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被喝退之后,本来是想去角落里蹲着,等沈夫人一行人离开后,他再接着喝酒。可他怂着怂着,忽然想到点什么。
不对啊,自己还有笔账没算呢。
于是乎,小胖子蹬蹬蹬地跑上了楼。
“薛蜻,你给我滚出来!”
因为是自家的酒楼,薛蟠这会酒醒之后,也没再继续闹事。不过他这番冷静的姿态,倒比平时撒泼发浑的时候,更能吓唬住人。
二楼的雅间里,薛蜻的表情很是勉强。
“蟠弟,你这是怎么了?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他语气软糯,话语间满是无辜和不解,如果不是自己刚刚想明白,很可能就被他绕进去了!
薛蟠冷笑:“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
他怒斥:“那夫人摆明了出身不凡,你为什么要怂恿我上去做傻事?”
这一番话说得这些平时里跟着他厮混的公子哥们都忍不住另眼相看。
不容易啊,薛大傻突然就长脑子了。
而被他指责的薛蜻却苦笑一声。
“原来你竟是这么想我的么?我薛蜻只是个不受家族重视,也没什么机会增长见识的庸人而已。原本想着蟠弟你不嫌弃我无用,我就算是每日里跟在你身边做你的玩伴,也绝不后悔,甚至心里还擅自把你引为我的知己。可现在看来,是我高攀了。”
薛蜻面色痛苦,而看见他的神情后,薛蟠脑子突然就空白了。
他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戳到了薛蜻的痛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少爷很难低下头,这样一句话也算服软。薛蜻低头佯作难过,面上却忍不住得意一笑。
还以为他出息了,原来竟还是一个蠢货。
他心里越得意,语气倒是越发痛楚,甚至还落了两滴泪。
“不必了,既然你看不起我,以为我是那等龌龊人,往后我们也不必再聚了。”
他说罢,狠狠地一甩袖子,起身就要往外走去,心里也在盘算这次薛蟠来道歉的话,自己该要什么礼物合适。
说起来,这傻子的爹刚给他的那盆血珊瑚就挺值钱的。
这招薛蜻往常百试不爽,毕竟除了他身边的这伙人,再没别人肯跟脾气不好的薛蟠一起玩了。大少爷要是不想孤零零的,早晚都得来低头。可他是万万没想到,推开雅间的门后,自己会在门口看见薛家主母那张冷若寒霜的脸。
啪——
薛夫人反手就是一个耳光,冷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拿捏我儿子?”
薛蜻面上火辣辣地疼,当场人就傻了。
薛夫人也是气急了才会这样做,天知道她刚刚在楼下给沈知州的家眷道歉时,内心有多么害怕。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儿子干下的这桩蠢事中,竟还有别人挑唆的身影。一想起这些人平时就这么带坏自己的孩子,薛姨妈就气得浑身颤抖。
偏偏这种时候,边上还有个宝玉在煽风点火。
当薛蜻说他不是故意的时候,宝玉哎呀一声,惊道:“难道他们不知道欺负民女也是罪名一件吗?而且还会影响薛表哥的名声。听说刚刚薛表哥道歉的时候,也只有他一个人在下面呢。这些人真的是表哥的朋友吗?为什么表哥一出事,他们就躲得远远的?”
宝玉越说越起劲,薛姨妈是越听越上头。于是就有了开头扇耳光的那一幕。
弹幕都要笑死了。
-哈哈哈哈哈,小表哥从哪学的茶言茶语,这波我给满分!
瞧见薛夫人震怒的神情,薛蜻捂着脸惊惧地往回缩了缩,又缩回了薛蟠身后。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口口声声说要老死不相往来。
薛夫人都要气笑了。
她眼神不善地盯着薛蜻,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眼里的怒火,可偏偏有人拎不清。
看见薛蜻被自己母亲吓到的样子,薛蟠忍不住上前一步,替他求情道:“母亲,薛蜻他也是没想那么周全,他是我朋友,你能不能……”
薛蟠声音越来越小,显然,就算是失了智的他,也能看出薛夫人的脸越来越黑了。
就连宝玉都硬生生看笑了,摇头想到,薛蟠啊薛蟠,你要是因为这挨了打,可真就是自己蠢的了。
与他无关啊。
薛姨妈也是没想到自己儿子竟还没看明白,一时间连她自己都怀疑起了自己儿子的智商。不过现在是在外面,家丑不能外扬,所以她硬生生忍下了。
但该有的警告还是必须要有的。
她冷冷地盯着缩在后面的薛蜻,咬牙切齿道:“小兔崽子,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蟠儿身边,仔细我剥了你的皮。”
薛蜻脸色一白,他自诩聪明人,当然也能听出薛夫人话里的狠意。这让他毫不怀疑,对方能说到做到。
至于薛蟠,他已经彻底傻眼了。
眼前这个浑身狠戾的贵夫人,是他母亲?
由此可见,薛姨妈平日里对大家是有多和颜悦色。在薛蟠印象中,几乎没见过自己母亲发火的样子。
一直到被自己母亲拎上了马车,薛蟠都有些回不来神。
因为内心的极度不适应,薛蟠上车之后忍不住看了又看,甚至怀疑自己母亲被人掉了包。这还是他那个温柔善良、说话柔和、从来不发脾气的母上吗?
他怎么感觉自己看到了母老虎(
薛蟠打量的眼神太明显了,薛姨妈立马就发现了自己儿子内心的那点小九九。
“看什么看?我还没和你算账呢!”薛姨妈没好气地白了自家的傻儿子一眼,在她的虎视眈眈下,薛蟠委屈巴巴的在角落里蹲住了。
这还是薛蟠十多年来第一次这样听话,往常薛母要说上十句他才会选择性地听一句,没想到如今板起脸来,竟这么有效。薛姨妈扭头就对着宝玉露出个大大的笑脸,真诚地道:“好孩子,多亏你提醒我。”
她原本不想把场面闹得这么僵的,那毕竟是三房的人,骂狠了只怕那些老不死的也会找上门来。还是宝玉说,难道不往死了得罪,这些人就不会找上门来吗?她好歹是薛家主母,难不成还怕几个分支的人?
这些人不识好歹,她再这样以礼相待下去,只怕他们反而蹬鼻子上脸。
对于习惯了温和待人的薛姨妈来说,这番话就好比灵丹妙药,令她顿时意识到自己的误区。
对啊,既然再怎么温和都取不到想要的效果,何不让自己舒心一点?而且自己的温和可没得到这些人的感激,反而让这些人生出了不该有的幻想,开始带坏自己的儿子了!
这就好比当头一棒,让她立马清醒起来。
见状,宝玉啪啪啪给她鼓掌。
“姨妈,你刚刚表现得真好,我母亲寻常在家中时,就是你这般的。”
王夫人:……我不是,我没有
听闻在京中的姐姐也是如此,薛姨妈腼腆一笑,憧憬道:“难怪姐姐能管好那一大家子。”
“看来我还得多跟姐姐学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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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很快传回了薛家,闹得沸沸扬扬。三房的长辈尤其震怒,据小道消息,听说这次要是薛夫人不肯亲自上门去赔罪的话,他们三房也就和大房撕破脸了。
往常他们摆出这样的姿态百试百灵,毕竟他们是长辈,又拿家族繁盛来说话,薛夫人要是还想要好名声,就不得不自己上门赔礼道歉。他们靠着这个法子占了太多便宜,以至于现在竟懒得动脑筋想一想,薛母为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这则流言也传到了主家的院子里。只不过这次不用宝玉提醒,薛姨妈自个就能意识到这些人葫芦里打得是什么歪主意。
一想起自己的敬重换来的是这样的算计,薛姨妈就恨得牙痒痒。
“往后,你不许再给我同三房的人来往,听见没有!”
跪在下方的薛蟠装聋卖傻:“母亲,孩儿膝盖疼。”
听他这么说,薛姨妈眼中顿时划过一抹心疼之色,然而想起今日种种,让他起来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不能再这样纵着这个猴儿了,不然将来不知惹下什么大祸。
“你给我跪着好好反省。”
对于薛蟠,她是既气他没脑子,又无可奈何。
毕竟这是她的亲生儿子。
怕他脑子糊涂想不明白,薛母索性给他掰碎了,一件一件理清楚。
“那薛蜻是不是说,他没什么眼力见,看不出那夫人非富即贵?那你就没有想过,他为什么没有眼力见?”
“同样是旁系,人家薛蝌年纪比你还小些,就已经知道帮着自家爹在账房管事了。他薛蜻都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至今没有去过铺子一步。他若真有心上进,我们薛家难道还拿不出一个铺子来吗!”
话音落下,薛蟠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半响回不过神来。
薛母疲惫地道:“我去看看你父亲,你好生想想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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