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苏软软是被景廷夜抱回卧房的,她趴在人肩头睡着了。
景廷夜替她脱了鞋袜,拉过被子把人严严实实的掖好,拇指摩了摩她粉嫩的脸颊,这才轻掩房门退了出去。
夜色已经落下,他深吐一口气,捏了捏眉心,是清心寡欲太久了吗,竟险些失控。
景廷夜在这事上原没什么太多的想法,但没想法不代表没反应。心动,情动,身动……抱着自己喜欢的人,男人的本能反应而已。只是从前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略微尴尬,略微失态。
他摇头自嘲的笑笑,吩咐下人收拾了浴桶,在料峭寒春的夜里泡了个冷水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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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皇上突然答应派人与北予人见面之事,朝中议论纷纷,毕竟战事以来皇上态度决绝,从未有丝毫让步的意思,即使有那么个不惧圣怒的犟拐子朝臣隔三差五上个折子,最后都是统统被骂了回来。
裴鸣就是最有代表的一个。
那日才惹恼皇上砸垮了半架子的书,隔了几日便听说皇上要指派四王爷出使易河畔。
裴鸣心里是有数的,景廷夜和皇上在御书房密谈,少不了会有这事。可是会有景廷夜在其中规劝吗?他倒是有点想不通,景廷夜也是反对谈和的,会帮着他说话?
很快事情就定下来了,以四王爷为首,全面主持和谈。半个月之后前往易河,同北予人交涉。
四王爷?怎会是四王爷出使?
裴鸣越来越纳闷,眉头拧得快成了麻花。这件事即使皇上不派自己去,也不可能会是四王爷。
不过他一转念,想起早前四王爷同他在庆宾楼里说过的讳莫如深的话:
——眼下这局面僵持下去,北齐将会成为南齐的一块腐肉……
就是因为这话,裴鸣他们一派才商讨出了南北分治的方法,自认为还算能俱齐两全。
四王爷这态度……到底是站哪边的?
又想起了什么,裴鸣着下人备轿,径直往九王爷的府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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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王府里,苏软软正拿着一块黑玉出神。
喻真的尸体已经反复的验过了,不出所料全身只有胸口那一处毙命的刀口。所以小茹之前看到喻真胸口中刀半身是血这事就全是疑点了。
琵琶上的血指印也比对过,倒跟小茹无关,是喻真自己留下的。也就是说,她受伤以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碰过琵琶。
现场目击只有小茹一人,她的话无法证实。面对质问,小丫头只知道哭,嘴里反复就只有一句“我没有骗人”。无奈之下,暂时也只能将人当作嫌疑羁押在大理寺,单独给她收拾了间房,倒也没太为难她。
又找到严兴邦拿回了喻真的手帕和黑玉牌,这些算作死者之物,严兴邦倒很爽快的让人取给了她。
她把黑玉从上到下仔仔细细都检查了一遍,东西就这么大,跟个石头块似的,是囫囵实心的整块玉,不可能说有夹藏什么,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喻真一直惦记想要回这块黑玉牌,到底是何故?
苏软软百思不解,一个没注意在拐角处撞上了人,手上的东西掉落了下来。
“抱歉。”未看清来人,倒是先开了口。
景廷夜替她捡了起来:“这是什么?”
她这才注意到是景廷夜和一个四十来岁的灰袍人。
“这位是裴尚书,裴原的父亲。”景廷夜介绍道,转而又对裴鸣,“我夫人。”
“裴大人。”苏软软道。
裴鸣看着景廷夜手上拿着的东西,似乎没有听见。
“裴大人?”她注意到裴鸣的视线,放大了声量,“裴大人见过此物?”
裴鸣回神,惊觉失礼:“九王妃。”
“裴大人见过这块黑玉?”苏软软抓住他先前的眼神,继续追问道。
景廷夜摊开手里的东西,也默默的打量了起来。
裴鸣道:“不敢妄言,看起来有些像东石海玉。”
“东石海玉?那是什么?产自何处?常见吗?”
裴鸣捻了捻须发,微微笑道:“不算常见,但也不至于稀奇。”
“那您再看看。”
听苏软软这般说,景廷夜将手里的黑玉牌递给了裴鸣。
裴鸣拿在手里掂了掂,放到眼前仔细辨别了一番:“嗯,就是东石海玉。此玉石产自东海岛,大概在晋安州那一带。”
“裴大人可否说得详细一点?”苏软软道。
“王妃对这黑玉感兴趣?”裴鸣将黑玉递还给了她。
“呃,这是我一位故友之物,她将此物赠给了我却什么也没有说,我看着颇为贵重,正好裴大人知道来历,所以多问了一嘴。”
裴鸣若有所思,继而又道:“东石海玉确实比一般玉石的价值要昂贵,主要产自东厄岛。”他朝着景廷夜,“不知九王爷有没有印象,十几年前东厄岛曾与我大齐犯难,后被四王爷出兵镇压收复,如今也算是我南齐附属之地,也开发出了一些有价值的流通交易之物,东石海玉便是其中之一。”
景廷夜点点头:“是,四哥东厄岛那一战我听人说起过,不过我倒是没见过这玉石。裴大人何以知道的如此详尽?”
裴鸣哈哈一笑:“惭愧惭愧,我家中刚好也有此玉,所以识得。”
他话中有话:“王妃得故友赠予此物,想来那也是位十分重要之人。”
苏软软没太在意他最后这话,原以为裴鸣会认识喻真的这块黑玉牌,原来只是碰巧家里也有,不过也算是知道了玉石的来源。或许真的只是对于喻真来说是很重要而已,并没有什么其它意义。
她道过谢,拿着黑玉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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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苏软软又去了一趟大理寺。
一是想再对喻真房里取回来的证物再检查看看,或许还能发现什么;二是大理寺送过来一具烧焦的尸体,想让她给确认下死因。
焦尸是具中年男性,全身焦黑,双手在胸前拳曲,两脚曲缩。口鼻有大量烟灰,看起来确实是被烧死的。
为了进一步确认,苏软软切开尸体颈部打开被烧黑了的气管,内壁附着了烟灰。
没有争议,看来确实是死于火场。
“你们确认死者身份了吗?”苏软软问一旁的小拾。
“基本能确认,张汉,三十二岁,住在城郊西村,独居,家中起火。有人发现起火时已经扑救不及,也不知道屋里有没有人,火灭后才发现已经死在床上了。”
“在床上发现的?”苏软软在空中轻轻嗅了嗅,又起手剖开尸体的咽喉、腹腔。
“怎么了?”小拾问。
苏软软缓缓一口气:“他平时好酒吗?”
“这个倒还没来得及查问,等下我派人问问认识他的人。”
“推测大概是饮酒过度,起火后没有及时逃离才导致在家中烧死的。确实死于火烧。”
小拾转身出门安排了下去,回头见苏软软收拾完后去了物证存放处,他在后头跟了上去。
“王妃嫂嫂,喻真的案子你找到新线索了?”
“还没,所以才想来再看看有没有被忽略的地方。”又想起来什么,她停步问道,“对了,小茹有再说什么吗?”
小拾摇头:“我看这丫头要么说的是真话,要么就是演技高超骗了我们所有人……”他叹了一口气,“我看着不像骗人,这几日在牢里安安分分的,每天吃那么一点点东西,大多时间都缩在床上孤零零怪可怜的。”
“你那边查跟喻真有关联的人有什么发现吗?”
“说到这个啊,”小拾双眼一睁,“不查不知道,查了才发现喻真已经有半年多没跟人来往了,最近一次有往来的还是那个文兴渊,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文家借刀杀人的弑母案,让人心寒。
“那文兴渊不知得了个什么病,书院也关了,已经卧床不起了。现在是由他母亲的乳娘叫……哦,高碧花,是她在照看着,听说人是活不久了,可也总不落气,天天咳血活一天也是受一天罪……”
苏软软心中喟叹,人真的是不能作恶,天道轮回,作法自毙。
“那这么说来,跟喻真近段时日有关系的人也没什么线索了?”
“呃……差不多。”小拾道。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物证房。
苏软软闭上眼,回忆了一番喻真房里的布局:
——人倒在榻椅上,心口上插着刀,被侧身遮掩住的血迹,掉在地上的琵琶,琵琶上的血指印,书桌上的宣纸和颜料……
——小茹听见琵琶掉地的声响才引得她前往书房,推门进去喻真被刺伤,手握着胸口的刀……
手握着刀?
苏软软猛然睁眼。
她疾步走到琵琶旁,重新验看了一遍琴头琴身,除了掉落到地上的破损地方,就只剩那几枚血指印。
先前已经比对过,指印是喻真沾上去的。
苏软软俯下身朝着血指印的地方闻了闻,心跳骤然快了起来,是自己疏忽了,这么大的一个破绽竟然现在才发现。
“怎么了?”小拾见她神色有异。
苏软软回转头:“如果小茹没有说谎,她说的一切都是她真正看见的,那么说谎的就是另一个人了。”
“谁?”小拾不明所以,“现场不是只有小茹一人吗?”
“还有一人,就是喻真自己。喻真说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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