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他们荒野求生的第5天。

    当天晚上,  李妮妮终于洗了个澡。

    她从一睁眼莫名其妙出现在飞机之后,就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第1天在跳飞机,第2天在野外宿营,  第3天坠落悬崖,  第4天成立老弱病残孕小分队并决定炸佛,第5天扫荡完全城的肥皂。

    其间还要见缝扎针地骗大小姐去尿尿

    这种敬业的精神,连李妮妮自己都被感动到。

    直到今天她闻到一股馊味,  以为哪里烂了,找了半天才发现,哦,  小丑竟是我自己。

    走廊上空无一人,李妮妮吭哧吭哧把一桶海水提进屋,  一把将裙子撸到底,整个人浸泡在腥咸的海水里。

    她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  一边脑子里继续想着今天发现的线索。

    人牲、殉葬、水银、女人……

    李妮妮越想越觉得,  比起献祭神祇,这更像是几千年前祭祀先祖的仪式。

    观海大师说的对,  正经的宗教,  绝不会用人祭这种血腥手段供奉神祇。

    相反,  倒是在南亚一些古国贵族祭祀祖先的仪式上,  曾大规模出现人牲的影子。

    那些古代奴隶主贵族,为了安抚祖先的灵魂,会把奴隶破腹、砍头、灌毒……

    甚至几百人几百人的绑在一起,  一批一批跪着活埋。

    再联系她之前的推测——

    达玛人供奉的或许并不是这些神佛本身,而是试图用这些神和佛,来供奉一个更高的神祇。

    ——李妮妮合理怀疑,达玛人造了一个自己的神。

    ——而这个神,  极有可能,原身是达玛人的某个祖先。

    他是如此恐怖强大,以至于超脱出了单纯祖先的身份。

    让达玛人一面,像祭祀先祖一样,以活人为他殉葬,另一面,又将他当成神明供奉。

    甚至一厢情愿地让所有异教的神佛,都向他诚服。

    ……这样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这个达玛人用无数活人血肉供奉的恐怖神祇,他尸身或塑身,一定就藏在达玛广场的佛像下面。

    李妮妮一点都不关心这个丧病祖宗到底是什么身份。

    反正达玛广场上的佛,她都是要炸的,现在不过是更加确定了而已。

    等褚西岭明天炸弹做好,管他什么牛鬼蛇神,她都去炸了他的坟。

    周一见。

    想到炸药,李妮妮心情好起来。

    她伸手摸了摸腹部上一条一乍长的缝线,把头埋在水里,咕噜咕噜地哼起调子。

    同一时刻。

    一泓月光斜过长腿,褚西岭坐在李妮妮门口,慢慢擦着枪杆。

    他觉得李妮妮有点产前抑郁,又听说抑郁的产妇容易做傻事,放她一个人,有点不放心。

    褚西岭垂眸听着里面淅淅索索的放水声、解扣声、脱衣声,还有丝质面料划过肌肤后的落地声……

    冷峻的眼底古井无波,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不多时,这些声音忽然都停了。

    他倏然抬眼,肩背上肌肉微微伏起,像黑夜里伺机而动的猎豹,预备一听到任何异动就冲进去。

    一分钟后,水声重新响起。

    但这次又有点不同,还多了……哗啦哗啦拍水声?木桶里面打滚声?咕噜咕噜吐泡泡声?

    ……?

    褚西岭重新坐下,就听里面小女孩不知遇到了什么开心事,浸在水里含糊不清地哼起《炊事班的故事》主题曲来:

    “走进新世纪,胸怀军旅梦,告别了家乡到部队,当上了炊事兵……”

    褚西岭:“……”

    褚西岭:“…………”

    他伸手压了压忍不住弯起的唇角,笑意从眼底散开。

    第二天,李妮妮穿着一条六十年代大花裤衩,蹦蹦跳跳地跑下楼梯。

    就见褚西岭抱着手臂,斜倚在拐角处,看她平安出卧室后,才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李妮妮:“?”这几个意思?

    众人早饭吃的是武太郎捕来的大马哈鱼。

    因为雨林里木头潮湿,很难找到能生火的柴,以至于他们每天的鱼都有点焖不熟。

    大家只好呼噜呼噜吃带血的半生鱼片。

    何马生首先看到她的花裤衩,不由长长地吹了一个口哨:“辣。”

    褚西岭冷冷抬起眼眸,何马生立刻一凛,收回视线。

    早饭后,褚西岭和李妮妮就背起了炸药包,准备去广场上炸佛。

    其余几人也都大致知道李妮妮打算干什么,纷纷一脸痛心地看着那堆炸药。

    仿佛李妮妮和褚西岭背的不是150斤肥皂,而是150万美元。

    炸药在荒岛求生之际,是多么珍贵!多么的难得!多么的来之不易!

    两个败家玩意儿!

    但没有人上前阻拦他们。

    众人甚至还轮流过来摸了摸李妮妮华而不实的脑壳,试图给她加一个幸运buff。

    没人想徒步穿过热带雨林。

    因此,他们哪怕都觉得李妮妮的想法荒谬,也知道这150斤肥皂……不,150斤炸药,或许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而武太郎拎着两条海水腌好的鱼干,顶着褚西岭冷漠的目光,笑眯眯塞给李妮妮。

    “姐姐,这个你拿着路上啃……真的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李妮妮叼着鱼:“可以啊,你想来吗?你会布炸药线吗?”

    武太郎的笑意停滞片刻,很快重新振作笑起来。

    他站在门口,像个贤惠的人妻,挥手目送他们离开。

    “那我在家等姐姐好消息!……没好消息也不要紧!姐姐加油!”

    直到李妮妮消失在远处,他的目光才一寸一寸地沉寂下来,抱着大老鼠转过身。

    ……自己真的好没用啊。

    什么忙都帮不上,说话也不好听,只能做做饭,捉捉鱼,勉强维持人设这样子。

    唉。

    达玛广场上,李妮妮站在佛像脚下,抬头与佛陀微阖的双眸对视。

    这尊大佛高百米,比乐山大佛还高30米,脚面可围坐百人。

    它面朝大海,双手结印,肌肉精壮,体态匀称,神色平静悲悯。

    她只有佛陀脚趾那么高,站在这里,就像一只攀爬在巨人身上的蚂蚁。

    释迦摩尼的目光在沉寂的青空下,跨过漫长喧嚣的时间长河,与远处喧哗交响的海浪一并震荡。

    ——佛为什么阖着眼?

    因为其眼二分开八分闭,不舍闭眼不见众生,又不忍全睁,看六道皆苦。

    可遇到苦难只会闭眼,那人又要神有何用?

    褚西岭把炸药包放下,绕着佛腿转了两圈。

    李妮妮也跟着他转圈。

    她终于不再执着于炸蛋蛋,而是指着释迦摩尼的小腿道:“这里看起来也比较薄,可以从这里炸吗?”

    褚西岭松了一口气,过去用刀背敲击了两下:“可以,但你要做好炸不开的心里准备。”

    李妮妮:“好。”

    褚西岭怕她失望,罕见地解释了一句:“这种花岗岩特别硬,当年拿破仑用炮弹轰埃及的斯芬克斯雕像,也只轰下了半只鼻子,我们没轰开也是正常的。”

    李妮妮:“试试就试试,不行的话,我们就再去偷他200斤肥皂。”

    ……可他们已经不可能再偷到肥皂了。

    李妮妮和他都知道,他们已经把全城的肥皂偷空了。

    要再想制作炸药,他们就得自己去种一棵皂荚树,等个20年,等到皂荚树开花结果,等到他们孩子都结婚生子,再采皂荚做炸药。

    褚西岭想到20年,唇角慢慢就勾了勾,眼底也泛出一些笑。

    他背对着李妮妮,爬上佛腿,用刀往上砍了近百下。

    刀刃与岩石相撞,迸出火星。

    最后凿出两个拳头大的豁口。

    褚西岭往佛的小腿里头埋好炸药,点燃引绳,便拉着李妮妮后退。

    ——轰!

    一声惊雷般的巨响,地皮猛然被轰开,佛脚化作齑粉,碎石和混泥土铺天盖地。

    李妮妮的长发被滚烫的气流掀起,鼓膜隆隆,刺鼻的硝酸气味呛得她不停咳嗽。

    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片刻后,她的一只耳朵也被人捂住,另一只耳朵则被压进一个宽厚的怀里。

    泥土如雨点般落下,火焰爆闪中,李妮妮在褚西岭怀中张目而望。

    眼前却又出现那个墨发华服的男子,火光中纸扇遮面,念诗一般轻声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你是这世界最后的救世主。”

    男人俯身辗转吻上她的唇,墨发垂落遮蔽视线,呢喃道——

    “你是我的王后。”

    ——轰隆!

    第二波和第三波爆炸开始,红色的焰火席卷而来!

    整个达玛广场都在摇晃,佛陀的泥身被生生撕裂,宛如活人的血肉被抛向半空。

    而李妮妮被褚西岭按在怀中,紧实的肌肉贴在她脸颊上。

    黑暗中,只能感觉到滚烫的气流点燃了血液,耳膜隆隆地鼓噪。

    许久,震动停下。

    李妮妮摸着发麻的耳朵,从褚西岭怀里钻出来。

    褚西岭还维持着那个拥抱的姿势,手停在半空一秒,仿佛若有所失。

    李妮妮从未想过,用肥皂制出来的炸药能这么厉害,褚西岭真他妈是个炸药小天才。

    佛像左边小腿上,居然真的破开了一个小口。

    两人过去一看,发现这石壁居然厚近五米,怪不得150斤的炸药只炸穿了一个猫猫头那么大的孔。

    这还是所有炸药分三波,一波一波往里递进炸出的结果。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褚西岭用长树枝往里探了探,发现佛内果然中空。

    朝里喊话,能听到回音,说明中空的面积还不小。

    褚西岭研究了片刻,起身道:“如果想要炸出人能够钻进去的洞,我们至少还需要400斤炸药。”

    李妮妮:“ok。”

    她此刻正站在佛的脚趾上,小心触碰孔洞里一张被挤到一边的佛像卷轴画。

    画上佛面含笑,鲜艳如昔,正随着空气的涌入飞快褪色。

    这是褚西岭刚才树枝伸进去时,不小心勾出来的。

    可惜只勾出来了一小部分,剩余部分卡住了。

    但这也至少说明,这佛里十有八九,是有一条甬道的。

    他们炸的地方是佛的小腿,离地都十来米了,从外面当然可以顺着佛的脚趾爬上去。

    但当年的匠人,要把这张卷轴画挂在佛的内部……就算没楼梯,也得有个斜坡吧。

    褚西岭对神仙没什么偏好,卷轴勾出来就勾出来了,也没在意。

    但此刻看她久久不动,仿佛对画爱不释手,便走过来轻声道:“这是什么?”

    李妮妮:“这是唐卡。”

    也叫唐嘎,藏文音译,指的是彩缎装裱后,悬挂供奉的佛教卷轴画。

    为示其神圣,唐卡所用的颜料,是佛教的信徒们耗费巨资,将珍珠、玛瑙、珊瑚研磨成粉,和藏红花、蓝靛混合而成,绘画完成后,可保百年色泽不褪。

    男人站在她身后,也跟着她,俯身看了看洞里露出的笑面唐卡。

    褚西岭:“唐卡不是西藏才有吗?”

    李妮妮:“哪里都有,佛教教派虽然多,但毕竟同出一源,很多风俗是一样的,印度和尼泊尔也有唐卡。”

    褚西岭望着那张诡异的佛陀笑面:“佛也会笑吗?”

    李妮妮:“会笑。有一个说法是,佛笑众生心不诚,看破不说破,所以面露微笑。”

    李妮妮想了想补充道:“非要解释的话,就有一分类似那个‘我就静静看着你们装逼,不说话jpg’表情包。”

    褚西岭:“……”

    褚西岭觉得从“佛的蛋蛋”开始,自己的敬畏就逐渐消失了,这不是好现象。

    “你想要吗?”

    褚西岭低头望着她的小脸。

    她尖尖下巴搁在膝盖上,身上套着的是农户家顺来的的确良工装。

    爷爷辈风格,又宽又大,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他望着她小小一坨,语气没忍住就柔了下来。

    “热带雨林气候潮湿,隔几天这张唐卡就保不住了,你想要的话,我帮你把它拿出来。”

    李妮妮:“会很麻烦你吗?”

    褚西岭眼神柔和,语气里也带着一些哄人的意思:“不会。”

    铁汉一旦柔情,气氛一时就有点旖旎。

    李妮妮手指绞在一起,有点怕麻烦他,又有点纠结想要的样子。

    半晌她下定了注意。

    “那就……取取看?喜欢也不至于,主要这个东西能卖好多钱!这种工艺的,尼泊尔那边一张15万!还不收税。”

    小姑娘说着说着就站起来,向给长辈道谢那样,恭恭敬敬向他鞠了个躬。

    顺便把旖旎气氛一秒荡空。

    “——谢谢褚哥帮忙,卖钱了我们对半分,我绝不会白占便宜的!”

    褚西岭:“……”

    两人炸完佛后,想着顺便去补充一下物资,便又来到佳士米罗百货商行。

    他们蝗虫过境一般搜刮了商行里所有还可以用的东西。

    比如菜刀、剪刀、柴刀。

    还有洗脸盆、洗脚盆、洗衣机、电饭煲……等等,没有电饭煲。

    最后李妮妮从破烂堆里翻出一个大花被单,就外婆们结婚时用的那种,把所有东西通通包在一起。

    她拎了两下没拎动,又跑去找了另一个大花被单,把所有的东西一分两半。

    然后鼓起勇气看向褚西岭。

    “要么……我们一人拎一半?”

    褚西岭:“……”

    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对“男人”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他长腿蜂腰,一弯腰把所有东西扛在肩上,轻轻松松,完全不费劲。

    就在两人要离开百货商行时,褚西岭忽然按住李妮妮的肩膀。

    李妮妮抬头询问,褚西岭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唇上,锋利眉眼中露出警惕之色。

    李妮妮立刻噤声。

    就在下一刻,一道黑色影子忽然如闪电窜来,游丝一般滑上她的大腿。

    李妮妮大腿蓦地一痛。

    她一低头,看到一条黑色白环手臂粗的花蛇,已经嘶嘶游上她的肩膀,蛇口张开,一副攻击姿态。

    “别动。”

    褚西岭无声无息地抽出之前包袱里的一把柴刀,几乎唇语道:

    “这是印度环蛇,两毫克的毒液就可以致命。”

    李妮妮:“……”

    李妮妮至今记得飞机坠毁前,大佬对她说的那句“我会尽量在你死前降落”。

    她曾以为这就是直男语录中的最高峰,注定孤寡孤寡一辈子的那种。

    没想到一山还比一山高。

    这人是真不会聊天啊。李妮妮屏息不动,全身紧绷。

    嘶嘶声从她头顶上传来,又有两条印度环蛇从货架上缓缓游出。

    这蛇居然是一家三口一起出门!

    此时,李妮妮全脸全身都在蛇的攻击范围之内,而褚西岭只有一个人一双手。

    ——啪嗒。

    一滴冷汗从她额边滴了下来。

    滴落刹那,三条蛇猛然弹跳起身,雷电一般向李妮激射而来!

    褚西岭大喝一声:“趴下!”

    刀声和风声掠过李妮妮发梢,李妮妮眼前雪色一晃,两条蛇已被柴刀拦腰截断。

    ——但还是漏过了一条。

    就在褚西岭反应的间隙,第3条蛇已经朝着李妮妮的脸张开蛇弓,一口咬来——

    ——“喵!”

    电光火石,那蛇头的尖牙距她不过咫尺。

    李妮妮只见一道豹纹色闪电,一瞬从她面前以惊人的速度掠过——

    李妮妮还没反应过来,第三条蛇已经被猫爪拍扁在货架上,腥臭血液溅了她一头一脸。

    李妮妮:“……”

    这还没完,猫两下蹬到木头货架上方。

    没一会儿,它叼着另外两条活蹦乱跳的蛇,迈着长腿,有些迟缓地走到李妮妮面前。

    它抬着猫猫头,与李妮妮对视片刻,瞳孔慢慢变圆。

    然后歪过头,“咔嚓”一下,把蛇咬得七分死……

    这才重新抬起猫猫头,用翡翠一般的眼睛看向李妮妮。

    还用毛茸茸的长腿,把蛇向李妮妮这边推了推。

    大概是示意她趁新鲜吃。

    随即便忍着皮毛下的伤口,三两下跳出了窗外,估计是去追剩下的蛇了。

    再次收到猫咪奇怪礼物的李妮妮:“……”

    她扶住货架慢慢站起,眼前忽然兜头罩下一件外套。

    褚西岭裸着精壮上身,用t恤在李妮妮脸上抹了两把。

    将血迹擦得七七八八后,他大掌捏着她的侧腰,伸手就要把她的裙摆掀起来。

    李妮妮按住他的手。

    褚西岭盯着她:“你受伤了,我看看。”

    李妮妮:“这真的是印度环蛇?”

    褚西岭:“是。”

    李妮妮:“你有血清?”

    褚西岭:“没有。”

    “我没有受伤。”李妮妮整理好裙子从地上站起来:“刚才谢谢你。”

    褚西岭跟着她一起站起来:“真的没有受伤?”

    李妮妮:“真的没有,印度环蛇是印度四大毒蛇,比一般眼镜蛇的毒性还要强得多,要是真被咬了,我还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褚西岭双眸在昏暗天光里紧紧攫着她。

    半晌,松开她的手,站起来。

    李妮妮抱着唐卡,一路跟褚西岭回到祭司府邸。

    一进门,李妮妮就跑回楼上自己卧室的洗手间,“砰”得关上了门。

    说是洗手间,其实就是一个洗漱台加一个60年代木头尿桶。

    李妮妮实在受不了排泄物积在一个桶,又不敢学那些男人们树林里随便排。

    因为生怕那只大猫猫跟过来,又帮她埋沙。多尴尬。

    只好每天都像猫咪一样,自己找埋沙的地方。

    此刻她坐在这个马桶上,掀起自己的裙摆,日落余晖从红框小窗里蔓延进来。

    李妮妮伸手摸了摸大腿上两个漆黑的牙印。

    无毒蛇咬人,留下是一圈像是人齿痕一般的印子。

    只有毒蛇才会出现这种,仿佛吸血鬼獠牙般的痕迹。

    她被印度环蛇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

    环蛇毒液里含有剧烈的神经毒素,被咬中一开始不会有什么太大反应,因为毒素会影响神经系统,降低痛觉。

    李妮妮除了刚开始被咬的那一下有点疼,之后的确完全没有感觉。

    但没有痛感,不代表她不会死。

    被环蛇咬伤的人会很快出现类似瘫痪的症状,一般在6小时后死亡。即使注射了蛇毒血清,也只有50的存活几率。

    可如今她却像一个没事人一样,站在马桶上思考人生。

    这不科学。

    李妮妮再次想到她的待办事项一:找个方法,确认自己是否真的不会死。

    薄暮一点点沉下,李妮妮盯着镜子里自己陌生的倒影,心里对这个世界的怀疑,到达巅峰。

    她从四千米高空坠落,没有死。

    她被剧毒毒蛇咬伤,也没有死。

    她是不是……真的不会死?

    镜子里的影子朝她极慢地眨了眨眼。

    一分钟后,李妮妮折返回床边,从枕头下拿出那把马卡洛夫pb6p9微声手枪,动作熟练地上膛。

    镜子里的她的形象,是个全然陌生的人。

    她不记得自己曾有过这么一张脸,也不记得自己曾有过这样一个名字。

    李妮妮?

    就像是造物者想不出花样,随手在输入法里打出了三个凑数的字。

    这个世界也像是一个全然荒谬的世界,没有逻辑,没有锚点。

    李妮妮把枪口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歪着头看着镜子里的陌生面孔,嘴唇微微蠕动,默数道——

    三、二——

    一!

    她按下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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