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不到景熠这里的红痕是什么造成的,”苏软软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处,“琴烟亭的时候,我明明看见有血从他脸颊流下来,后来再看又没有了,我也以为或许是看花眼,直到遇到这次刺杀……”

    苏软软拿着那支小竹管,眯眼往空心的管芯里瞧:“他们自己把答案送上门了。”

    景廷夜道:“你是说舒青不是在茶点里下毒,而是用同样的竹管吹出了暗器,打在景熠太阳穴致使其中毒的?”

    苏软软点点头。

    “可是我们都没有找到暗器。”

    “找不到的,因为它会自己消失。”

    景廷夜:“……”

    苏软软浅然一笑,“他们利用了现在的天气,你瞧,都快入春了还这么冷,前晚还下雪了吧。”

    景廷夜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往下说。

    “我不知道这种毒是什么,我的推测是,他们把这毒溶在水里,凝冻成了冰珠,刚好和这竹管大小。你曾说过,这毒嗜血而走,或者冻起来的毒液珠子上还有尖利的冰头,方便他们从竹管里吹出来时更容易划破人的皮肤……”

    “他们受过训练,这股力道肯定很大,所以牛皮水袋上被砸出了浅坑。我看见了掉在地上的东西,地上也有水痕,当时以为是水袋子破了渗出的水,也没多想。而景熠……”

    苏软软深深吸了一口气:“舒青对准的其实是我的后颈,我却因为当时被噩梦惊扰,头磕到了桌子避开了,那毒冰珠不偏不倚的打在了景熠太阳穴,蹭破了皮肤,毒液顷刻就渗了进去。”

    “景熠当时手撑着头,冰珠或许是滚落在了他手的某处卡住了,而我后来看到从他脸上流下来的血,其实是冰珠化了水,混合他蹭破皮的那一点点血迹。破皮的地方很小,如果不仔细检查不容易发现,更何况被还被人特意盖住了。”

    景廷夜听完她的推测,补充道:“所以那晚你被刺杀那次,我们回头怎么也找不到暗器,是因为毒冰珠已经融掉了。”

    苏软软:“没错,这就是我的猜想。”

    “这种用水凝冰的裹毒方式,”景廷夜心有所思,“也不是不可能。可是,有什么证据吗?”

    “再查一次景熠的尸体就可以知道。”苏软软道。

    景廷夜摇头:“这不太可能。”

    “那我们可以找皇上呀,把这些告诉他,让他下旨……”

    “不行。”景廷夜断然否定。

    这怎么和皇上说,刺客想杀西秦公主,错杀了景熠。刑部欲盖弥彰抹去了各种证据。然后证据呢?

    刑部是四哥推举的,他会和北予有关系吗?

    最最重要的一点,如果舒青真的跟北予有关系,她能在皇宫中出现,不管刺杀的是王子还是公主,那皇上……还安全吗?

    见他紧锁眉头久久不语,苏软软转到景廷夜面前小心的道:“你是不是认为舒青已经死了,怎么查反正她也还是凶手,而她背后的人根本没办法查到?”

    景廷夜抬头看了她一眼。

    “对,舒青这条线索是断了,不过还有另一条线索。”

    苏软软伸手拉住了景廷夜的衣袖:“来,你在这里坐下。”

    她把人拽到桌子的一方坐下,自己在他对面也坐了下来。

    景廷不明所以,看着她很疑惑。

    苏软软嘿嘿一笑:“我们现在呢,跟那日在琴烟亭中我和景熠坐的位置大致一样,你是景熠。”

    她继续道:“你把手抬起来撑着头,对,打盹的样子。”

    景廷夜跟着她的指使,用右手撑着头。

    苏软软头枕着手趴在桌上看着他,另一只手比划着:“舒青站在我这边,景熠那边是他的随从,好像是叫邵宁吧,还有一个小宫女卓薰是站在亭子前面那个角,在舒青前面……”

    景廷夜猛然起身,仿佛置身还原到当时琴烟亭的场景之中。

    苏软软:“怎样,是不是看出问题了。”

    他转身摸了摸苏软软的头顶:“你怎么不早说?”

    “我这不是才想到吗,还得感谢那晚上凶手来杀我。”

    景廷夜在她头上敲了一记:“什么感谢,这种话不许乱说。”

    -

    过了两日,小拾王爷带着大理寺的官差到刑部提人。

    “你说大理寺要提审谁?”刑部侍郎姜修永对向他请示的狱差问道。

    “回大人,邵宁。”

    “邵宁……”姜修永抚着额在想是跟哪一个案子有关。

    “姜大人,邵宁是景熠殿下的随从。”狱差委身提醒道。

    “那案子的卷宗已经送去大理寺了,怎的,他们有疑问,想重审不是?”姜修永起身整了整衣袍,“走,随我去会会这十王爷。”

    小拾在大厅内翘着二郎腿喝茶,一边对侍奉的小仆道:“香,你们刑部的茶不错啊。”

    “十王爷,”姜修永从门厅进来,笑着抱拳,“哎呀,十王爷有什么事差人来就行了,怎么又亲自过来呢。”

    景廷时放下茶站起来,冲着姜修永哈哈一笑:“姜大人日理万机忙,我这个闲散人反正无所事事,就当,呃……日常锻炼。”

    “十王爷是要提审哪位犯人啊?”

    “邵宁,哦,就是景熠那随从。”

    姜修永面皮挂笑,像是为难的道:“景熠殿下的案子王爷已经看过,犯人已自伏,只等上呈圣面,大理寺是对何处有疑,是觉得我们刑部没有查清楚吗?这案子是刑部负责,如果大理寺有疑大可以同堂听审,怎么还要带人走呢?”

    “姜大人误会了,我不是为景熠的案子来的。姜大人还记得前阵子庆宾楼食物中毒的案子吧,那程小二是被人利用,真凶一直没有抓到。最近才找到新的线索,邵宁是疑犯,所以我得带他回大理寺。”

    见姜修永不愿意移交人的样子,景廷时心道果然被九哥料中,还好他们商量了对策。景熠在庆宾楼中毒的时候邵宁也在,食物中毒案是大理寺全权负责,姜修永不得不交人。

    姜修永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什么。

    “姜大人?手续在此,姜大人过过目?”景廷时挥挥手,一个官差拿着张卷宗递给姜修永。

    姜修永接过看了一眼,扬手道:“交人。”

    “那就多谢姜大人了。”景廷时挑了下眉,得意的笑道。

    -

    回到大理寺,苏软软几人早已经在一旁等候。

    “顺利吗?”景廷夜见小拾笑盈盈的进了门,已经预料了几分。

    “肯定顺利啊。食物中毒的案子是我们大理寺的,姜修永没理由不放人。”

    “行吧,”景廷夜拍了拍他的肩,“安排认人。”

    “这还不简单,”小拾安排了下去,回头问道,“不过九哥,我没搞懂啊,怎么邵宁突然就成了食物中毒案的嫌疑犯呢?我来回想了一路都没想出来。”

    “这个啊,得多亏阿软的提醒。”

    “嫂嫂?”小拾看向苏软软。

    “现在还说不好,我也不确定,让人先认认吧。”

    邵宁被人带到了大理寺的牢房内,但并没有人关押他。

    几个官差前后羁着他,在牢里从头走了一圈,而后又原路将他带了回来。

    -

    “邵宁,你可愿自己认罪。”小拾正色肃然,难得的正经。

    “不知十王爷所指何罪,我不明白。”邵宁稍稍抬头往旁看了一眼,这几人他都认识,裴大公子,九王爷,还有西秦公主。他心下了然,此番定然逃不掉了,可还是不甘心的想挣上一挣。

    “那我提醒提醒你,”小拾道,“琴烟亭,你的主子,可是你毒杀的?”

    邵宁跪伏的身子直了起来,朝着小拾嗤笑道:“王爷,你断错了,二殿下在琴烟亭里是被舒青杀的。”

    “哦,那我倒要问问了,你被关在大牢之中,怎知凶手是舒青?”

    “我、我自然是听到狱使说的。”

    “好啊,哪一个狱使?何时说的?同何人说的?你又怎样听见的?你倒是现在交待个明白!”小拾道。

    “……”

    邵宁塌身跪坐着,沉默无语。

    “好吧,你不说,那我来说。你根本不是听到什么狱使说的,而是亲眼看见的。当日你在琴烟亭里亲眼看到舒青对景熠出手,你不仅不阻止,事后还隐而不报。邵宁,你居心其何?”

    邵宁朝苏软软看了一眼,心下一思索,抬起头仍在狡辩:“王爷,当日琴烟亭不止我一个人在,怎么就说我看见了?是有人证?”

    “没错,当日琴烟亭不止你一人,我也在。”苏软软站了出来,“不过舒青出手只有你看见,也只有你能看见。”

    邵宁轻笑:“西秦公主,你当日是在,可你回来的时候二殿下在休息,后来你也睡了小会儿不是吗?你怎么能证明我看见。”

    “邵宁,你还记得你当时站在琴烟亭的哪个位置吗?”

    “当然,我就站在二殿下身侧不远。”

    “我也记得,你是在他左后的位置。”苏软软道,“另一个小宫女卓薰是站在我们前面,而舒青是在我的右后方。再说得更清楚具体些吧,当时你站的位置正好是可以看到舒青的动作,卓薰在前面却是看不到的。”

    邵宁眼神变得有些乱了,当下改口道:“行,就算你们强行说我看见舒青刺杀了殿下,那我也只是知情不报之罪,王爷又怎么能说是我毒杀的呢?”

    “邵宁,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舒青是有刺杀景熠的行为,但景熠真正的死是你造成的。”苏软软接话道。

    “因为舒青在行动的时候,景熠早已经死了。”

    听得这话,邵宁身子微微怔了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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