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妮妮在一片昏暗中睁开眼。
入目的是一条狭窄甬道, 和一片青色砖石。
地上铺着几件衣服,躺在上面柔软而干燥。
她被人揽在怀里,有人在缓慢地抚摸着她的脖颈, 肚子上也有个什么东西在动, 李妮妮伸手一摸,才发现是另一只手。
大小姐躺在她背后,正双手环着她, 慢慢帮她揉着肚子。
李妮妮醒的那一刻,能感觉到他的手指骤然缩起,又缓慢地舒展。
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气, 才以一副半梦半醒的姿态,懒散地对她道:“醒了?”
李妮妮低头看着那只在她肚子上蠕动的手, 礼貌地询问他:“……请问你在干什么?”
“我在安抚你的宝宝。”
大小姐平坦的胸膛和她隔着一根手指的距离,这个距离非常紧绷且克制。
正如他此刻的声音, 也非常紧绷且克制。
“你刚才摔下来后, 滑动了五米左右才停下。之后我隔着裙子,看到你腹部痉挛了几秒, 我怕这是宝宝受到惊吓引起的胎动, 所以我现在轻轻抚摸它, 告诉它别紧张。”
李妮妮:“……”
李妮妮很想告诉他, 比起胎动,这更可能是肠动。
但是她最后只是镇定道:“它现在不紧张了,那么你——”
大小姐转而把手停在她肋骨上方:“是吗。”
李妮妮保持着礼貌:“那么你的手可否——”
她话音未落, 一个形状优美的下巴就搁上她的肩膀,鼻尖也抵在她的后脑勺。
大小姐身上香气馥郁,李妮妮能感觉到他微凉的长发,像漆黑的夜幕一样披散在自己身上。
这还是李妮妮第一次离大小姐这么近。
她以前只是片面的知道大小姐有钱, 但这还是首次直观地感受到。毕竟在所有人都将近10天没有正经洗过头的情况下,大小姐还能保持体香和发香四溢,那么他买的洗发水一定很贵。
李妮妮再次尝试提醒:“你的手——”还在我肚子上。
她话音还没落,就感觉到那双冰凉的手,蛇一样缓缓滑动,把她搂得更紧了。
这次,连那一根手指的距离都没有了。
李妮妮感觉到身后的人紧紧地贴在了自己身上。
严丝合缝地,就像贝壳柔软的内里和它的蚌。
而蚌的嘴唇随意停在她耳边,有些不悦地低声道:“现在是凌晨三点,你非要在凌晨三点吵吵闹闹?”
李妮妮:“我们现在——”
大小姐:“我们现在摔进了一个密道,我确认过了,没危险,但出不去,所以先睡觉,有事明天再说。”
李妮妮:“……”
不是,这年头的小姑子和弟媳关系都这么亲密的吗?
鉴于她的每次提醒,都换来了大小姐更加令人不安的动作,于是李妮妮只能选择闭嘴。
她感到茫然且混乱,但决定尊重风俗,于是不再动来动去,只是换了个话题道:“就我们两个掉下来吗?”
大小姐这次没有不耐烦了:“不,还有何马生、武太郎、褚西岭和一个老鼠。”
李妮妮:“他们人呢?”
大小姐:“何马生和武太郎脑震荡还没醒,褚西岭旧伤复发在发烧,我把他们拖到角落里躺着了。”
李妮妮:“你不会……”不会趁机直接把人弄死了吧?
大小姐似乎洞悉了她的想法,在她身后轻笑了一声,下巴也在她黑色的头发上摩挲了一下:“放心。”
李妮妮在黑暗中安静地呆了片刻,背后就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热带快50度的气温里,两个人如连体婴儿般抱在一起,李妮妮觉得这已经不是风俗人情的问题了,这是人类生理承受度的问题。
她实在忍不住,在他怀里钻了钻,想转个身。
大小姐按住她,语调忍耐中带着一丝警告:“安静点,不要蹭来蹭去。”
李妮妮冷静地说:“我热。”
大小姐顿了顿,随即李妮妮感觉到背后一片清凉,仿佛一个火炉离开了火炉,是他爬了起来。
可一分钟后,火炉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片薄薄的扇贝形琉璃。
应该是从地宫墙壁上拆下来的。
他继续在李妮妮身后躺下,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但这次换成了一只手揽住她。
另一只手在黑暗里,举着那片琉璃给她扇风。
李妮妮:“……”
9710亿美元商业帝国的掌舵人在给她扇风。
李妮妮感到害怕。
她惶恐地窝在大小姐怀里,黑暗里眨了眨眼睛。
酝酿了半晌,更加礼貌地询问道:“……请问,刚刚您也撞到头了吗?”
大小姐:“……”
李妮妮觉得大小姐胸腔明显地起伏了一下,似乎是在做深呼吸。
他搁在她肚子上的手指动了动,仔细地抚摸了一下她的……阑尾?然后低声道:“不,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
李妮妮用沉默示意他往下说。
“我的家族,从两百年前起,就是嫡长女继承制,只有女性才能成为家族继承人,男人只有扔出去联姻的份。”
大小姐慢慢揉捏着她柔软的皮肤。
“但你刚才摔下来的时候,我根本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就跟着你跳了下来了……哪怕知道前方危险重重,生死未卜。”
李妮妮用沉默继续示意他往下说。
“然后我忽然就想明白了。”
大小姐一只手环着她的脖颈,李妮妮柔顺的黑发从他指尖穿过。
而李妮妮此刻,只觉得自己的脑壳是如此华而不实,以至于连大小姐的语言逻辑都没理顺。
他王家是嫡长女继承制,和他跳下来救她这两件事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他到底想明白什么了?
李妮妮有点挠心,直觉这里隐藏了很重要的一环。
可大小姐却不继续往下说了,转而问了一个更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你真的愿意为王瑟生生儿育女?”
李妮妮心道,完了,这就开始妯娌之间的宅斗了吗?
她自认不擅宅斗,只能含糊道:“愿、愿意。”
大小姐没有点到为止,而是盯着她的发旋:“王瑟平时对你很好?”
李妮妮:“还、还行。”
大小姐:“你们相处了很久?”
李妮妮:“蛮、蛮久。”
大小姐:“你打算和他生几个孩子?”
李妮妮开始习惯说谎的节奏:“两个……或者三个。”
大小姐:“那有点多,对身体不好。”
李妮妮逐渐熟练回答:“没关系。”
大小姐一边温柔地抱着她,一边继续和她宅斗:“这么爱王瑟?”
李妮妮脱口而出:“当然。”
——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如此明晰又笃定。
在她头顶抚摸的手指僵住,风也停了。李妮妮觉得大小姐胸腔再次明显起伏了一下,似乎又开始深呼吸。
大小姐在她对另一个男人的爱意里沉默片刻,忽然极轻地勾起唇,笑了一下。
黑暗中,那丝笑意明艳若灼灼桃花,又若河畔灯光倒影,溶溶滟滟。
他就这样带着笑意说:“妮妮,你喜欢狩猎吗?”
李妮妮:“?”
“我喜欢。”
大小姐一边给她扇着风,一边慢慢道。
“我每到春夏之交的时候,会去非洲打猎,而且我狩猎,从小到大没有输过,哪怕是别人看中的猎物,只要我想要,我都能抢在他们前头,一击必中。”
李妮妮……李妮妮觉得此处可能需要一点掌声。
但大小姐显然根本不在意她捧不捧场。
他只是以一种直女间绝不会有的紧密感,亲密地、占有欲极强地揽住了她。
然后在她后脑勺上,印下了一个不被察觉的吻——
“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你会明白的。”
他轻声说:“晚安。”
第二天李妮妮没有在一片昏暗的光线中醒来。
因为大小姐点了蜡烛。
烛光下,美人眉目含情,黑发披散,像一匹很贵的绫罗绸缎。
李妮妮四下打量片刻,发现他们现在正身处一处小型宫室,看样式,像是宫殿旁的耳房。
但普通的耳房不会内设机关,他们从悬尸地宫落下来后,之前那扇暗门就自动翻转,关闭扣死。
还好因为年代久远,暗门密闭性已经不是很好,氧气还能进来,不然他们昨天晚上就窒息而死了。
“别看了,我都看过了,这扇门重800多斤,上面除了一些图腾,没有任何能机关,它应当是翻转过来后,插销就自动滑出,紧扣住下方石壁里的凹槽。”
大小姐坐在地上,头也不抬道:“除非使用炸药,否则不可能打开这扇门,但如果我们使用炸药,这么小的地方,我们自己也会被炸死。”
李妮妮没说话。
她在耳房角落里,找到了依然昏迷不醒的武太郎、何马生和褚西岭。
然后她又陷入了沉默。
她终于知道昨天垫在她身下的那么多衣服,是从哪来的了。
大小姐把这些个男人身上的衣服裤子,全部扒拉掉铺在地上,然后又在上面铺上他自己的衣服,这才让她躺在上面。
于是李妮妮见到了三个裸男。
除了何马生是个白斩鸡,武太郎和褚西岭的腹肌都很漂亮。
尤其是褚西岭,那华丽的人鱼线,就犹如古希腊的雕刻,流畅地顺着腰肌,一路滑向……
李妮妮眼前忽然一黑,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
身后传来大小姐陡然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就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么?你还敢看!再看……再看我就把他们的腰子都挖掉!”
李妮妮:“……”
李妮妮最后也没有帮他们把衣服穿上。
因为褚西岭发烧了,而发烧病人确实是应该脱衣服降温,甚至应该加点冰块。像小时候那样一发烧就把全部被子捂在身上捂出一身汗,才是错误的做法。
一直到下午一点,三个男人才幽幽转醒。
褚西岭瞥了一眼自己只穿了一条白色底裤的精壮身躯,无言片刻,爬起来去穿衣服了。
而何马生和武太郎因为太热,忽然感受到了裸奔的凉爽,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们一天没吃东西,武太郎犹豫许久,忍痛拆开私藏的最后一包薯片。
于是三男两女熄灭了最后一根蜡烛,面对面坐在黑暗里,开始安静地磕薯片。
川建国湿漉漉地蹲在一旁吃手手。
李妮妮有点想不通这个局面是怎么来的。
按常理,一行人落入死局,没有水,没有光,没有活路。此刻要么想破脑袋,要么陷入绝望。
总之不该坐在这里吃薯片,还吃得挺开心。
磕完半包薯片后,褚西岭终于说人话了:“外面其他人呢?没有消息?”
大小姐:“指望不上,石壁太厚了,哪怕用摩斯电码敲击,也传不进来。”
褚西岭:“你的对讲机呢?”
大小姐:“跌落的时候摔在外面了。”
褚西岭:“他们能不能从外面炸进来?”
大小姐冷笑一声:“你最好祈祷外面的那些蠢货没想到这个办法,他们炸进来的那一天,就是我们被飞溅的碎石砸死那一天。”
褚西岭:“不,可以递进式往里局部轰炸。”
大小姐:“你觉得外头那些蠢货懂?”
几人一时又陷入沉默。
李妮妮小声道:“食物的还剩下多少?”
大小姐声音不自觉软了一点,温和道:“别担心,还剩下半包薯片,和一只老鼠。”
川建国:“???”
它弱小的身体逐渐僵住,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慢慢退后到墙根站着。
李妮妮觉得它看起来太害怕了,于是安抚地摸了摸它柔软的脑袋:“……不急,川建国放在最后吃吧,我们先吃薯片。”
川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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