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学期的节奏是紧张又快速的,时间像是抓不住的水流,从每个快要中考学生的手中溜走。他们进入了各种考试的阶段,三天一大考,一天一小测。但是好的一点是,第二次月考之后他们就不用再上晚自习了。

    鹿梨依旧每天按着自己的步调学习、前进,她不再担忧自己的目标,而是咬紧牙关,认真地完成着手头的事情。她的成绩也稳定在了班级第一,年级前十左右浮动。上一学期她把自己逼的太紧了,导致一下子掉到九十二斤,虽然上学的时候感觉不到什么,但是放假之后超级疲惫。现在她努力按时吃饭、认真备考,已经长到九十八斤左右,虽然不是她的理想体重,但起码已经不会感到特别劳累了。只是中考的压力让她不再长肉了,她打算之后留给暑假解决。

    小王学霸和林音他们经常开玩笑的说鹿梨是为了爱情而格外奋进,但只有鹿梨知道不仅是这样,还有自己上一世没有完成的遗憾。

    第二次月考之后,已经到了接近最后一个阶段了。老师们已经不再检查作业了,学校也不再发卷子,一切靠学生们自己的自觉,鹿梨一般回到家之后会将刚考完的卷子纠错然后再写一套数学或者理综卷子。每天早上她开始收集时事信息,分析其中的政治知识点,和政治老师一起分析,这样也是为了之后的政史里面的时政选择题。

    第二次月考之后就是全市学生都要参加的三次模拟考试,鹿梨依旧时不时给季礼发个信息,说着自己生活中的一切。三次模拟考中,鹿梨意外地实现了她的目标,三次都是全市最高分,也是学校年级第一。

    知道考试的结果之后,她并没有非常喜悦。的确实现了上一世从没完成的愿望,朋友和家长也为她高兴,甚至邢老师依旧格外看好她。但是她心里空荡荡的,最想让他一起分享这个消息的人却杳无音讯,她只能把自己的成绩拍照发微信给他。

    毕业典礼那天,鹿梨依旧逃去了初二和季礼一起待着的那片草地。樱花依旧飘着花瓣,阳光依旧格外耀眼,天空依旧蓝的像刚被水洗过一样。鹿梨穿着洁白的衬衫短袖和短裙,躺在那片草地上。只是没有身边的那个少年,没有人递给她西装外套,也没有人陪她一起在这里等待放学。

    她拍了一张带着樱花树枝的天空,发给季礼,又想说些什么,但点刚开语音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叹了口气,退出了聊天页面。

    离结束还有二十多分钟的时候,林音突然给她发来了信息,“梨梨,快点回来,教导处要班主任开始查人了。”

    鹿梨只能抓起书包,跑回大礼堂。还好初三一学期她已经在光荣榜上混了个脸熟,老师只是问了一下原因,她说去上厕所之后老师也没再问什么,让她回到班里就好。鹿梨穿过后面初一初二的班级,打算站在自己班最后面。

    她站到自己班最后一排,突然听到后面一个女生对同伴说:“你知道之前演讲的那个中考状元吗?我姐姐和他在一个班,她说那个中考状元从第二学期开始就经常上课睡觉,成绩一落千丈,好像都已经到年级五六百徘徊了。这回期末考试都没参加,要不是靠上学期成绩撑着,就直接掉出重点班了。”

    鹿梨在听到中考状元的时候就条件反射地转头,寻找着说话地人。但大礼堂里人实在太多了,根本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同学,她就只能转过去打算听得再仔细一点。

    又听到那个女孩的同伴说:“他们高二文理分科不就是按期末成绩吗?那他肯定不会在重点班里了。”

    鹿梨脑子里都是嗡嗡的声响,两个女孩的聊天好像从四面八方朝她扑来。季礼……成绩一落千丈……没有参加期末考试?这是季礼吗?真的是她认识的季礼吗?鹿梨紧皱着眉头,努力地把所有听到的信息联系起来。但不管怎么想,鹿梨都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除非同名同姓,要不然那个骄傲肆意的少年,那个傲气温柔的少年,那个执着认真的少年怎么会自己变成这样。鹿梨觉得就算恐龙复活,季礼也必定不可能放任自己堕落。

    回家的路上,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一下,季礼答应告诉她就一定会在中考后解释的,而她绝对相信季礼。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全力中考,等待之后的相遇。

    回家复习的两天,鹿梨都是在过课本。她把初一到初三的所有课本都看了一遍,整理了政治和历史开卷要用的资料,把历史书上重要的图画都剪了下来,贴到一个单独的本子上,以防倒是后出看图题。最后一天晚上她定好闹钟,检查了一遍准考证和文具,九点半就上床睡觉了。

    中考的第一天就下雨了,鹿梨打着深蓝色的伞站在校门口等待开始。幸运的是鹿梨的考场就在他们学校,而且下雨天气格外凉爽。鹿梨没有让鹿爸鹿妈来送考,一方面下雨确实不方便,另一方面在自己学校都已经熟悉了,就不用送了。

    林音和小王学霸被分到了比较远的一个考场,沈一成通过了化学竞赛的保送,已经是清溪一中的准高一新生了。和鹿梨一样在学校考的还有李卓与,鹿梨他没有带伞,就让他一起站在这里,俩人打着一把伞。李卓与比鹿梨高了足足一个头,所以他理所应当地从鹿梨手里接过伞,给两人打上。鹿梨穿着白色t恤和粉色背带牛仔,显得青春动人。

    李卓与看着低头认真看书的鹿梨,抿了抿唇,说道:“你没有人送考吗?”

    鹿梨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看看还在下雨的天空说道:“有啊,一会应该会来。”说完她又在心里补充道,我相信他。然后看着李卓与淡然地站在一旁,也不看书,就问道:“你不再看看吗?”

    李卓与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说道:“该会的都已经掌握了,不会的现在也没有用了。况且还有五分钟就进场了,你再看看,我继续打着伞就好。”

    鹿梨点点头,也把书收了起来,“算了你说的很有道理。”她看了看远处送考的家长们,怎么都找不到那个高挑的少年,于是叹了口气说:“我们先去排队吧,马上就要走来。”

    俩人打着伞排到进场的考生那里。

    鹿梨转过身的那一刻,送考的家长队伍里有一个压得很低的黑伞慢慢抬了起来,露出来一双充满疲惫的桃花眼,看着少年少女进场的身影,他嘴唇微微动着,低声说了句:“小梨,加油。”

    中考的两天都下着雨,鹿梨在开始考试的那一刻,脑海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完全集中在面前的试卷上。

    最后一场的英语结束,她放下笔,感觉从未有过的放松。她依旧打着伞和李卓与说了声再见,就向家走去。穿过送考的家长们,低着头让自己不去寻找季礼的身影。

    等成绩的十几天鹿梨完全放松了下来,早上遛狗的同时顺带晨跑,然后看看电影,下午再去游泳和练琴。鹿妈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不在家,鹿梨早上醒来她就已经出门了,晚上睡觉时她还没有回来。林音和沈一成一起去旅行了,好像是林音家在平海有一套别墅,所以邀请她和沈一成一起去,但是鹿梨拒绝了,她总觉得最近有什么事要发生,于是林音就和沈一成一起去了。最近正在朋友圈里发着俩人一起去bbq的照片。鹿梨也向沈一成打听了季礼的消息,但意外的是他也不知道季礼到底怎么了,加上季礼本身就是不经常出现在群聊里的性格,所以一直以为季礼只是认真学习而已。

    鹿梨只能再等着,一边等成绩一边等季礼。

    六月二十五号的晚上十点,鹿梨聚精会神地坐在电脑前面,她打算熬夜等到一点来查成绩。外面的雨点劈里啪啦地砸着窗户,让人也有点紧张起来。鹿爸和鹿妈一直都没有回来,说是下班后有什么事情,鹿梨看着窗外的大雨有点担心。

    突然鹿梨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沉稳的钢琴声打破了家里的夜晚的宁静。鹿梨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看了一眼是鹿妈打来的。

    “小梨,你见到季礼了吗?!季礼是不是回家了?”鹿妈的声音听起来很焦灼,旁边还有嘈杂的人声和一些莫名的机器声音。

    “学神?我不知道啊。发生什么事了?我去找找。”鹿梨也紧张起来,穿上鞋拿上伞和钥匙就冲出门了。

    “好,小梨你先去看看,之后给你解释,找到季礼和我说就好。”鹿妈好像很着急,匆匆挂断电话。

    鹿梨心里更不安了,她一边拍着季礼家的门,一边喊着:“季礼,你在吗?季礼,开开门!季礼……”

    她敲了将近五分钟,直到对门的人探出头来,说:“小姑娘,这家人已经很久不在家了,今天也没听到有人回来的声音。”

    鹿梨连忙道谢,然后又按开电梯,一边祈祷电梯下快一点,一边给季礼打电话。

    终于到一楼了,鹿梨打开伞想也没想就冲进雨里。

    这么晚了季礼能去哪里啊?现在学校也关门了,肯定不会在学校里,他到底怎么了?鹿梨一边想着一边到处找着季礼的身影。

    “季礼!季礼!你在哪?季礼!”找了一圈都没有季礼的身影,鹿梨有些崩溃,她继续走着喊道。

    下着雨的夜晚,路灯都被遮的有些昏暗,鹿梨突然间转头看到隐隐约约的一个身影,紧贴着墙蹲在花坛的后面。

    她连忙跑过去,脚下飞溅的泥点完全打湿了她的小腿,“季礼!季礼!是不是你,季礼?!”鹿梨喊着,她看到那个身影一动不动又有些犹豫。

    鹿梨跑到他面前,完全看到了那个人,她举着伞,等他抬头。

    是季礼,他瘦了很多,低垂着头,脖子后面的骨头已经突了出来,他感受到鹿梨站在了自己面前,慢慢抬起头,涣散的眼神慢慢聚集起来。看着眼前给自己打着伞的少女,她站在路灯前面,像是突然降临的神明,发丝凌乱,直直地举着手里的伞,自己背后已经被淋湿了不少。

    季礼看着她,慢慢站起身,颤着唇,声音里带着哭意,说道:“小梨,我没有妈妈了。”

    那一夜雨下的格外大,大到鹿梨觉得自己再也举不住手中的雨伞。伞从她手里滑落,鹿梨看着面前已经湿透的少年,紧紧抱住了他。

    季礼真的一下子消瘦了,鹿梨都能感受到他背脊上的分明的骨头,锁骨也格外突出。

    他先愣了一下,接着紧紧抱住鹿梨,像是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他再也忍不住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小声啜泣着,止不住地颤抖。

    鹿梨抚着季礼地背,听着他在自己耳边重复着:“我没有妈妈了,没有妈妈了……”她就心疼的几乎说不出话。

    过了不知道多久,季礼好像渐渐平复下来,鹿梨拍着他的背,说道:“我们先回去好不好?你再这样淋着可能会生病发烧。”

    季礼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捡起地上的伞,任由鹿梨拉着他走进单元的电梯里。鹿梨把季礼带到家里,先让他去洗了个热水澡,帮他拿出鹿爸的衣服先凑合一下。

    在季礼洗澡的时候,鹿梨给老妈打了个电话,“妈,季礼已经找到了,现在和我在一起。”

    “那就好,就先让他待在咱们家里吧,我今天晚上和老爸就先不回来了,你照顾好小季。”鹿妈也舒了口气,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鹿梨看着季礼从卫生间出来,少年的眼中好像失去了之前的光芒,只能看到一片疲惫。他的脸颊有些凹了进去,眼下的一片乌青,应该是很久没有睡觉了。鼻梁显得更加挺拔了,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刘海已经有点遮住眼睛了,喉结也更加明显。原本偏红的唇色也变得很淡。他穿着鹿爸的衣服,看起来空荡荡的,领口有点大,突出的锁骨完全露在外面。整个人看起来就像随时要倒下的样子。

    鹿梨无比心疼,她朝朝手让季礼坐在沙发上,“这是刚煮的姜汁牛奶,你先喝着。我来帮你吹头发吧。”

    季礼点点头,捧着牛奶,乖乖地坐到沙发上。鹿梨打开吹风机,帮季礼吹着头发。薯条也被吹风机的声音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朝沙发跑来,抬头看了眼鹿梨,又看了看季礼,最后趴到了季礼脚边又睡了起来。

    “这就是薯条,已经长大了。”鹿梨看着季礼脚边睡着的薯条,解释道。

    “嗯,我知道,你发过照片。”季礼喝完了牛奶,摸着小狗毛茸茸的头顶,有些愧疚地说。

    看季礼头发干的差不多了,她关了吹风机,坐在他旁边,叹了口气,说道:“那,你愿意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季礼点点头,叹了口气,给鹿梨讲着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

    在季礼的记忆中季母从他小时候就一直胃不太好,动不动就胃疼,喝点冰的,吃的辣的都会疼一宿的那种程度。但是之前母亲也一直在吃药,加上每年体检也都没有事,所以季礼和季父都觉得是母亲年轻的时候总是饿着把胃给伤到了,加上如果不定时会有演出的话,母亲至少会进行一个礼拜的极端饮食和超大量运动。虽然他们父子俩很心疼季母,但是季母自己对舞蹈的热爱和对自己事业的坚持,让他们也没有办法劝阻。

    季礼中考完那个暑假,一家人去雾宁旅游时,季母好像胃疼的格外频繁。季母说可能因为水土不服或者饮食之类不习惯的问题,于是只是像之前一样吃着药,也没太当回事。季礼上高中去的时候还特地叮嘱了母亲要去体检,但是当时她全身心都投入到一周后的巡演当中去了。这一周季母吃的又格外的少,训练量也很大,时常感到胃疼恶心,她又不想耽误排练进度,就又去药店加了一款止疼药,这样靠药物凑合着。

    巡演完又带着自己的学生排练了两周才把所有的事情,包括下一场演出安排好。这时候季礼刚期中考完试,需要开家长会了,季母就把体检安排在家长会之后那天,准备和季父一起去。

    结果去开家长会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晕倒在出租车里了,还是开出租车的大叔好心,一路把季母送到市中心医院,帮她挂号排队一直等到季母醒来才离开的。

    季母觉得已经错过了家长会就不去了吧,反正自己儿子的成绩一般都不会被老师留下来有太多关注的。所以她就做了个体检。体检结果三个工作日之后才能出来,季母就留了季父的电话号码,以为自己只是低血糖犯了,也没当回事先回到家了。

    结果第二天早上她刷牙的时候胃更疼了,甚至低头都已经能咳出血了,季母这才开始担心起来这个问题。她和季父开车到医院挂了个加急胃镜,发现季母已经是胃癌晚期了。

    拿到结果的那一刻,医生说她可能活不过一年了,季母觉得自己浑身都开始冒冷汗,难过到极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她和季父坐在医院的椅子上,季父眼眶通红,他拉着季母的手腕,说:“小月,对不起,是不是我发现的太晚了?对不起,小月。”

    季母靠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缓缓开口:“这也不是你的错啊,别自责,是我自己年轻的时候不珍惜身体,自己造的孽还是得自己偿。”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哽咽道:“我倒还好,我就是放不下你和小礼,唉,还没看到他娶媳妇呢。”

    季父无声地抱紧了季母,疾病面前人真的太渺小了。

    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先不要告诉季礼,俩人打算说季母是因为准备下一个演出要离开一段时间。但是周末季礼回家的时候刚好看到季父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无意间撇到体检报告已经出结果了,他想到之前老妈说自己要去体检,刚好他现在空闲就打的去取了一趟报告。

    说实话,拿到报告单的那一刻,他一度怀疑是不是拿错了,但是看了又看,就是母亲的名字,白溪月三个字和那一串永远不可能出错的身份证号就清清楚楚的印在上面。他坐在椅子上,一瞬间大脑里什么信息都反应不过来了。他看见匆匆赶来的季父,就知道真的是这样,母亲可能已经住院了。

    季父带着季礼来到母亲的病床前,看着打着点滴熟睡的季母,那一刻季礼脑子里浮现很多之前他们相处的画面,眼泪忍不住就在眼眶里打转。

    季礼还小的时候,就一直是季母带着他到处跑,季父当时作为一名金融从业者在公司里工作,季母就带着季礼和自己的学生们一起去全国各地演出。后来直到他上小学四年级,季父才从从公司辞职,自己单干起来,有了更多时间陪老婆和孩子。所以他和季母会更亲密一些,他懂得母亲对自己的付出和她的辛苦,所以他也很爱季母。

    后来半学期的时间,季父在白天照顾着季母,他在晚上陪着季母,两个人就这样轮流着来。他抽出仅有的空隙和鹿梨聊会天,他并不想让鹿梨现在知道这件事,他希望鹿梨能安心中考,之后他会解释给她听的。但是季礼终归不是神,一晚上不闭眼当然第二天会很困倦,所以这半学期的课程他都没有怎么听过,只能趁着周六周末用仅有的一点时间自己看书做题。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的会频繁地恐慌,他上课的时候脑子里不自觉会想到母亲因为治疗痛苦地神情,然后害怕到全身颤抖发不出声音。刚开始他还能控制,后来他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母亲倒在血泊里,他休息十几分钟然后被惊醒,他真的很担心母亲突然就停止了呼吸。

    他几乎整天活在担心和惊恐里,开始不自觉地手抖和恶心,他不再回鹿梨的信息,因为他担心自己会忍不住说出所有事情,他担心会影响鹿梨中考,他担心现在的自己看起来会很奇怪,他担心一切事情,最后只能以沉默来应对一切,看着鹿梨发的点点滴滴,默默关心着她。

    除夕的那天季母的状态很不好,虚弱无力,各项仪器的数值都在降低。季礼和季父坐在床边,仅剩的值班医生一边开着药一边观察季母的反应。万幸,季母最后缓过来了,这个除夕,一家人依旧团聚在一起,只是在医院里。

    高一的下学期,季父自己的公司资金流转不够,他忙得焦头烂额。为了给季母找更好的医生,也为了正常运转他不得不回到公司。那个时候,护工还不是很普及,季礼只能请了两个月的假期,专门陪着季母。他按照买来的食谱,变着花样学着给季母做菜吃,尽量让她不能只喝小米粥。

    季母一天天消瘦,季礼也一天天瘦了下去。他每天只能在凌晨三四点入睡,早上六点不到又惊醒,照顾季母的空隙里自学着下学期课程。他感觉自己好像走在刀尖上,生怕哪天自己一闭眼季母就会出事。

    季母看着儿子憔悴的模样也格外心疼,吃着季礼做的饭菜无声地流泪,她宁愿自己现在去世也不想看到儿子这样受苦。

    季父还是很有商业天赋的,起码他脑子很够用,公司在一个月之后又成功运转起来,他们就回到了之前的那种模式轮流照顾季母。季礼再次白天上课,一放学就飞奔过来,这样的结果就是他的成绩一退再退,还好班主任知道他的情况,也只能感到可惜也没有多说什么。

    期末考试的那天,季礼进考场前一刻,班主任叫走了他。班主任看着眼前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实在不忍心告诉他,但还是说:“季礼,你父亲刚刚打电话说你母亲打算尝试做手术,时间安排在一会的十点半,你……”

    季礼还没听完老师的话,就向班主任道了谢然后跑出了学校,向医院跑去。只要做手术就有被治愈的可能,季礼迎着风,疯狂地奔跑着。

    可能上天从不眷顾普通人,季母做完手术后并没有像电视剧一般奇迹般的痊愈,她的状态每况愈下,季礼无助地祈求着神明,看着季父一点点白了头发。

    鹿梨中考的那一天,雨下的很大,季母的状态其实很不好,他焦急地犹豫着。

    季母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问道;“今天是不是小梨要中考?快去吧。我的结果显而易见,但你们之后的路还长。”

    季礼俯下身亲了亲母亲的额头,说道:“谢谢您,我真的很爱你。”他拿起一把伞又洗了把脸,就坐上出租车到原来的初中去了。

    鹿梨前一天给他发过自己的考场,他打着伞站在雨中却不敢过去。他怕见到她,更怕这个样子见到她。看着她进考场的背影,只能默默说出一直想说的加油。那两天其实季礼一直在,他把自己完全隐藏在伞下面,季父照顾着母亲,所以他整整等了两天。他看到最后一场考完鹿梨淡然地走出校门,他很想过去把一切告诉她,但是他退缩了。他看着自己拿着伞却止不住颤抖的手,无助又绝望。

    之后季母的情况一天不如一天,鹿家爸妈也时不时过来帮忙,他们看着眼前的少年也很心疼,只能帮他一起暂时瞒着鹿梨。季礼其实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他还是崩溃了。

    六月二十五号晚上九点半,季礼正给靠在床上的季母喂着饭。母亲突然好像变得好了一些,她完全能自己坐起来,然后扶着床檐慢慢站起来,她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之前那种轻盈充满活力的样子。她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季礼和季父,认真微笑着跳了季父最喜欢的那支舞。

    季母坐起来的时候季礼就已经意识到这可能就是老人们说的回光返照。季母一支舞跳完,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力量,摔在了地上。这么久以来病痛的折磨,她已经格外消瘦,连摔倒在地上都像一只生命枯竭的蝴蝶轻轻落在花瓣上。

    季父从她开始起舞的那一刻就已经泣不成声,他好像又看到了季母年轻时的模样,那个优雅迷人的小公主。他跪在地上,好像连带着被抽走了力气。季礼按响求助铃,看着洗好水果匆匆赶来的鹿家爸妈,眼泪再也忍不住,疯了一样从单人病房跑到医生办公室求助。

    结果并不会被祈祷改变,一串冰冷的专业术语宣布了季母的死亡。

    季礼看着病床上闭着眼安详的季母,又环顾着病房里沉默的季父和鹿爸鹿妈,突然一瞬间所有声音消失了,他跑出医院,漫无目的地走在雨中。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摸出全身上下仅有的钱,打了辆出租,不知道为什么只想回到小区。

    他想见鹿梨,但那时他的大脑已经完全死机了,好像被人按进了一片黑暗中。他混混噩噩地走进了小区,抱着腿蹲在花坛背后。

    没过多久,他好像听到有人叫自己,那个声音把他从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一下子拉了出来。

    然后他抬起头,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孩儿,她正站在无尽的光芒中。

    她向他伸出手,像神明对虔诚的信徒释放救赎信号一样,光从她指尖泄露,照到了他的身上,点亮了他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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