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妮妮拉开了达玛太子的手, 吃惊地说:“你们神明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达玛太子微微笑道:“你说呢。”
李妮妮:“你们每天接受那么多朝拜,就是为了做这种事吗?”
达玛太子垂眸看了她半晌,俯下-身, 温热的气流喷在李妮妮耳侧。
他轻声道:“如果连这种事都做不了, 凡人的快乐也无法享受,那么神明接受朝拜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如让自己陨落算了。”
“……好了,你们两个别秀了。”苏尔姬妲看看李妮妮,又看看达玛太子,愤怒地说:“没看到这里还有两只狗吗?”
李妮妮:“主要是你们两个人说的办法,都不行。”
苏尔姬妲说:“怎么就不行了?美人计从古到今都有,既然一个西施就能灭掉吴国,我们就找200个西施来。”
李妮妮看了她两秒, 诚恳地说:“西施很贵, 我们没钱。”
说到钱, 苏尔姬妲一下子歇了气焰。
阿罕说:“我还是觉得在他们喝的水里下药是可行的, 我有个渠道,可以买来见血封喉的毒药。”
李妮妮沉思道:“不行, 这1000个士兵不是贵族,他们都是附近吠舍的子女,父母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陶器作坊工人, 如果形势逼得很急,这1000人杀就杀了, 但在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 这么做,我觉得不大好。”
“……你是恒河水进了脑子吗?”苏尔姬妲震惊道:“拜托,我们是造反,又不是搞慈善。放着这1000人不杀, 等我们爬到半山腰,他们反过来攻击我们怎么办?”
李妮妮:“不是因为仁慈,是因为所有中产阶级以下的民众都不是我们的敌人,而是我们未来的盟友。”
妇人之仁!
苏尔姬妲简直想去拍李妮妮的大腿。
只是她手刚伸到一半,就在达玛太子清冷的眼波中,慢慢缩了回来。
真奇怪。
这男人明明笑得这么好看,甚至都没有睁眼看她,就怪让人心里发凉的。
苏尔姬妲稳定了一下心跳,不再看达玛太子,转头对李妮妮语重心长道:“妹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不是小节。”
李妮妮说:“吠舍和首陀罗不过一个阶级的差距,他们甚至是一个作坊里的上下级,你屠杀了吠舍,还想要取得首陀罗的信任,可能吗?”
“更别说,吠舍是达摩末罗人数最多的阶级,你惹怒了整个国家数量最庞大的人群,还想要在这个国家顺利成为女王,可能吗?”
李妮妮连着反问了两句,也不等苏尔姬妲回答,直接下结论道:“哪怕不讲道义,只讲利益,这1000人也不能杀。”
阿罕沉思道:“主人说的有道理。”
苏尔姬妲看看阿罕,又看看达玛太子,确定这两个男人确定都不会帮自己以后,摊开手道。
“这不能杀,那不能杀,那你说怎么办?”
李妮妮却看着面前的水杯,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们小时候玩过自制简易扩音器吗?”
阿罕一片茫然,苏尔姬妲也摇了摇头。
李妮妮:“小学的时候,应该有一节这样的实验课,让我们用纸筒放大声音。”
李妮妮回忆了一下:“材料非常简单,只需要一个漆包线的线圈,金属丝,把线圈用胶水固定在纸杯的底部。然后把线和线圈两端连接,最后把纸杯底部剪掉,就可以做一个简单的扩音器。”
苏尔姬妲:“可这跟我们造反有什么关系?”
李妮妮转了转手中的杯子。
“我在想,这1000士兵愿意放弃祖传的手工业工作,坚守达摩神殿,应当是附近信仰最为虔诚的一批人。”
她指尖摩挲着杯子的形状,慢慢道:“那么,我们能不能利用这份虔诚,伪装成神主,降下神谕,让他们自行放下武器,归顺我们的组织?”
说到“伪装成神主”的时候,真正的神主就坐在李妮妮边上,含笑望着李妮妮。
阿罕完全没听懂前半部分,但是他听懂了后半部分。
苏尔姬妲眼睛闪闪发亮:“妙啊。”
阿罕看着李妮妮:“但除了这1000士兵,在我们起事后,长老院和摄政王子一定会围剿我们,可我们的军队甚至都没有训练好,大家还是懒懒散散的,这又怎么办?”
苏尔姬妲:“长老院我会拖住,他们敢动,我就打爆他们的狗头,别担心。”
阿罕:“长老院我不担心,可摄政王子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没错,这的确是个问题。
更别说摄政王子现在还在满城找她。
更别说她身边现在还有一个达玛太子。
克里希那不过是和她接了一个吻,什么都没做,就被达玛太子直接虐杀。
要是达玛太子知道,摄政王子和她,除了接吻,什么都做过了……
这到时候战场上见面了,可真是地狱级的难度。
李妮妮蹙起眉。
半晌,她眼睫慢慢动了动。
桌上两人都期待地看着她。
李妮妮却什么也没说,只看了看太阳,就站起来:“时间不早了,今天先散会,我们明天下午七点在农院集结人马,晚上八点开始攻山……”
苏尔姬妲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不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们第1次造反,就聊这么几句就散会了?”
李妮妮慢吞吞地说:“可是现在已经到晚饭时间了,我饿了。”
苏尔姬妲:“……”
“起-义就是为了更美好的生活,要是连饭都吃不饱,我们为什么还要起-义?”
李妮妮拍了拍达玛太子的手臂,提醒道:“散会了,吃饭去。”
达玛太子从善如流地站起来,还顺势握住了李妮妮的手。
两人手牵着手一起离开。
留下阿罕和苏尔姬妲面面相觑。
阿罕望了望天,也站起来安静道:“那我也吃饭去了。”
苏尔姬妲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间:“……”
这起义还能搞吗?
这革命前景,怎么就这么让人担心呢?
但是李妮妮离开之后,并没有去吃饭。
她只是在路边买了两张印度薄饼,和达玛太子一人一张,就这么一手拿着薄饼,一边晃荡在路上。
路上满是牛粪的味道,和死了十几天的鱼的味道。
他们身边不断的有人穿行而过。
浓郁的体臭味,几乎熏麻了李妮妮的鼻子。
这个年代天天洗澡的人实在不多,哪怕是王公贵族也经常一个星期才洗一次澡。男人还喜欢留胡子。穷人家的男人,头发和大胡须里面经常埋藏着跳蚤。
所以,怎么说呢……种田文如果放在现实,其实还蛮费鼻子的。
套马杆的汉子的确威武雄壮,但是套马杆的汉子也臭啊。
达玛太子从未有过这样接地气的经历,他看了看手中粗糙的、还明显沾着一些尘土的饼,慢慢笑了一下,将饼折叠起来,并不去碰它。
反倒李妮妮吃得毫无芥蒂,像是本身就适应这种生活和环境。
她叼着饼,单手展开一张地图。
达玛太子偏头看了一眼,温和道:“想找什么地方?”
“附近一个叫‘迈达巴德’的硫矿石矿场。”
李妮妮腾出一只手拿着炭笔,一边在地图上画着圈圈,一边喃喃道。
“我在地图上明明看到路途不过十来公里,应该就在这附近才对啊,怎么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呢?”
硫矿石矿场……
达玛太子略微怔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你想制硫-酸?”
李妮妮把饼从嘴里拿出来,含糊地说:“没办法啊,我们的组织里都是平民,大家还没有形成军队纪律,也无法立刻服从命令。我们手里有的武器,在摄政王子的黑甲武士面前更是不堪一击……这种情况下,我不搞点秘密武器,又怎么可能占领得了达摩神殿呢?”
达玛太子慢慢道:“浓硫-酸就是你准备的秘密武器?”
“也谈不上秘密武器吧,就是想让计划更稳妥一点。”
李妮妮谦虚地说。
她指着远处高耸入云的达摩神殿,和达摩神殿的主人恳切地分析道:
“你看,你家神殿地理位置这么高,以高处去对战低处,要么从上往下射箭,要么从上往下滚岩石……当然,如果能烧开水,从上往下浇沸水也可以。”
“但是这几样,我们都没有这个条件。”
“神殿附近积雪覆盖,我们很难挖到岩石,而神殿所在位置海拔又非常高,环境气压过低,水的沸点也随之降低,我们甚至烧不出沸水。”
达玛太子:“所以你就打算制作浓硫-酸,从上往下浇?”
她没抬头去看达玛太子,只是咬着饼道:“你介意吗?”
达玛太子:“介意什么?”
“我把浓硫-酸浇到你后代子民的头上,这样的伤亡可能不是以千计的,有可以万来计。”
李妮妮暂时并不敢真正惹怒自己这个看似每天都笑眯眯,实则喜怒无常的床伴。
她试探道:“我们毕竟是室友,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就换一个办法。”
达玛太子含笑道:“我只是你的室友吗?”
李妮妮想了想,试探道:“那……上过床的室友?”
达玛太子:“……”
他若不是神,这时候可能已经被李妮妮气死了。
他深吸一口气,柔和地说:“我早已经不问世事,这些人怎么死,又关我这个室友什么事呢?”
李妮妮头也不抬:“你不介意就好。”
达玛太子袍袖在李妮妮身边轻轻晃荡,他身上的冷香氤氲在李妮妮鼻尖,几乎盖住了达摩末罗街道上浓郁的粪便味道。
就在这时,几头白牛慢悠悠的甩着尾巴,从他们两人身边走过。
白牛走进了一边的神殿,立刻有几个神殿地方祭司恭敬地出来迎接这些牛回家。
那架势,比迎接自己的爷爷还隆重。
而达摩末罗的民众之所以这么信仰牛,不过是因为在神话传说中,牛是他们信奉的达摩神主的坐骑。
几千年过去,百姓们还牢牢记得神明的喜好,无论哀愁还是喜悦,都会记着向神明祈祷。
可他们的神明,却早已经抛弃了故土。
神明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夕阳将他的背影拉的很长。
“其实你不必这么麻烦。浓硫-酸制作的周期很长,这么大批量的浓硫-酸,至少要制作一个月。一时片刻,你从哪里来这么多硫-酸?”
达玛太子双手在身前交握,看上去有点闲云野鹤的味道。
“别忘了,在这片大陆上,连神明都是你的私有物。放着神明的力量不用,就不可惜吗?”
“不可惜啊。”
李妮妮抬了一下眉毛:“你忘了,我家不是还有一个做生意的小哥哥?就是那是小老鼠的主人,叫武太郎,你可能没见过,你醒来的那一天,他有事离开了。”
李妮妮回忆了一下:“他出门做生意。本来两三天就要回来,但是我让人给他去信,让他找了一个硫-铁矿,然后用铅室法炼制硫-酸。”
其实硫-酸在古代很早就出现了,中国最早发现的硫-酸,在公元八世纪,被叫做绿矾油。
具体炼制的方法,在《天工开物》里面有记载。
但是这种炼制出来的硫-酸浓度,完全达不到李妮妮的要求。
《天工开物》里的硫-酸,主要拿来治病,属于中药范畴。
但是李妮妮想要的,是能置人于死地的东西。
因此,李妮妮选择用铅室法或者接触法炼制硫-酸。
刚好武太郎立志成为古印度马爸爸,前段时间天天在外头跑来跑去,想要找到可以赚钱的项目。
这附近的陶器,手工作坊和各类矿场,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
李妮妮在收到武太郎托人传来的讯息后,没多久,就给武太郎转达了这个消息。
按照武太郎之前搞商业的麻利程度,现在李妮妮手上能用的浓硫-酸,储备量应该已经足够。
达玛太子慢慢道:“所以,除了那个传闻中爱慕你的摄政王子、你的前执政官未婚夫……你还在家里藏着一个男人?”
李妮妮心道,那还有一个和我真正上-过床的摄政王子呢,你们俩还马上就要碰面了。
在表面上,她还是诧异的说:“什么叫我在家里藏着一个男人?”
达玛太子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也更加温柔,却无端让李妮妮感受到了某种背脊发凉的冷意。
“是吗?”他轻柔的说:“他原来住在哪?”
他修长白皙的指尖点了点下巴:“你房间对面那个空出来的房间?还是你隔壁的那个房间?”
李妮妮警惕地说:“你不是想对他下手吧?”
达玛太子看了李妮妮许久。
他藏在袖子里的扇子,已经几次露出了尖锐的刀片,又被他稳妥的、慢慢的收了进去。
一个和他的西伽蜜多,同住一个院子的男人。
听起来,还同住了很久。
达玛太子轻柔的说:“他对你做到哪一步了,他吻过你吗?”
李妮妮:“没有!”
“那其他的呢,做过吗?”
达玛太子像是浑不在意似的,笑盈盈问:
“别害怕,我就是问一问……我做过的事,他也做过吗?他进来过吗?”
李妮妮第一句还能好好跟他聊。
问到后面两个问题时,李妮妮已经失去了回答的兴趣。
“我觉得你越界了。”
李妮妮说。
“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不是夫妻也不是情侣,我和谁在一起,又关你什么事呢?”
“那就让我们有关系。”
达玛太子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妮妮。
街上人来人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神明牵起李妮妮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他望着她,语气平静而柔和。
说的内容,却与这种柔和毫无关系。
“如果你暂时不想收我的聘礼,我不逼你,但是我必须有一个名分,西伽蜜多。”
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眉眼温柔地注视着她。
“除我之外,你不能有别的男人,我也不会有别的女人。我不会喜爱任何一样事物超过你,我们一直在一起,我会每天为你煮饭、打扫卫生,把你的生活照顾的妥妥帖帖,如果你想拥有孩子,我们就生一个……我们如此生活,一直到时间消耗殆尽,这样不好吗?”
“……”
说真的,听到第1句时,李妮妮真想说一句,你家是住印度洋,还是撒哈拉沙漠,管这么宽。
但她马上又想起,达玛太子的两个住所,第1个于阗古国,的确是在撒哈拉沙漠。
第2个住所达玛古城,也的确是在印度洋上。
李妮妮:“……”
这就非常尴尬了。
李妮妮沉吟了片刻,刚想说什么,达玛太子就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这张嘴巴,不会说好话。”
达玛太子在行人诧异的眼光中,慢慢在她唇上摩挲了一下,片刻后俯身又印下一吻。
“不好听的话,我不想听。”
李妮妮:“……”
接下来,达玛太子并没有纠缠在“武太郎和她做没做”这件事上。
但李妮妮也没有放下心。
克里希那的经历太惨痛了,达玛太子越是不作声,李妮妮心里越是没底。
他们沿着街道往前走,一路越来越偏僻,行人也越来越少。
李妮妮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达玛太子连生孩子都想到了,这简直就是下凡来过日子的节奏。
可李妮妮的心中却只有造反。
这样不对等的关系,其实给她增加了很多麻烦。
就比如此刻,李妮妮明明想要对付的就是达摩神主的神殿,可达摩神主却非要跟在她身旁。
这个室友太危险了。
不能做了。
可每当李妮妮想要委婉和他谈谈搬出去的问题,达玛太子就低头吻住她。
然后衔着她的唇,轻笑道:“我不想听。”
李妮妮:“……”
就这么又走了一段路,李妮妮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我记得你不是说自己失忆了?”
达玛太子“嗯”了一声:“我的确‘应该’失忆了。”
李妮妮:“可你为什么还能记得,你的那个什么……王后?”
达玛太子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侧头看向李妮妮,轻笑道:“你说呢?”
李妮妮:“……难不成你还是选择性失忆?”
达玛太子看了看无垠的苍穹,竖起了一根食指放在唇边:“嘘,小声一点,会被听到的。”
李妮妮没好气的说:“我在和你说正事呢,别开玩笑。”
“我也没有开玩笑。”
达玛太子说着没开玩笑,脸上却露出一点漫不经心的神色。
他像闲庭信步一样走在荒芜的野草旁。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只有神明知道的秘密。”
他微微笑着说。
远处绿色的矿山已经隐隐可见,像是苍穹下潜伏的巨大的兽。
“这个世界是被监视的,天空之上,有一只巨大的耳朵,在听着你我交谈。”
“这只耳朵,叫海森堡。”
作者有话要说:i revised the last chapter four tis
why do i have to speak in plish here
because i anbsp; afraid that the auditors will see this sehen wonder what happened in the last chapter
a go bad revise bsp;for the fifth 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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