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时分,霞光笼着一池开败的荷花。
尹端方在听雨轩蒙头大睡,梦里遨游话本世界。
他常说徽月把账本看得比天下男子都俊秀,却忘了自己也是个时时遗忘美娇妻,反而愿意和书虫鱼作伴的怪胎。
“老爷。”罗六走近,一把掀了尹端方脸上的话本。
瞧他酣睡得沉,罗六想都没想,直接上手捏住他的鼻子。
尹端方憋醒,咬咬牙,恨不能咬罗六一口,但实在下不去嘴,是以狠狠拧罗六的胳膊。
罗六连声讨饶。
尹端方一见他讨饶就放了手,殊不知自己刚醒根本没二两力气,罗六的吃痛表情只是逗他。
“什么事?”说话时,尹端方用手挡着耀眼的霞光。
“女郎这会儿回来了。”
尹端方忙的起身,“你问过没有,娇娇干什么去了?”
下午女儿匆匆出门,他没来得及问,她特殊时候,有什么要紧事非得亲自去办。
罗六犹豫道:“好像是去将阿宁接回来了。”
徽月回来时脸色不好,精明圆滑如罗六,也不敢去触她霉头,是以只在廊下遥遥望着。
“什么?!”尹端方挠挠脖子,还以为自己睡懵听错了。
“女郎下午出去,是把昨儿个赶走的阿宁接回来了!”
“嘶。”尹端方不理解。
那个阿宁一听就是坏东西,娇娇从来不是善恶不分的傻姑娘,怎么就着了他的道,轻易甩不开他了呢。
罗六又道:“那个阿宁,这回好像又伤得不轻,女郎直接让罗生把人扶进了东娉院。”
尹端方直叹气,“未出阁女儿的院子,这么堂而皇之地让个外男进去,会不会太不合适了?”
罗六知道老爷想从自己这儿得到肯定的答案,他才好有底气去和女郎讲道理。
但是,“能让女郎不顾这些礼法,想必那阿宁,定伤得遍体鳞伤,小命危矣。”
尹端方又是重重叹气,喋喋不休的语调宛如一个怨妇:“不是赶跑了吗?怎又受伤了,受伤了便罢了,怎就又让娇娇知道了。”
孽缘二字就卡在尹端方喉咙里,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就是说呢。”罗六也叹,人世间的缘分哪,有人能擦身而过,有人偏能千里相会纠缠不休,参不透来猜不透,“女郎回来安顿好那个阿宁以后,就去了正堂,看样子,是要问那九个的话,想是船上那事,有什么隐情。”
“隐情?”尹端方理理衣襟,背着手走出西跨院,他倒要看看到底有什么隐情。
出了垂花门,尹端方威风凛凛的步伐忽地一收,换作蹑手蹑脚,偷偷摸摸进了正堂,躲在百福浮雕落地屏后偷听。
徽月先跟小武确认了一遍他的话,然后才叫路廷进去。
路廷隐了他赖钱的事,至于薛宁为何揍他,自然是说薛宁无故发疯。
他才不信薛宁那样的人会助小扶弱。
徽月只听不问,等他二人讲完,便叫他俩在一旁站着,接着让那六人陆续进去。
小武和路廷被叫到正堂时,那六人在耳房里等着,并不知道徽月要问什么。
如此再一个个叫来问,方没有“串供”的可能。
徽月先前信了龚鲁的一面之词,险些酿下大错,这次自然不能再轻易相信小武的说法。
待这一番问下来,徽月已彻底弄清楚昨天下午船舱里闹架一事的来龙去脉,连带她如何冤枉了薛宁,皆已一清二楚。
她沉默了良久,脸色并不好看,堂里一时静极,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行了,都下去罢,小武路廷,你们留下。”
那六人如蒙大赦,逃也似地出了正堂。
路廷本来还挺害怕,但思及尹家父女心软,便放松了许多。
“路廷,你可知,郢刑统中,买卖人口,如何论罪?”
路廷听了这话,心中一下没了底,“女郎,我没让人卖他。”
闻言,小武不禁瞥了路廷一眼。
路廷在庄子里说的那些话,明明就是在幸灾乐祸他的同乡一定会将薛宁卖了。
他或许没有直接授意,但他找那群就干那种生意的人去收拾薛宁,根本就是默许了他们卖掉薛宁。
“我知道你,阿宁打你,你气不过,让同乡教训他。”
路廷垂着头。
“但现在,事实就是,你的同乡,将阿宁卖了。”语气里有徽月自己也不曾察觉的盛怒。
路廷如雷轰顶,“噗”一声跪下去,“女郎,不是我让他们卖的……我下次不敢了。”
徽月用两指揉着眉心,难掩倦意,“既然如此,我要告他们,你来做证人。”
“女郎,那群人睚眦必报,来日等他们出来,会杀了我的。”
徽月冷冷睨着他,“你知道他们秉性,还让这些人,去收拾阿宁?!”
话已不必多说,路廷到底安的什么心,徽月不傻,看得出。
“阿宁的公道,我定会为他讨回。至于你,做证人,还是等一起被告,你自己选。”
路廷瘫坐在地,他还有的选吗,都是死路,时间早晚而已。
“我,我愿意作证。”
“下去罢。”
“是。”
等路廷退下,小武小心翼翼道:“女郎,我也可以作证。”
徽月摇摇头,“阿宁伤重,需得人日夜照顾,小武,我想你去。”
小武愣了愣,重重点头。
徽月又道:“阿宁的脾气,你见识过的,真的愿意吗?”
“当然。”小武挠挠头,笑得傻呵呵的,他正愁要报答薛宁的仗义相助呢。
在小武心里,要不是为了拿回他的钱袋子,薛宁犯不着揍路廷一顿,更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
“唔唔。”
徽月问完了话,正要回东娉院,忽听堂里左侧一块大插屏后传出异响。
罗六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那贼还藏在后头。”说着,人已从落地屏后跑了出来。
他跑在徽月前面赶到插屏后,把贼嘴里的一大团棉布拔了出来,“你是饿了还是咋滴?要反了天了!”
再晚跑过来一会儿,插屏都能被这小子撞倒喽。
“我,我要改邪归正。”这是云远被抓后说的第一句话,两眼直放光。
罗六乐笑了。
“罗叔,怎么回事?”徽月见云远面生。
他被五花大绑不说,还穿着一身夜行衣,这一看就不是“良民”。
“哦,回女郎,这小子昨儿个爬了尹家的墙,被抓了,审也审不出什么,就绑了他一晚。”
按理说,这种角色都是“柴房伺候”。
但是今早叶妈妈做饭生火的时候,被莫名其妙出现在柴房的云远吓了一跳。
她死也不让罗六再碰她的柴房,还扬言以后他要是敢什么腌臜玩意都往她柴房里塞,他就再也别想进屋睡觉。
罗六无奈,是以找了个“偏僻”的插屏后藏着云远。
“他刚才说?”
罗六笑道:“老爷说当个贼也不容易,要是他愿意悔改,就让他留下当个家丁。”
云远的“任督二脉”就像被打开了,“女郎,你收我进院子罢,我能挑水劈柴做饭照顾伤患,我什么都能干。”
徽月有些招架不住云远的热情,“呃,不必。”
她院里从来也没有这些粗活。
“女郎。”见徽月只瞧了他一眼就走,云远的脖子都跟着伸长了。
罗六一把捂住云远的嘴,“我看你小子不是要改邪归正,你是色胆包天哪。”
“呜呜。”云远心中真叫一个悲喜交加。
他们十几个东宫侍卫一路跟到宿州,风餐露宿不说,为了维持基本的生存,项麟甚至不得不带其他人去渡口当脚夫。
大横山下,车辙在岔路口分朝两路。
那时项麟只简单以为,既然是镖车运货,就没道理分行,另一条稍浅且通往小镇的车辙应是“乱入”,亦或“障眼法”。
当他追上钱牧且问过李兄弟话以后,他才敢去想,或许那条轻辙,是殿下向生的方向。
项麟和康台赶到时,薛宁和房戬已经遭遇埋伏和暗算。
倘若不是殿下重伤,房将军又何必来个调虎离山,去为殿下搏一条生路呢。
那时,殿下应伤得不便再耽搁一息,是以,才让宁愿翻山越岭赶时间的商贾,为殿下停下来,救治他的伤。
而他们这些东宫侍卫能做的,无非是等,等一个可能,等殿下被平安带回来。
云远喜的,是他终于如愿听到殿下的消息。
虽只是一个宁字,但足以让他万分确定尹家女郎嘴里难相与的阿宁就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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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入人定,徽月院里仍是灯火通明。
郎中是罗生向晚请来的,但到这个时辰还没从南房里出来。
徽月守在南房外,神色恹恹。
房间里偶尔会传出薛宁克制但却撕心裂肺的痛叫声。
徽月不自觉地攥紧自己的手。
“姑娘,石头上凉,我给你垫个蒲团。”不管尔容怎么劝,徽月就是不肯回房。
尔容拗不过她,只好陪她在沁凉的秋夜里等。
尔容是个心细的,见徽月如此上心那个阿宁,不由得忧心忡忡。
她这边跟姑娘一起各愁各的呢,那厢张妈妈却乐呵呵地笑出了声。
“张妈妈?”徽月不解地望过去。
张妈妈忙的收了笑,展平脸上的褶子,“姑娘莫怪,我只是瞧着,姑娘此时此刻,和老爷年轻的时候很像。”
尔容道:“老爷宅心仁厚,年轻的时候也救了不少人罢。”
张妈妈直摇头,“那是老爷在外头的事,我哪里知道。我是瞧着啊,主母生我们姑娘的时候,老爷在产房外,就和姑娘现在一模一样,那腚和脚就跟长了刺似的。”
这话说的,叫徽月身边的尔容,和一旁闲来无事翻手绳的沅芷和澧兰,都喷笑出声。
虽只是玩笑话,却也让徽月红透了脸。
“张妈妈,你不许胡说。”
张妈妈忙掩住嘴,作势轻轻抽了自己两下,“瞧我这张嘴,越老越没规矩了。”
她在徽月面前耍宝惯了,尔容她们早已习以为常。
一轮渐盈月高悬苍穹,月光镀了满院青葱葳蕤的树木一层光华。
树木掩映的南房,静谧得不再发生任何声音。
艾郎中终于拉开房门走了出来。
罗生跟在后头提着药箱,留小武在屋内照顾薛宁。
“艾郎中,阿宁他如何?”徽月等不及,迎上去问。
艾郎中叹了一声,“细小伤我就不一一说了,患者身上最严重的地方,是左胳膊。”
说到这个,艾朗中的头仍会冒汗。
或许是怕太过血腥冲撞了徽月,他顿了顿道:“好在患者挺过来了”
“接下来几日尤为重要,患者有任何不适,切记及时唤我来。”
送艾郎中出了角门,徽月方松了一口气。
人没事就好。
正这般想着,小武匆匆跑过来,眼眶红着,脸上却扬着笑意,“女郎,阿宁喊他饿了。”
艾郎中接骨的时候,小武在一旁都看哭了,艾郎中还说薛宁应会痛晕的,但他偏没有,意识一直很清醒。
“厨房里还有粥,我去热热端过来。”张妈妈说着,人已朝厨房走过去了。
小武说完就准备回去,被徽月叫住。
“小武,阿宁怎么样?”她不能贸然进去,只能一遍遍问他的状况。
小武也说不上来好与不好。
说好?薛宁的状况能算得上好真是见鬼了。说不好?又怕女郎担心。
是以,“女郎,你放心罢,我会照顾好他的。”
徽月点点头,放他去了。
尔容替徽月拢了拢大氅,“姑娘,后面的事有张妈妈和小武,你去歇罢。”
徽月终于听了尔容的劝,回了闺房,由尔容伺候着沐洗。
躺进锦被里,她满脑子都是薛宁。
思及在象姑院掀开白纱看到他的那一幕,徽月无端燥得睡不着。
她赶到的时候,赵盈正愁自己的手段没钓到几个上钩的鱼儿,可巧一条大鱼上赶着来了。
但徽月不知道在自己之前,到底有多少人为了看薛宁一眼豪掷一贯,更不知道以薛宁当时的情况,会不会知道他自己正在被狠狠“羞辱”。
薛宁那么要强的性格,要是知道那些,可能就不想活了吧。
那样的话,今晚他就不会喊饿了。
到此,徽月安慰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任困意将她裹住,不再抵抗。
“姑娘,我进来了。”
往日尔容卯时三刻就会过来叫徽月,因着昨晚东娉院的睡得都比较晚,徽月便让尔容辰时再来叫她。
徽月没睡好,整个人显得病怏怏的,无精打采。
“姑娘,今儿还是在家吗?要去巡庄子吗?”
如果在家,尔容就给姑娘挑一身舒服素净的衣裳,若是姑娘要去巡庄子,尔容就得让姑娘穿得淡雅却不失端庄。
“在家。”徽月眉眼耷拉着,像霜打的花骨朵。
先让罗生把各个庄子的账本取来给她瞧瞧,等明后两日,小日子结束了,再去巡庄子。
“正好呢,江娘子送了好几身适合居家穿的衣裳给姑娘,有一身芍药耕红的襦裙,我一瞧见就觉得衬姑娘的肤色。”
这种事向来是尔容掌握“生杀大权”,徽月只管点头。
尔容手巧,三两下就在徽月头上盘出个龙蕊髻,花簪珍珠点缀也总是恰到好处。
“姑娘,”沅芷提着裙摆匆匆跑进来,张着嘴想了半晌,“那个人跑了。”
小胖手一指南房的方向。
沅芷每天也没别的事,无非是浇花和擦洗叶子。
莳花培草,听起来多么雅致,但沅芷总觉得无聊。
今儿个不一样了,她对着花花草草自言自语的时候,一个好似兰花变成的男仙子,飘杳走近问她该怎么出去。
沅芷一回头,瞧见沐在晨曦里的薛宁,顿时痴醉了,小手一指在苍茂的树木掩映下,很不显眼的角门。
等薛宁走远,沅芷才“清醒”过来,哪有什么仙子,那是徽月带回来的伤患。
闻言,徽月匆匆系了腰带,素面走了出去。
甫出房门,站在廊檐下,她一眼便瞧见走在木池桥上,直奔角门去的薛宁。
他身上云水蓝色的锦袍是江觅意让人送到东娉院来的,尹端方年轻时候常穿。
“你一身的伤,不好好待着,乱跑什么?”
罗生及时出现,在桥下堵住了薛宁。
“让开。”薛宁的嗓音有些低哑,说话时,会不自觉地用右手护着肋骨处。
徽月走来,见两人剑拔弩张,想了想,眼神示意罗生退开。
见罗生侧了身,薛宁没有半分犹豫,迈开步子就走。
徽月默默跟在薛宁身后,一把拽住他的衣袖。
薛宁察觉到,迈开的步子又无奈收回。
她不仅拽着,还拧了两圈,恨不能在他袖子上抠个洞。
他怕自己走得太快,把她带倒,只好停下来,摆着张臭脸冷冷瞧着她。
“阿宁,你去哪儿?”徽月说着,缓缓露出一个很刻意的微笑,眸子灿灿亮,瞬也不瞬地瞧着薛宁。
“尹姑娘是不是管得太宽了?”薛宁不看徽月,冷着脸,“松手。”
“你别跑,我就松。”
“成,松开。”
等徽月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手,薛宁一息都没犹豫,迈开长腿就要下桥。
徽月自然又拽上了,拧着眉,“你骗人。”
薛宁被徽月认真的模样逗笑,“我是说我不跑,又没说我不走。”
“你!”简直是无赖嘛。
“我怎么了?”
徽月摇头。
“又结巴了?”
“阿宁,你留下养伤罢。”
薛宁哼笑一声,“理由?”
“我想让你留下?”
“挺好的,然后明天再赶老子走。尹徽月,你当我是物什?想玩就玩想丢就丢?”
“那天,是我误会了。”徽月这张嘴,到用时方恨笨。
“误会?”薛宁挑了挑眉,敛眸睨着垂着眉眼的小丫头,“你可没误会。路廷那张脸你应该也瞧见了,就是我打的,你没冤枉我。”
徽月弱弱的:“小武说,你是为了,拿回他的钱袋子。”
“钱袋子,”薛宁嗤笑,“我就知道。”
他一根根掰开徽月的手指头,俯身贴近她,近距离囚着她的眼睛,冷冷道:“尹徽月,你听好了,这件事和小武的钱袋子没关系,我打路廷仅仅是因为他说话不合我意。你有你的原则,那很好,你最好一直都坚守你的原则。别让我瞧不起你。”
徽月鼻子酸酸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委屈。
第一次觉得做好事这么难,还要被人扯上原则问题。
“你!你不过就是,不敢承认。”
薛宁笑笑,“你真有意思,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你不敢承认,你心里,是想帮小武的。”
薛宁无奈,“怎么?尹徽月,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比我清楚我自己在想什么?”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徽月哪还有退路,梗着脖子,“就是。”
薛宁彻底无话可说了,他哼笑出声,勾勾唇,“小结巴,那你现在要不猜猜,我这一刻在想什么?”
徽月望进薛宁的眸子里,细碎的光让他看起来深沉又危险。
她攥着薛宁衣袖的手不知何时已出了好多汗。
久久的对视和沉默,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的目光频频躲闪,手上的力道也松了。
在这种尴尬的氛围里,薛宁就如一个王者般存在。
他悄然贴近徽月,她退一步,他就霸道地欺上前一步,直到把徽月逼到后腰抵着池桥的阑干为止。
“阿宁。”
他靠得太近了,徽月有些疑心自己会被他挤下桥。
“猜啊,你不是挺能的么?”他撑着阑干,把徽月圈在怀里耳语。
耳朵又痒又麻,徽月浑身紧绷,不敢吭声。
薛宁惬意地笑笑,“怎么?猜不出来?那我发发慈悲,告诉你好不好?”
徽月侧着的身子都探到桥外去了。
浑身滚烫,尤以靠近薛宁的那只耳朵最甚。
下一息,她火烧般的耳垂忽地被薛宁沁凉的唇含住。
众人都傻了眼,不止徽月一个。
尔容端着的盂摔落在地,沅芷剪刀下的玉翎菊痛失头颅。
瞧徽月没反应,薛宁轻轻用力咬了她一下。
但他没等到徽月把他推开,罗生先抢上来大手一捞,把薛宁拽开了。
“你疯了?!”罗生惊愕得五官挨个腾转挪移。
薛宁不耐烦地甩开罗生,“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说完,睨了一眼十分没出息地傻在当场的徽月,潇洒转身离去。
这算什么?!徽月脸红透了,“你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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