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时间倒退到郑毅他们手术刚刚开始的那一幕。
那位中年专家看着周围人们那有些哗然的脸色,嘴角微微一勾。
“我记得从我们这个比赛开办到现在。”
“还没有哪位青年医师敢在这个舞台上,挑战左心室辅助装置的植入手术吧。”
一边说着,这位中年专家的眼神颇有些玩味。
不过他的这番点评,却是让整个会议室里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为什么?
因为作为一名医生,哪怕这是在比赛,他们也要记得一件事情。
那就是要为患者的生命健康负责。
而在这些专家们看来,他们多数都认为。
郑毅并不会做这个左心室辅助装置植入手术。
在这个比赛的场合下,他之所以选择这个手术的原因,纯纯地就是为了哗众取宠,吸引一个噱头。
“可是……”这个时候,那位负责为郑毅提供素材的主任,却摇了摇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这位选手之前是在我们病区待过的,从我和他的交流来看,他不像是一个好高骛远的人……”
这位主任话刚开了个头,就被这位中年专家无情地打断了。
“我对于这位医师敢在这样一个场合,选择这样一个手术表示很欣赏。”这位中年专家的声音很淡定:
“但是,在座的各位,都是在心脏外科浸淫了多年的老专家,有些事情我不用多说大家想必也都知道。”
“左心室辅助装置的植入,有多么困难,这不用我多说了吧。”
在这位中年专家开了个头之后,立刻就有其他人跟了上来。
“是啊,没错。”一个声音在会议室里响起:“之前我们医院有一位高年资医师试图做这个手术,结果差点没下得了手术台呢。”
一瞬间,整个会议室里附和这个看法的声音此起彼伏。
“看来大家都是这么觉得。”这位中年专家继续说道:
“这个装置的植入难度我就不多说了。”
“但是,各位做过这个左心室辅助装置的专家们,想必都还知道另外一件事情。”
中年专家的眼神逐渐变得明亮:
“那就是,即便我们顺利地将这个左心室辅助装置植入到了患者的身体里。”
“也并不代表着手术的成功。”
“在那之后的一系列操作,才是验证手术效果最重要的部分。”
中年专家的这番话让会议室里所有人的声音都陷入了沉默。
在他的提醒下,所有人也都意识到了,这位专家话里隐藏的意思。
说白了,将这个左心室辅助装置植入到患者身体里的这个过程,仅仅代表着,这个机关被塞进了患者的身体里。
这个既然被称作装置,那么它一定是有功能的。
虽然说顺利的植入,才是它能够发挥自己功能的基础。
但是,就算植入得再漂亮,如果它的功能发生了故障,那也只能是功亏一篑。
这位中年专家就是这个意思。
顺利地植入,并不代表这个左心室辅助装置能够顺利地进行工作。
左心室辅助装置在植入到了患者的身体里之后,要进行实验性启动,在启动之后还要根据患者的心脏基础功能、血压、体重等诸多因素来一点点地调整患者这个左心室辅助装置的参数。
以此来确保它可以真正地起到为患者的生命安全保驾护航的作用。
而这种左心室辅助装置在第一次启动时候的调控。
就相当于为一架已经走音的钢琴重新校准声音一样,充满了难度。
如果这个参数没有设定好,那么这个手术就已经不能算作是成功。
这位中年专家还想再说着什么,屏幕上的郑毅他们已经开始着手建立起了体外循环。
等到郑毅开始彻底利用这个左心室辅助装置来代替体外循环机器的功能时,这位中年专家的脸色也开始变得越来越诧异。
“怎么了。”底下有人小声地议论道:“我看这位郑毅大夫的手法还是挺娴熟的,看来他可能真的会这个手术?”
这个人的话音刚落,台下立马就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
“你这话说的,也不怕风大闪到了舌头。”
“把这个机器缝在患者的身体里,这是一件有手就能做的事情好不好?”
“全国每年这些左心室辅助装置植入的患者中,虽然也有不少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挺过来。”
“但是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哪一个是因为在这个装置植入的过程中,还没等调试就已经先有了其他的茬子。”
这位评委的一番言辞,让其他人的脸上闪过了一抹了然。
的确,有多少专家大牛,在做这个手术的时候都是提心吊胆的。
这个手术本身并不复杂,复杂的是在左心室辅助装置植入之后,对于这个装置参数的调控。
这才是最重要的。
那些专家们,但凡在这个手术上出了茬子,也都是因为最后左心室辅助装调整的时候,出现了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莫过于此。
现在手术到了这个份上,很多专家们已经没有了去看其他事情的心情。
现在他们就在郑毅的身边,将郑毅围到了中间之后,所有人一边七嘴八舌地聊着天,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
在众人万众瞩目的眼神当中,画面当中的这些专家们将一条条意见写在了纸上。
但是在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的时候,一直坐在座位上如坐针毡的中年专家,这时候已经压抑不住自己内心了。
他发现,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郑毅大夫,手上动作飞快,一看就是曾经自己在家里下过苦功练习的结果。
也正因为如此,这位中年专家对于郑毅的动作才多出了几分好奇。
不过,就算郑毅手上的动作再快,在熟练,也只能证明他对于人体解剖学的掌握很到位。
以及对于心血管缝合的技术掌握得很熟练罢了。
要说他掌握这个左心室辅助装置的安装和调控,那可真的是天方夜谭了。
就在这位中年专家玩味的眼神当中,郑毅的手已经快翻出了花,一针又一针地将整个左心室辅助装置都给缝装完成。
然后就看到屏幕里的郑毅启动了电源。
“这简直是瞎胡闹。”郑毅的这个举动让中年专家的面色一沉。
此刻的他也顾不上什么场合不场合的问题了,和其他评委们告罪了一声之后,这位中年专家立刻大踏步地走出了会议室。
在刚迈出会议室的时候,这位中年专家的脚步就开始徒然加快。
而且越来越快。
眼看着这位专家都快在走廊里小跑起来了。
急急忙忙地感到了手术室,这位中年专家刚换好了洗手衣,便是直奔这郑毅他们所在的手术间杀了过去。
哪有不调节参数直接启动的?
他们这些人,是想出名想疯了?
完全顾不上患者的死活了?
于是,就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
这位中年专家此刻看着运转良好的左心室辅助装置,只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
自己方才还在会议室里大放厥词,说这个郑毅只是来哗众取宠而已。
但是现在,这个工作良好的左心室辅助装置就这样地呈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不仅仅如此,这位中年专家同样确定,现在身处于会议室的其他人,想必也都看到了这个左心室辅助装置的效果。
这把,这位中年专家的脸色已经隐隐变了。
因为,郑毅成功了。
“这个手术……”中年专家看着郑毅,脸上的表情充满了诧异:“你是怎么会的?”
中年专家的言外之意就是,从方才郑毅他们的动作中,他就能够解读出来,郑毅他们的团队有着很默契的配合。
这绝对不是一两天能够练出来的。而是经过了各种手术以及各种磨合之后,才练就出来的默契。
当然,不仅仅是这样。
这个手术,光光是有默契是不够的。
想要做完这个手术,作为术者的郑毅,必然要对这个手术有着十足的了解。
这不是看几本书,看几个视频就能解决的。
以这位中年专家的经验来看,想要做到像郑毅这种的熟练程度,他没跟着做过十台八台的左心室辅助装置植入手术,是不可能的。
那么问题来了。
身为评委之一,这位中年专家自然知道郑毅是来自哪里。
环海市,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
这个城市里,之前连独自开展主动脉弓置换手术+降主动脉支架植入手术都很勉强。
连进行一个深低温停循环的操作都有些磕磕绊绊。
更别提这个什么左心室辅助装置的植入了。
恐怕他们的经验里,连这个装置到底是个什么模样,都未必清楚吧。
那么,这位郑毅,他是怎么了解这些的?
中年专家在自己的脑海中把可能会和环海市发生交集的那些心外科专家们在脑海里飞快地过了一遍。
左心室辅助装置同样是一个高难度的手术。
在中年专家的印象中,那些可能会和环海市发生交集的心外科专家数量本就不多,再仅仅保留会做这个手术的医生之后。
这位中年专家脑海里的身影只剩下了最后三位。
而且着三位的年龄还都不算太小,算得上是心外科领域的泰斗级人物了。
这位郑毅大夫,是什么时候,和这些人发生交集的?
带着一股疑问,中年专家再次回忆起自己刚刚看过的郑毅资料。
忽然,一条被他忽略了的信息,在他的脑海里猛然掠过。
【郑毅,博士学位。】
“博士学位啊……”中年专家再次看了一下还有些愣神的郑毅一眼,暗暗点头。
博士,是一个学位称呼,标志一个人具备出原创理论成果的能力或学历的学位,是最高级别的学位。
拥有博士学位或博士学位同等学力,意味着一个人有能力由学习阶段进入学术阶段。具备出原创理论成果的能力或学力是博士学位的核心内涵,也是拥有博士学位的人的最本质特征。
但是这个时候,就有人会问了,那博士后貌似比博士还要牛啊。
但是你既然说了博士就是最高学位了,那么博士后又是什么?
很简单。
博士后,不是学位,而是指获准进入博士后科研流动站从事科学研究工作的博士学位获得者。
一句话来概括:那是一段工作经历。
从定义上来看,它是指在学生在获得博士学位后,在高等院校或研究机构从事学科研究的工作职务。
换句话说,博士后一般是在博士后流动站或博士后科研工作站进行研究的人员。
在中国,取得博士学位是成为博士后的必要条件,但在国外也有一些不具有博士学位,但却是以博士后身份开展工作的研究人员,所以博士后是科研工作经历。
在获得了博士学位后,很多地方都有专门的博士后工作站,就是专门为这些博士们提供博士后的履历的。
既然这样……
中年专家看着郑毅,眼睛里略微闪过了一些惊讶。
因为,在博士后履历如此吃香的现在,郑毅作为一名博士,居然没有博士后工作经验,这是一个很让人有疑惑的地方。
不仅如此,在郑毅的资料里,只是说了他是博士学位。
但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过他的老师是谁。
好像一切的信息都是在刻意地去回避某个信息一样。
难道……郑毅和他的导师不和?
念及此处,这位中年专家再次看了郑毅一眼。
这一次,他的眼睛仿佛看透人心一样,直接看向了郑毅的双眸。
可是他失望了。
因为他的郑毅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宁静。
这反而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这位郑毅大夫的老师,究竟是谁呢?
中年专家再次仰起头看着郑毅,刚要忍不住地再次询问的时候,一声轻轻的咳嗽,在手术间当中开始回荡。
“哎呀,你对我这小小的关门弟子很感兴趣嘛。”
这个声音略显苍老,但是却又充满活力。
众人顺着手术间大门看去,一位年过六旬,身穿洗手衣的老人,正站在手术间门口,面带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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