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我拿什么?”苏软软听完小茹的讲述,对最后这一句有些疑惑。

    “黑玉牌,”像是怕被人质疑,小茹强调道,“这是喻姑的原话,我肯定一个字也没记错。”

    【让她帮我把黑玉牌拿回来】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像是笃定了苏软软一定会帮她做这件事似的。

    苏软软和喻真谈不上好深的交情,彼此总共见过不下三次。虽说之前言语投契,但像喻真这般玲珑心的人,不像是能说出这样失礼的要求。

    当初她曾两次开口想要回黑玉牌,但大理寺是按规矩扣押证物,合理合法。

    这东西当真如此重要?

    “小茹,你知道喻真那块黑玉牌的来历吗?”

    喻真先前曾提过是很重要的人送给她的,小茹整日跟在她身边,也许会知道些什么。

    谁料这丫头很茫然的摇了摇头:“不瞒王妃,什么黑玉牌,我都没见过,今日也是第一次听喻姑提起。”

    这可有点奇了,黑玉牌对喻真来说如此重要,定然日日带在身旁的。小茹替她打理日常生活,就算没见过,也不至于连听都没听过。

    那喻真又怎会如此信任自己,让她帮忙去拿到这东西呢?

    “王妃、王妃,”小茹把想陷入沉思的苏软软叫回了神,“我们什么时候起身啊?”

    “什么?”

    “回甸园啊,”小茹绞着手道,“也不知道喻姑情况怎么样了,那刀插在她胸口,看着好吓人,我怕,怕……”

    说着说着,小丫头还没消红的眼睛又起了泪花。

    苏软软有些犯难。

    此时的身体状况,可不允许她单独爬一趟北凰山。

    管不了那么多了,时间不等人,再拖下去喻真那边还真指不定要出什么状况。

    “小茹,既然喻真第一时间让你来告诉我这事,就是相信我,想交由我来处理。你也看见了,我现在这样是不可能上得去北凰山的,所以一切且听我安排。”

    小茹原就不知所措,喻真让她来求苏软软帮忙,起初还怕人堂堂王妃定然不会把事儿放在眼里的,早做好了以命相求的打算。如今王妃金口一开应承了下来,自然是惟命是尔。

    -

    要去北凰山甸园,绕不开得让景廷夜知晓。

    苏软软长话短说简单明了:“喻真出事了,我必须去甸园看看,不能让人知道,你帮我。”

    景廷夜听完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像是很享受她求助于自己:“好,我安排,不用担心。”

    片刻之后,一辆马车从王府门口驶出,径直到了北凰山脚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两男两女,雇了一顶带兜帽的上山软轿,说是要去林清观祈福。

    坐软轿的女子看起来有些体弱,带了顶挡风的纱帽,看不见面容,只偶尔会轻咳一声。

    跟轿的另外三人路上也不说话,半路也不叫歇息。两个轿夫本就是干这活的,自然是习惯了各种雇主,加之轿上的女子体量小,也就只管闷头直上,一口气就快到了林清观。

    这时候轿上的女子突然开口说话:“没剩几步路了,让我下来走走吧。”

    景廷夜上前,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搂住她腿弯,小心的将她抱了下来:“夫人小心些。”

    苏软软有些不自然,只当他是做给外人看。

    小拾给轿夫结了银两,遣走了人,回头问道:“嫂嫂,你能走吗?这里上去还是有一段路的。”

    “我们不去林清观。”景廷夜把人放下,“林清观是你要去的。”

    “啊?”小拾偏了偏头,“不是,怎么是我要去林清观了。九哥,是你说要带嫂嫂来的,还让我跟你们上来,我去林清观干嘛?”

    景廷夜回头道:“让你去你就去,我自有考量。”

    小拾:“……”行,你是我哥,你说了算。

    虽然十分不解,但还是照做了。才朝前走了两三步,他又折回来:“那我上去要做些什么?”

    “随你做什么,待够一个时辰再下来。我们还在这里汇合,如果没看见人,那你就直接下山回去。”景廷夜道。

    像是有所领悟,小拾肃然的郑重其事点了一下头,才又转身走了。

    这个小拾。

    景廷夜看着他直到没了影,才转回头朝着苏软软:“我们也走吧。”

    两人和小茹一起,往甸园的分岔小路拐了进去。

    -

    距离苏软软上一次来甸园,两月有余了。

    此处没什么变化,依然是行过一座石柱坊,便是开阔的石板路,再往前是石墙围起来的一座院子。

    院门是闭着的,但并未落锁。

    小茹疾跑上前把门推开,往院里小心的唤了一声:“喻姑——”

    没有回应。

    她又回头朝苏软软望过来,一脸的担忧和急切:“王妃,王爷……”

    苏软软伸手掀掉了头帘,和景廷夜一前一后跟了进去。

    刚跨进大门,景廷夜便皱起了鼻子,苏软软也抬指抹了一下鼻尖,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

    院子里似有弱无的弥漫着一丝血腥气。

    小茹在前头带着他们穿过正厅直接往后院去,想是之前喻真受伤,此时应该是在卧房的。

    卧房的门是闭着的。

    小茹叩门叫道:“喻姑?”

    仍然没有回应。

    景廷时抬手一推,门轻轻开了。

    小茹急忙跑进去,直奔床榻。床铺整齐光洁,并无有人用过的痕迹。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屏风里外都找遍了,并没有人。

    看来喻真不在卧房里。

    “先前喻真是在哪里受伤的?”苏软软问。

    “书房。喻姑练琴一般都是在书房里。”

    “带我们过去。”苏软软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发的强烈。

    书房在院子的西角,门仍旧是闭着的。

    “你早前从书房出来后关门了吗?”苏软软边走边问。

    “关了的……吧?”小茹竟有一点不确定。

    “喻姑?喻姑?”苏软软拍了拍门,并未等人答复,已经推门而入。

    更浓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丝刺鼻的气味。

    书房门一打开他们便看见了喻真。

    门正对的是一张长方形榻椅,喻真躺倒在上面,身子微微斜侧着,一只手抬起平放朝前,宽大的广袖遮了半身。

    身下有血迹从榻椅上滴落下来,沿着地面四散流开。

    “喻姑!”小茹惊恐大叫,跑到跟前想伸手扶她。

    “别动她!”苏软软制止道。

    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了一部分,人恐怕……

    苏软软上前测了测喻真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脖颈脉搏,纵是心里已经有了定论,仍是抬头看了一眼景廷夜。

    接收到她的意思,景廷夜上前也作了同样一番试探,而后对她摇头不语。

    “喻姑?喻姑?王妃,你救救她啊?”见苏软软没动,小茹又对着景廷夜,“王爷,你们快救她啊,为什么都不说话,喻姑这是怎么了?”

    隐约的猜到了几分,小茹却仍执意求着他们,腿一软又想跪下,被苏软软眼疾手快的给拉住。

    “小茹,喻真……”她斟酌着词语想说些安慰的话。

    景廷夜直接开了口:“她死了。”

    死得透透的。

    小茹咬着唇,忍着徘徊在眼眶边沿的眼泪,而后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几声憋屈的呜咽。

    “小茹,喻真死了。想哭就哭出来吧。”苏软软道。

    “哇——”小茹终是忍不住,掩面大哭。

    她不该听喻姑的话下山走的,她应该守着替她先看伤,或者先去请大夫也好。为什么会这样?

    她真是没脑子,向来喻姑怎么说她就怎么做,自己为什么不动动脑筋,明明看起来那么严重的伤,怎么可能会没事。

    喻姑说的轻松,一定是知道自己伤得极重,所以才在最后关头让她去找九王妃,她是把后事都已交待给了她。

    各种情绪堆杂,悲痛、自责、难过……全郁结在小茹胸口,她哭着哭着突然张着嘴大喘,口鼻里的气只出不进。

    苏软软在一旁瞧见不对劲,赶忙扶住她的肩膀,先在她后背拍了几下,又在她胸口轻压着一下下的往下顺。

    终于一个大提气,小茹猛烈的咳嗽了起来,这才像是回了魂。

    主仆二人隐居在此甸园,怕是相依为命的情谊,眼下喻真撒手人寰,这丫头定然六神无主吧。

    苏软软心有戚戚,揽住小茹肩头带她出了房间,此时还是不待在这里的好。

    书房外的走廊外有一个花坛,她带着小茹在石台边沿靠着廊柱坐下,自己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甸园坐落在北凰山上,此刻正是万物回春之季,苏软软抬眼望去,深深浅浅俱是一片苍翠,山林间有簌簌风声灌入耳间,偶尔还伴随着一两声清脆的鸟鸣。

    她深吸了一口空气中被熏染得复杂了的气息,朝着空旷的院子轻声道:“我跟喻真只见过三次,第一次觉得她是个持才轻浮的女子;第二次是有事求教她,她倒是毫不避讳,仗义爽快;第三次……”

    苏软软兀自笑了一下:“第三次我们聊了好多话,我还喝多了……”

    她转头对着小茹:“你放心,我会替喻真抓到凶手的。”

    也会替她拿回她放不下的那块黑玉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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