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色的车门被里头的人踹了好几脚才勉强打开,下来一个穿着运动装的女生,个子不高,但是还带着口罩和墨镜,看不出一个大致的样子。
“怎么开车的,停车场出车速度这么快,赶着回家进祖坟是吗。谁是车主?”墨镜上方露出两条皱在一起的眉毛,女生低着头拍掉不知名的碎渣,还露出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我我我。”程岷看了一眼乔洲,乔洲刚刚还好好地和他说着话,如今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呆愣在原地。
“走保险还是私了。”
女生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们,又自顾自绕到后座,打着电话的同时,还比划了一个手势,后座的车窗徐徐地降下来,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地上还滚落着酒神包。
乔洲看着那妇人的侧脸有些脸熟,但一下子没想起来是谁。
程岷扯了扯乔洲的衣服,“这车走保险还是私了……?”
乔洲原本死死盯着那个女生的眼睛这才挪开,重新落回程岷身上,“走保险。”
他这个商场无敌,但可以堪称生活低能儿的程大怨种,还没意识到对方的车比他的车要贵上两倍不止。
“驾驶证给我。”女生嘴里嚼着泡泡糖,伸出了一只手。
“哦哦哦,你等等。”程岷折身跑回车里,拿出了一个黑皮册子。在这种自带话语权的女生面前,他好像就没产生过什么自主的思想。
女生翻开第一页,虎口夹着过塑页,四根手指朝着乔洲。乔洲视线随之下落,落到了她中指关节的茧子上。
以前时雎从来不喜欢好好握笔,压得中指有些变形和出茧。
“程岷?”女生似乎有些意外见到这个名字,又核对了好几遍,咧着嘴笑了几声,冲着后头车里的妇人道,“妈,这不巧了,大水冲了龙王庙。”
这时候车里的妇人才挪动了一下,看到她的全脸,程岷沉睡的记忆一下子惊醒。
这不是陆岸影视的誊总吗!
“滕总不好意思……”程岷已经不知道该从哪里进行找补了,他没听说誊总最近回来密虞啊?
那眼前这位……
程岷又把目光挪到已经把墨镜摘掉的女生脸上。这和机场大屏幕的广告牌逐渐重合起来。
时雎?!
“我和誊总来密虞的消息还没有说出去,本来是说明天会去拜访程总,聊聊我和陆岸合约到期之后的事情。可现在车坏了,那就没办法了。”时雎咬着墨镜腿,看起来一副为难的样子。
一旁的乔洲忽然开口,“时小姐要不介意,我可以代劳司机一职。”
程岷一张嘴都要合不上了,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乔洲和时雎之前那么深的渊源,这中国又幅员辽阔的,怎么在这小小的密虞市撞见了。
时雎脸上浮现出有些迷茫的神情,“咝,我感觉你好像很眼熟,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乔洲身侧的手纂成了拳。
时雎失忆了……?
“时小姐开玩笑了,这是我朋友乔洲,在欧洲呆了十多年才回国。”程岷赶忙出来打圆场,他此刻恨不得楚颐和在这里。
这究竟是什么修罗场。
“喏,我的微信,你加我吧。那就还要麻烦乔先生,明天早上十点来接我们。”时雎很自然地将微信的二维码递出去,“程总早上十点应该有空吧。”
程岷狗腿的同时开了自己微信的扫一扫,他现在脑子里就是那几个经纪人众口一致的‘时雎可真是性子好’,压根忘了时雎上来第一句就是劈头盖脸地骂人。
“有,怎么会没有。誊总和时小姐随时随地来,我都随时随地有空。”
程岷心里窃喜,忍不住打了个响指,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
乔洲强压着镇定扫了递到眼皮子底下的二维码,微信弹跳出来一则消息。
【你已添加了关关雎鸠,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拖车从停车场入口驶进来,两个穿工装的人瞄准了时雎的车牌,指挥着车架缓缓下移。誊总也撑着伞从破损的车上下来,手里拿着一柄纯黑的伞,伞把的底端还印着叠交在一起的r字样。
“那就明天见。”时雎虽然还是带着口罩,可露在外头的眼睛笑着眯了起来。
程岷还在够着身子,巴巴儿的打着招呼,“好的时小姐。”
蓝白相间的出租车载走了时雎和誊总,程岷才回过味来。此时雨也停了,楚颐和见他们许久没来,便自己走了过来。来的第一眼,就瞧见了称得上是有些失魂落魄的乔洲,和兴致勃勃的程岷。
以及还在冒着白烟的车。
“程岷!”楚颐和惊叫着,上手就来扯程岷的耳朵,“我不就一会儿没盯着你吗。”
“祖宗祖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程岷理直气壮地把手里的屏幕亮到楚颐和眼前,“我们刚刚碰见陆岸影视的誊总和时雎了。”
“是撞上了。”乔洲艰难地组织着措辞,“物理上的撞上了。”
楚颐和半信半疑地松了手,点开时雎的头像,一条条地翻着她的朋友圈。
“欸……等下。”程岷又反应过来了些什么,“刚刚时雎是不是管誊总叫了声妈?”
乔洲垂眼看着程岷,几年不见,他的反射弧并没有随着时间的增长而增长。
“你不知道吗,时雎的妈妈就是陆岸影视的誊总。不然为什么时雎从小,来开家长会的只有她家的保姆,她永远说家里人在忙。”
程岷和楚颐和皆是吃了苍蝇的表情。
“那时雎见到你,没对你说什么?”楚颐和把手机还给程岷,又多了一步转账试探的动作,确定了时雎没有转头就把程岷删掉才安心。
乔洲单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揉捏着太阳穴,大概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里头的神经跳着疼。
“没,看起来像是失忆了。我有学心理的师兄说过,人如果在受到巨大创伤之后,人体出于自我保护机制,会选择性遗忘些东西。我想,她应该忘了那件事之前所有的事情。”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家里还有车吧,明早借我开开。”
“你有驾照吗?你开惯了欧洲,能开的惯国内的交通吗?”程岷算是有些后怕,紧紧捂住口袋里其他的车钥匙。
乔洲深吸一口气,白了他一眼,“十八岁那一年我背着你们所有人回国了一次吗,不就是来考驾照来了吗?二十五岁那一年,你来接我的那一年,我不就是回来延长驾照换本了吗?”
“哈,合着你二十五岁还回来过,你没和我讲?”楚颐和算是听明白了,这俩哥们,完全就是穿一个裤筒出气的。
乔洲飞速地指向了程岷,“他叫我回来的。”
程岷气的想要掐死他。
出租车上,时雎解锁的手机屏幕一直都停留在一个界面上。
“这就是十年前那个小子?”誊总打破了车里的寂静。
时雎没有遮遮掩掩,点了点头。
“那你装什么失忆。”誊总不理解地皱了皱眉头,“你们这些小年轻,我真是搞不懂。”
“妈,人家初中之后就出国了,学的还是整容外科。这是为了谁,我就不必多说了吧。我这不是让人家少一些愧疚么,毕竟那件事又不全是他的责任。”时雎还是低头刷着乔洲的朋友圈,里头发的都是些学术文章,偶尔中间还夹杂着学术奖杯,不过都是些英文。
“少自恋,你这点就学了你爸。”誊总微微侧了侧身子,瞥见了乔洲朋友圈里那些奖项,“成绩倒是还可以,他多大了。”
“二十七……”时雎忽然觉得不对,“妈,你能不能别那么八卦。”
誊总脸上就差写上‘烂泥扶不上墙’这几个字,“我是干什么的,我没有点敏锐的嗅觉,能在这一行干这么多年?”
“少自恋,别学我爸。”时雎及时回怼,她的嘴皮子可是继承了誊总的一大半。
“你不讨厌他啦?”誊总贼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哎哟,我不知道是谁高中的时候在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时雎双手捏紧了手机,心里默念‘这人是我妈’。
“嗐,你也这么大了,走的也不是不准谈恋爱的合约路线。你喜欢,就去吧。”誊总又恢复了陆岸影视董事长的做派。
墨镜一戴,谁也不爱。
“哦我要叮嘱你的,你这次可别住去别墅了。这母女的身份,我还压着呢。”
时雎胡乱地点头,“知道了,我去公寓那边住。”
自从出道之后,誊总就没再让她回过别墅那个家了。时雎也知道誊总的一番苦心,当初她顶着股东的压力把时雎签下来,后续资源又给的好。也是时雎肯努力,虽然不是科班出身,可那一张脸上镜之后居然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再加上磨练演技的加持,时雎倒也一步一个脚印爬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但背后嚼舌根的人也不是没有,时雎只有做的滴水不漏,才能在这个刀尖上跳完一支完整的舞。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