”
白长姐、杨三童、张四女这些鬼婴胎灵听着程二郎的话,都觉得很有道理,一时之间,他们的目光又都汇聚到了鬼母白氏身上。
迎着一众鬼婴胎灵的视线,鬼母白氏点头道:“不错,二郎,你的担忧很有道理,所以我们如果真想要走司马慎的门路的话,还需要注意其中的分寸。”
“分寸?”一众鬼婴胎灵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鬼母白氏笑了起来:“不错,你们得知道,那司马慎或许还有点软和,但峻阳宫里的那两位,却是十足的霸道和偏执。”
“他们想要做的事情,不论是谁阻止都没用。他们从来不会惧怕为了自己的目的付出代价,不论这代价到底是什么。”
白长姐、程二郎、杨三童等一众鬼婴胎灵各自思量着,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你看,当年那司马檐想要大位,所以他将本来被他父亲许给他已经过继出去的弟弟的名位给抢了;早几年那两个人想要补偿那司马钟,所以那司马钟就被他们两个给筹谋、安排着推送到了那个位置上。”鬼母白氏淡淡地将峻阳宫中那两人的前事又给各位鬼婴胎灵简单数了一遍。
“当年为了他自己,司马檐忤逆了父祖;前几年又为了他们所谓的补偿,将那司马钟的性命连同一整个江山社稷做为筹码。你们觉得,这一次为了让他们那真正嫡长子的司马慎能够再次转生阳世,他们会做出怎么样的事情来?”
白长姐、程二郎、杨三童等一众鬼婴胎灵俱都喃喃无言。
是啊,峻阳宫里那两人就是这般猖狂的秉性。这一次再为了他们的那真正嫡长子能转生阳世,他们真的会在意所谓的代价吗?
阴神们会想要借着这次机会收拢原本就该属于祂们的权柄?
如果真有必要的话,白长姐他们相信,不等阴神们出手,峻阳宫里的那两个都会直接找上各位阴神们,拱手将这个机会让出。
什么家族?什么国祚?
在峻阳宫那两人眼里压根儿就什么都不是。起码远远比不上他们自己舒心畅意来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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