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妈妈把米饭端出来,上面摆着两个馒头。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下。
红烧鸡翅,青椒肉丝,麻婆豆腐。看起来很下饭,色泽鲜艳,香飘十里。
只有两个碗,谷妈妈让出自己平时用的递给宋清明,换成一个小盘子。
她看了看桌面,有些自恼地说,“你看,我咋弄三个菜。”
宋清明连忙站起来,阻止谷妈妈,没关系,他不介意这个。
谷妈妈还是转身进里屋,拿出一袋榨菜倒在小盘子里。
在山东的某些地区,饭桌上的菜要双数,单数一般是丧事,不吉利。
自己家吃倒没什么,有客人来就很不好看。
门外的阳光明晃晃的刺眼,小屋里三个人和谐,其乐融融。
谷雨盛了满满一碗米,自顾地吃起来。
宋清明拿起米饭上面的馒头,谷妈妈赶紧制止,“那是昨天剩的馒头,你吃米饭。”
“没关系,阿姨,我挺喜欢吃馒头的。”
“不行不行,剩的不新鲜,你吃坏肚子耽搁上学。”谷妈妈眉毛蹙在一起。
“我家也吃剩馒头,这没坏,没事的,我吃馒头挡饱。”
听他这么说,谷妈妈也不制止了,拿着另一个馒头吃,“吃完盛米饭,多吃菜,吃不完就剩下了,这天菜放不住,浪费了。”
宋清明点点头,咬一大口馒头。
可能怕男孩不好意思吃,谷妈妈不停地给他往碗里夹菜。
谷雨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当然知道妈妈的意图,可眼前的男孩好像没有不好意思的情况,很自然地又盛了一大碗米。
鸡翅的骨头咯了牙,谷雨吐出来。
三大盘菜,三个人吃的溜干净。宋清明摸摸肚子,说,“阿姨,您做饭真好吃。”
谷妈妈笑呵呵地收拾碗,让他以后经常来吃。
小伙子也不有眼色,帮忙收拾桌子,帮忙洗碗。
谷妈妈赶他出去,说不用帮忙,让他俩去学校,学生学习最重要。
其实谷妈妈盘算了一下,平时谷雨都是在里屋午休一会再去上学。她的店里走不开,不方便送谷雨。
不如把谷雨顺道带过去,路上还不用着急。
没到午休月,听谷雨说住校生都是这么睡的。
她把碗筷抢过来,赶他俩去学校。还说麻烦人家小伙子了。
宋清明连声感谢阿姨的招待。
俩人又是互相客气。
谷雨坐上车子。宋清明出了个主意,不如这俩天让谷雨在学校吃,这样路上省时间,还能多睡会。晚上再送谷雨回去,他路上顺便兜风。
谷妈妈寻思了一下,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就这样应下了。
谷雨内心直翻白眼,好像自己是个玩偶,任人宰割,他俩商量好了,都不问自己的意见。
虽然她的意见也是觉得不错。
宋清明帅气地刹车停下。他倒是帅了,谷雨在后边猛皇一下,头磕在宋清明背上。
他讲,“你头不大,还挺硬的。”
“…”
“还不是你刹车太猛,我还没说疼呢。”谷雨的小脾气又上来了。
谷雨下车,往校园里面走。
“你不回家睡觉?”谷雨会回头看背后的剪影,正午的太阳浓烈,把影子缩短。
“兴你省时间,我就不能省时间?”
宋清明这句话可能是开玩笑的,但谷雨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谷雨看看他的表情,脸绷着,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他爱和她开玩笑,可他脸上又没什么神情,从来没见他笑过,像电视剧上的冰山阎王。
谷雨不再理他,小辫子一甩一甩往教学楼走。
该是多雨季,可能前短时间把龙王的雨抽干了,这几天有点回光返照的意思一连。几天大热天,不少男同学都换上了夏季校服。
在谷雨班级门口的走廊上,有一长排的窗户,经常有同学靠在走廊上眺望或者打闹。
这个位置视野开阔,整个操场一览无余。
谷雨路过那里的次数渐渐增多,无意识地往操场篮球区观望。
她找到规律,通常在晚饭时间能看到宋清明。快上课的时候,宋清名就会和同伴们勾肩搭背去吃饭。
三天后的中午,宋清明又在谷雨的级部门口等她。谷雨知道是带她去修车。
修车的师傅姓王,宋清明和他闲聊一会,等车修好,算钱的时候,谷雨准备掏钱。
宋清明按住她的手,摇摇头示意她。
然后接下来就是戏剧性的一幕,一个翩翩的少年和一个修车师傅砍价的剧情。
从刚才王师傅的一口价50,砍到25块,最后成交,宋清明付的款。
谷雨惊讶地张大嘴巴,同时赞叹宋清明真是个砍价小能手,潜力股!
离开店铺门口一段路程,谷雨停下在包里掏钱。
“我明天要去考试了,大概还要三天。”宋清明莫名其妙说这个事情。
谷雨眨眨眼看向他,“哦,是省考吗?”
“嗯,还有两个院校的校考。”
“嗯嗯,那你加油!”谷雨由心地鼓励,毕竟高考是个很郑重的事情。
今年的体考要比往年晚一些。
谷雨把钱递给他,宋清明不收。
他说他该赔她的,谷雨说不是他的原因,宋清明说是他间接造成的。
宋清明拐进家属院之前,拍拍她的额头,“不用给,父母挣钱容易怎么地?”
谷雨看他离开,加速往店里开。
路边的树叶发了牙,棉絮开花,四处飘着白棉花。
谷雨眯起眼睛,感觉今天的风格外清爽。
他去考三天,意味着他们三天不会见面。
谷雨啃着圆珠笔笔盖,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宋清明走的第一天舞蹈室放学,有三个女生堵住了门口。
谷雨热爱舞蹈,在舞蹈上下的苦功夫也多,此刻的舞蹈室里只剩下了她留在最后做收尾工作,检查电源等。
三个女生见人走的差不多,进舞蹈室拉住谷雨的胳膊,往楼梯间拽。
谷雨被突如其来的景象拉的发懵,脑子里预测到发生不好的事情。
楼梯间透过窗户有一丝光亮。
谷雨看清三个认的脸,然后分辨一下,不认识。
“你们干什么?”声音里有警惕,也有惊恐。
“都跟你提醒了,离宋清明远一点,你舔脸往上凑,要不要脸?”先开口的永远是小角色。
呵!怪不得前些天没再搞小动作,原来是等宋清明走了才方便动手。
“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吗?”谷雨刻意放平语气,声音冷淡。
“啪”一声,猝不及防,一个巴掌抽过来,生烈烈的疼,眼泪顺着就没出息地掉下来。
“你就只要记住离他远点就可以了。”林娇说完,又在她头上拍一下。
谷雨的瘦身板踉跄一下。
不知哪来的勇气,全身的血液上头,谷雨使劲了力气,冲那个叫林娇满脸青春痘的脸上扇过去一个巴掌。
一声脆响,三人都有点发懵,刘萌萌不可置信地摸自己的左脸。随即三人反应过来,扯着谷雨的头发往后拽。
头皮紧的撕裂般的疼,另一个女孩不客气地又在谷雨左脸又是一巴掌,长发甩在胸前,遮住她红一块白一块的脸颊,给她遮羞。脸面发酵般高高肿起。
谷雨怕疼,泪不自觉晕在眼眶里。
在拳头和脚踢中,谷雨想起妈妈的斗殴教导。
集尽全身的力气,冲上去那个叫林娇的女孩肩膀上咬下一口,两手死抓着她的脖子,受不住她的重量,林娇摔在地上。
任凭头发怎么撕扯,后背如何被踏践,谷雨都麻木掉了……
谷雨记不清楚这场乱局如何收场的,只记得林娇走的时候同她一样惨厉。
没下雨,但起了风,住校生的睡觉铃响了。
谷雨背靠着墙爬起来,心跳平息,她擦擦眼泪,重新整理一下头发和衣服,一瘸一拐地下楼去。
脚腕很痛,不知道是谁往踢到了她小腿腕处,青的发紫肿的老高,还渗着血。
谷雨看了看,撕得一声,放下裤脚。痛的下不了地,谷雨扶着扶手,往下蹦,她来不及反应,双手是颤抖着的。
可能是哭了,眼睛是模糊的。
腿痛的一点都沾不了地,在下到第一层,她再也没有力气往车棚走了。
她吃痛坐在台阶上,左脚高抬起来。
路灯照的她眼睛亮晶晶,脸颊留下两道闪着晶莹的痕。
谷雨觉得这个城市突然不可爱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十几分钟。
谷雨看见对面大楼里又走出一个身影,她以为是老师,慌张地站起来,单脚跳着往石柱后面躲。
从她身边经过时,那个身影好奇地看看她。
她这动作实在古怪,他也是壮着胆子问,“同学?”
谷雨从石柱后面探出半个头,影子昏暗,睫毛忽闪。
这个场景让男孩心里一颤,阴影一片,露出半张带血的脸,有点可怕。
“你在后面干嘛?还不回家?”嗓音低沉,带着点播音腔,男孩子的稚嫩。
谷雨跳着出来,路灯的光照在少女身上,露出伤痕累累的脸颊。
男孩吓了一跳,吃惊地问她,“怎么弄得”
谷雨不敢说话,摇摇头,低下去。
谷雨记得男孩,他是每次考试都是年纪第一的李国涛,他下楼梯的时候会路过他们班级,谷雨看到过好几次。
全年级都知道。
他学习才是下苦功夫。用同学间调侃的话说,起的比鸡早,走的比狗晚。
在崇拜的人面前狼狈不堪,谷雨的羞愧染上耳朵。
李国涛看到她得样子,猜出七八分。
走过去,影子遮住了路灯的光,“你怎么了,崴脚了?”他推推学霸的标配眼镜,又说,“我认得你,你是叫谷雨是吧?”
谷雨抬起猫一样的好奇眼睛,又低下点点头。
李国涛看她不说话,解释道,“去年的中秋表演,你是领舞,我记得你。”他顿了顿又说,“你舞跳的很棒。”
谷雨可算张口说话了,“谢谢。”
李国涛在黑暗里笑笑,看看面前矮他一头的同学说,“我送你回去吧。”
“谢谢你。”天无绝人之路,她这个样子,一个人实在是回不来家。她虽然不喜麻烦别人,但她这个时候还不傻。
李国涛走到她左边架住她的手臂,谷雨感激地跨上去,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温热的。
得全身用力才能减少些疼痛,李国涛几乎是快把她提起来。
李国涛的电瓶车是前后分开的座位,他帮谷雨坐好,然后跨上车,骑车出校门。
门口的大爷仿佛也认识他,俩人还热情地打了招呼。老大爷看看谷雨,笑笑。
“去哪?”
“富达三区。”
“哦,我知道那。”可能是怕少女有心里负担,他说,“咱俩正好顺路,我家就在你隔壁小区。”
谷雨不知道怎么回应,哦一声。
“有什么事情要及时和家长或者老师沟通,有些事情不是小孩能解决了的。”话里有话,意味深长。
谷雨嗓子苦涩,哽咽着嗯一声,李国涛回头看看她,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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