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玲珑山（六）
下午的时间，二人就在云曜的房间里制作风筝。慕年依在房间四处游走，想了想，最后坐在了窗边。
云曜的房间临着大路，在窗前可以将大路一览无余。如果那个下人选择在今天下午去见林清坞，走这条路时就会被她看见。
云曜将竹子削成竹片，搭建成风筝的骨架。拿出胶水，将纸糊在骨架上，系上线，一个风筝算是做好了。
慕年依接过风筝，在纸上面涂涂画画，边时不时抬头看向窗外。
一个下午，二人已做好铺满房间地面的风筝了。那个下人也没有出门过。
慕年依疲惫地躺在床上，吐了口气：“总算是完成了。脖子都要断了。”
云曜循着慕年依的声音看向她，忽然面部抽搐，大概是实在憋不住了，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你是准备去唱戏吗哈哈哈哈。”
慕年依一愣，用手指着自己：“我？”
云曜笑得说不出话，只好用力点点头。
他笑得好开心，连头发都随着身体而颤动。阳光倾泻，光点在发丝上跃动。沉香浮动，愉悦侵染心脾。
慕年依没见过云曜这样。云曜会笑，但通常是哼笑、嗤笑、嘲笑，却没有一刻这样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
她不禁怀疑起，云曜究竟是怎样一个复杂的人。
他总是在云楚秦面前装模作样地像个小太阳，却又在背后狠戾杀人。慕年依一度认为真正的云曜就是背地里的模样。那么此刻，他的行为已经脱离人设了。还是说，云曜内心深处是童真幼稚的，只是因为外界的种种被压抑住了。
若真是这样，自己能让云曜解放天性，还真是蛮厉害的。慕年依决定，以后就往这个方向去攻略了。
不过，云曜到底在笑什么，慕年依也很好奇，从床上坐起来，问道：“你笑什么？”
云曜这才注意到，慕年依刚刚在哪里。
在他的床上。
他眼神躲躲闪闪，避开慕年依的脸，才勉勉强强止住了笑意，快步上前将她拉站起来：“你自己去照镜子。”
“好吧好吧。”
慕年依走去拿镜子，隐隐约约听见云曜在身后嘀咕：“幸好被褥没脏。”
慕年依一听来了火，笑她也就算了，还嫌弃她脏？？岂有此理。
没忍住，她气愤地转过头：“云曜！你把话再说一遍？”
云曜没想到自己小声比比居然被听见了，有些心虚，对上慕年依的脸后，神情突然变得十分古怪滑稽，几秒后，再次大笑起来。整个房间都充斥他的笑声，属实吵闹。
慕年依狠狠白了他一眼，去照镜子。看到镜子中自己的脸时，一瞬间惊愕。
随即，房间里传来两道笑声。
慕年依终于知道云曜在笑什么了，确实很好笑。
慕年依的脸上，被涂满了各种颜色的颜料。布满脸庞，甚至头发上也沾了。比那些脸颊上涂料的非洲土著人还夸张，比戏场上满脸涂红的关公还浮夸些。小丑脸上都没有她那么多颜色。
大概是在画画时，一心注意着窗外，画笔蹭到脸上，又在撩头发时，将手指上的颜料沾到了发丝上。
见到后面幸灾乐祸的云曜，慕年依恶向胆边生，抄起桌上的画笔向云曜的脸扑去。
让你笑我！看我等会儿怎么笑死你！
云曜一开始坐在床上，见慕年依冲过来，想往左边滑过去。谁想到慕年依速度这么快，直接堵住云曜的退路，让云曜在原地动弹不得，然后拿着手中的画笔张牙舞爪地直冲云曜的脸而去。云曜为了防止被画笔碰到，本能地将脸向后倒去，慕年依穷追不舍，将画笔向前压去。
一人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躲避。另一人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报复，都无暇在意其他。直到云曜退无可退，招架不住，平躺在床上，而慕年依失去了支撑，整个人在重力作用下向下倒去，“咚”地就压在了云曜身上，头撞上了云曜的胸膛。
二人都没想到事情最后演变成了这样，通通愣住。慕年依被撞得头有些晕眩，一时还起不来。
一片寂静到严肃的尴尬中，忽然想起了敲门声。
无人应答。
店小二见门虚掩着，便小心翼翼推开了门：“客官，可否笑得”小声一点。
见到房间中的二人，他识趣地闭了嘴，红着脸关上门，还帮二人贴心地锁了门。
天呐！他看到了什么！该死该死，夫妻情趣，居然被他撞见了，这可太尴尬了。
小二尴尬地跑下楼，不希望再次见到这夫妻俩。
然而，房间里的人更尴尬。慕年依头贴着云曜的胸膛，毫无防备地听见了云曜的心跳。跳动有力剧烈，还有些杂乱，似乎就要跳出胸腔。速度倒是与慕年依差不多。只是，慕年依深知自己是因为紧张，怕云曜生气才心跳加速的。那么云曜是因为什么？气愤？还是想杀人之前的兴奋？
慕年依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哆嗦，赶紧站起来。云曜感觉到身上重量骤然减轻，这才舒了口气，缓缓坐起来。
慕年依细细揣摩了下云曜的表情，答案是----面无表情。应该不会杀她吧。
她试着开了口：“那个，我们刚刚，好像被误会了。”
云曜没什么反应，或者说有些神游，淡淡回了句：“无所谓。”
不知道该不该说，刚才慕年依压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产生了一些欲望。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被慕年依给发现了。
可是，为什么会有反应。他深知自己不是什么饥渴难耐的人。他对云楚秦，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有些卑鄙无耻，心上想要一个人，现在身体上又想要另一个人。
苦思无果，云曜很想找个人问问。但目前，只有慕年依一个人。他只好问慕年依：“你说，人为何会产生情、、欲？”
慕年依没多想，很快答复：“那自然是因为喜欢，所以想占有。”
“那若是不喜欢呢？”
“不喜欢，却想占有？”慕年依思索了一番，回答：“或许是因为心里变态吧。”
“那若是喜欢，却毫无情、、欲呢？”
“这应当不是喜欢了吧，是圣人的爱。”慕年依想，这大概是小说中的苦情男二，甘愿放手，只为女主过得幸福。太无私了，反正她是做不到，应该大多数人都做不到。
云曜已经问了很多了，怕再问慕年依会起疑，便住嘴了。他觉得自己应该不喜欢慕年依的，至少比不上云楚秦。既如此，他终于得到了答案。一个他既是变态，又是圣人的答案。
。这与不问又有何区别。
晚饭后，云曜与慕年依在那个下人的宅邸门口逛了逛。说是逛，也可以说是守。主要是怕他趁着夜色去会面。
但宅邸内一直亮着灯，偶尔还能看见那个下人走动的身影。
直到宅邸内灭了灯，路上空无一人，慕年依的困意也席卷而来之时，云曜将慕年依送回房间后开始行动了。
林清坞的房间早已灭了灯。云曜轻盈一跃跳上围墙，向地上扔了颗石子。除了石子落地的声音外一片阒寂。尔后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什么人？”
几个守卫张望了一番，报告道：“无人。可能是老鼠。”
“罢了。”
几个守卫离开。
云曜这才悄无声息跳下墙，借着月光在林清坞的房间外边搜寻。
此处花草众多，一团团簇拥在墙角。每一处千篇一律，毫无区别。云曜绕着走了好几圈，也没找出一处异样。
难道没有小门？
云曜不死心，又兜了最后一遍。忽然发现一处花丛，生长得杂乱，细看，有被人拨过的痕迹。云曜赶紧拨开花丛。花丛后竟是个狗洞！洞口不算太大，堪堪够一个人爬过去。
小门，必然就是这个了。
为找出必经之路，云曜还需摸清楚此狗洞通向哪里。
但他是绝不会钻此狗洞的，折辱人。也就那拿钱办事、身份卑贱的下人愿意钻了。说起来，倒也挺可怜的。
云曜没空去可怜那个下人，从狗洞正上方的墙翻了出去。
狗洞外的地方，云曜竟是熟悉得很。
一抬眼，便能看见不远处的黢黑建筑。
云曜原本应当是不熟悉的，只是此建筑，是慕年依等他的地方，那日二人走后，小二便灭了玲珑酒楼的灯，云曜一回头，记下了玲珑酒楼在黑暗中的样子。那曾是指引他的灯塔。
玲珑酒楼一旁有湖，此处便是与酒楼正对的湖对岸。
云曜由此处向那下人的宅邸走去，幸运的是，沿途只有一条路可走。
为以防万一，云曜又偷溜进那下人的宅邸搜寻，看看是否也有小门。
那下人的宅邸光秃秃，院子里空无一物，不如林清坞那里有花丛掩人耳目。有无小门一看便知。
云曜怕那下人做了什么手脚，仔仔细细查看，最后一无所获。
他忍不住嗤笑一番：“高看你了。”
翻墙是不可能的。若是那下人会翻墙，林清坞又何需制作一个狗洞供他使用？
看来，他必定是要往正门走的。
云曜结合他总结出来的路线，找好了一处地方，距离十字路口近，人流量大。又靠近那湖边，环境宜人，适合放风筝。此处做摊位，慕年依必然满意。想象到慕年依一脸崇拜地夸奖他的模样，云曜兀自弯了嘴角。
为何忽然想到慕年依，又为何看重慕年依的夸奖，云曜不知，只好说，或许因为他是个变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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