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颂没有将文一瑶送回家,而是带到了自己在沅江的别墅。

    文一瑶发了高烧,一直昏睡着,姜颂让高婶好好照看她,自己则是跑到了露台抽烟。

    他双手撑着栏杆,看着远处的沅江,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他的爸爸姜正天生就不喜欢生意场上的那一套,十八岁就和妈妈生下了自己,对妈妈倒是极好,但对公司的事情从来都不上心。

    所以公司一直也是由祖父掌管,可是祖父老了,儿子又靠不住,便把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

    所以,姜颂是跟在祖父身边长大的,祖父给他找了家庭教师,所以他没上过正规的学校,没有同龄的朋友,没有一丝一毫自己的时间,

    就这样他慢慢变成了一个怪物,开始是只会学习,后来是唯利是图。

    祖父将所有的慈爱都留给了父亲,却将严苛留给了他。

    曾几何时,姜颂也想过了结自己的生命,他不明白为什么祖父会因为一些冰冷的数字对自己大发脾气,更不明白明明自己有父有母却活的像个孤儿。

    但他终究还是怯懦,这份怯懦后来变成了野心,再后来成为了他灵魂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以当他听方医生讲一瑶可能自残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不是心疼,而是钦佩她的勇气。

    “可我同情她又怎样?难道我就不要股份了吗?笑话,姜颂啊姜颂,你真是伪善~”

    “先生,给文小姐喂过药了,您要不要进餐?”高婶来到露台提醒姜颂到了晚餐的时间。

    姜颂将烟掐灭,“你们先吃吧,不用管我。”随即转身下了楼。

    他来到房间,看到文一瑶蜷缩成一团,即使是睡梦中也不安稳,便索性躺在她的旁边,轻轻拍打她的背部,唱起了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曾唱过的安眠曲,“看蒙蒙的睡眼,有谁值得你留恋,同林鸟分飞雁,一切是梦魇。传说中神话里,梦中的我在梦你,神仙说梦会醒,可是我不听~”

    不知过了多久,姜颂朦胧中似乎听到一瑶的声音,他连忙睁开眼睛,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还是有些烫。

    他本想喊高婶帮一瑶换身衣服,她发了很多虚汗,不及时处理等汗干了会更严重,这时一瑶却突然伸手抚摸自己的面颊。

    姜颂第一次被女生这样“摸脸”,心突然跳的很快,红色蔓延到了耳朵根部。

    一瑶半睁着眼睛,嘟囔着,“阿凯,阿凯,是你吗?”

    原来是认错了,姜颂心中划过一丝失望,阿凯?应该是她最好的朋友,姜颂不敢动弹,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一瑶食指轻触“阿凯”的眉骨和“鼻梁”,笑了笑转而却又红了眼眶,“还能看见你真好,我好想你,可是你在哪儿呢?”

    姜颂不做声,继续听着。

    “阿凯,我,我再也没有爸爸了~”她无声地哭泣着。

    一瑶的脸皱成了一团,眼睑已经肿了,嗓子也已哭哑,姜颂心中有些苦涩,想安慰他,却又自知没有资格也没有意义,他还是要利用她的不是吗?

    “我没有办法理解,也没办法原谅那群因为钱害死我爸爸的人,我更不能原谅那个为了钱就可以轻易舍弃爱情和亲生女儿的人。阿凯,你说,钱有那么重要吗?为什么有人去用金钱或是权利来制定圈子,划分等级?谁给他们的资格?我想不明白,如果让我选,我只想爸爸回来,只想一家团聚~”

    是啊,为什么呢?

    一瑶哭着哭着就再次睡着了,姜颂这才敢开口说话,像是对她说也像是对自己说,“爱钱或者爱权利的人最后都会变成怪物吗?”

    他走出了房间,将门轻轻扣上,吩咐高婶帮她擦洗一下,再换身干净的衣服,自己则连夜赶回了公司,毕竟公司的新平发布会近在眼前,他不可能因为任何一个人分心。

    在车上,他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连忙给方特助打了电话,“方寻,去一瑶家把她的手机带到沅江这边的房子,顺便把那个叫程芳的带过来,你明天晚点来上班,挂了~”

    ……

    吉父终究扛不住吉文的绝食抗议,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无奈之下便放了他出去,只不过将他的信用卡全都冻结了。

    吉文不在意这些,他只是懊悔自己没有早点想通,一出来他就去文家找阿瑶,他要求她原谅,哪怕是下跪,他也要试一试。

    “叮咚~”

    他在门外等了不到一分钟,大院的门就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阿洁,她认识吉文。

    “吉少,请进,先生、太太这几天都不在家,馨染小姐在楼上,您在这喝杯茶,我这就去喊她。”

    “等等。”吉文叫住阿洁,“我要找的是你们大小姐,一瑶小姐。”

    “这~”阿洁面露难色,佣人是不能够在背后谈论主人家的事情的,于是她选择了沉默。

    没能顺他的意找到阿瑶,吉文变得有些暴躁,“什么意思?一瑶去哪儿了?你说话啊!”

    “吉少爷,这里是文家,可不是你们吉家!”文馨染闻声而出,趴在栏杆上俯视着吉文,“阿洁,你做你自己的事情去~”

    “好的。”阿洁松了口气往厨房走去。

    “这么看着你可真有趣,其实,你除了家世和那张脸也没什么嘛。”

    文馨染讲话的时候,吉文一直仰着头,这让他愈发生气,他指着楼上,“阿瑶呢?”

    文馨染将两只手交叉抱于胸前,神情变得更加傲慢,忽然她有了更好的主意整他,于是她缓缓下楼,坐到大厅的沙发上。

    温蒂看到主人,一下子蹦到了她的怀里。

    “坐下吧,我允许你坐下。”

    吉文有求于人,强忍怒气坐了下来。

    “在跟你说姐姐去哪之前,我不如跟你说说这些年她是这么过的吧,毕竟我们也算有过一段感情,这段故事就当是送你的。”她边逗温蒂边说。

    “我那个最亲爱的姐姐到我家之后,我就一直捉弄她,她喜欢什么我就去抢,她讨厌什么我就塞给她,在她便当盒里放虫子,在她白裙子上撒些红墨水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你干嘛这个表情啊,不过是姐妹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

    吉文握紧拳头,克制着自己。

    文馨染觉得他这个样子很滑稽,便接着说,“但她啊,好像天性就比较冷淡,不管我怎么闹,她都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过也是,就连她妈妈都帮着我呢!哈哈哈哈哈~”

    她俯身亲了口温蒂,似乎是身上的香水刺激到了它,小猫咪一下就跳了下来,往楼上跑去。

    “养不熟的畜生。”文馨染脸色骤变。

    她拍了拍手,接着说,“一直搞这些小动作,我也觉得无趣,于是在那年中考结束,我闲着无聊,拿着她手机翻了翻,没想到她这种人还有朋友,我就随便把那个人的秘密发了出去,有趣的事来了,那个人竟然想不开去自杀,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总之就在那天晚上那人莫名其妙就死了,哈哈哈哈哈,你说这什么命?”

    “有趣?你把人命当成游戏?”吉文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和这样一个疯子交往了将近三年。

    文馨染耸了耸肩,不以为然,“他心理素质差又不是我害的,那之后,你的阿瑶就生了一场大病,神经兮兮的。不过我觉得她还不够惨,尤其是还榜上了你,所以大学毕业那年,我又想办法搞了个意外割伤了她的手,让她从此再也拿不了画笔,怎么样,我创造的故事是不是很有意思?”

    “原来是你!”吉文起身扬起了手。

    文馨染也占了起来,挑衅道,“打啊,打了我你就再也不知道文一瑶在哪儿了,更何况我的故事还没有说完。”

    她看吉文不敢打她,便又坐下,继续说了起来,“话说回来,难道不是你对她最狠吗?你为了继承权生了歪心思,又相信我随口编的第三者,你难道就不可笑吗?你不仅可笑还虚伪,虚伪到就连分手也要把全部的责任推到文一瑶身上,你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

    文馨染字字诛心,吉文双手掩面,终于痛哭了起来。

    他越痛苦,文馨染越觉得好玩,她俯下身,在他耳边说道,“你可知道她是因为追你,才开车出了车祸?”

    吉文猛地抬头,“阿瑶,她是为了我吗?”

    文馨染看眼前这个男人现在还在意这些,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文一瑶至少有一个和自己共通的地方——看男人的眼光不行。

    “可惜,你再也见不到她,她已经离开了文家,是死是活没人知道~哈哈哈哈哈~”

    文馨染心情大好,她打了个哈欠,是时候去睡个美容觉了,这下子总算能做个好梦。

    阿瑶,你一定要等我啊。吉文发誓不再辜负文一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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