揍进医院?退学?
顾方径眉心微拧,视线移到阮流荒这里。他倒是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有这么大本事。
而阮流荒盯着梁永怨恨的神情,从记忆里挖出那么点事儿。他初中确实把人揍进医院过,可他明明记得,他没被记处分的原因压根不是运气好,而是那件事情另有隐情。
但当时因为情况特殊,所以学校并没有公布实情,他还因此落下个恶名“第一狂徒”,年级第一的第一,猖狂的狂。
回溯过去,阮流荒这才忆起,好像就是从那段时间开始,他的好友缘就全散了。
初中第一学期,本来就和那些人交集不深,名号下来以后,他身边确实就只有白成浩一个人了。
当时又临近期末,即便他之前几次考试都夺得榜上第一,但从此这个第一后面还有个狂徒呢。
更别说他从那以后还挺叛逆,逃课上网、翻墙出校、私自点外卖的事情真干了不少。
“……”
他为什么现在才想起这些事情!他以前到底是什么中二少年!
阮流荒捂脸叹息,他当时看到这个名号的时候咋想的来着,好像还觉得挺酷?
真让人头大!姓阮的,你活该没朋友!
心里怒骂以前的自己成千上万遍,阮流荒突然觉得啥事儿都不想管的自己真是到处留了坑,特么就差把自己埋了。
不过就算当初知道融不进班级有这个原因,他也不可能解释,毕竟那件事情还真不好说。那估计现在还是这种情况,只是他会更加释然一点而已。
所以他自然也不可能跟梁永辩解。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嫉妒面孔暴露的人,又一次感慨幸好自己改性了,不然如今还真可能没法平淡收场。
想好怎么说以后,他笑了声,“你都说他们退学了,怎么不想想他们为什么退学?这么肯定就是我干的?”
“怎么不可能!”
梁永瞬间激动起来,指控“他们”这种人的劣性根,“你们这种成绩好、家里又有钱的人自然想干什么都行,让一些成绩不好的人退学又是什么难事!”
“打伤人都能全身而退,说不定赔的钱还没你们零花钱高呢!”
他满脸悲愤,望着阮流荒磨牙凿齿,就像是看见仇人的潜伏者。
阮流荒听完这话却无言以对,以前成绩好他认了,但是有钱?
……他有钱?
开什么国际玩笑!他要是有钱,那凭他以前那中二的样子,估计得和那群傻逼一起退学,他还委屈自己承受那“酷炫”的称呼?他有病?
但也没太大可能性,毕竟他当时觉得那么酷。
……说白了,还是他给自己挖的大坑!
“算了,我不想跟你说话,”阮流荒脑门儿被扰得太疼,干脆放弃与他争论,“反正你觉得就你觉得吧,而且你还污蔑我。我们……”
他用手示意了一下,“到此为止好吧。我已经申请换寝室了,以后你可以一个人逍遥。”他指着对面的旧舍。
梁永似是没想到他居然那么快结束话题,不可置信了一会儿,才一脸难看地走进寝室,大力甩上房门。
“砰”地一声响让一直关注他的白成浩爆炸,“特么什么态度?他还有理了!阮羊羊,你还不如直接如他所愿,揍他一顿。”
他气急败坏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寝室门,就想上去踹两脚。
“没必要,”阮流荒这起伏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已经能漠不关心地走上楼梯去铺床了,他抖开被子,开始赶人,“你没事儿就上去了。”
“那这傻……”看他不想多说的样子,白成浩也不抖擞了。
晃眼看到从刚开始就没说过话的顾方径,怕他尴尬,道了个别,“那顾哥我就先走了,你们早点睡。”
“好。”顾方径一如往常。
白成浩没再和阮流荒搭话,只是看一眼后抿抿唇自行离开。他也不知道阮流荒把那些人揍进医院的真相,因为总的来说他这发小还是喜欢一个人撑着,他也无能为力。但他可以选择相信。
走廊外面顿时安静如鸡,顾方径扫了眼对面的寝室,也关上了门。
阮流荒正好铺好床,从上铺下来。
没提刚刚的事,他看了眼时间,“你还不去洗漱吗?”
“马上去,你呢?”
顾方径往自己那边的柜子走,准备去拿衣服。
“我?”阮流荒看了看还没有归类出来的行李,一脸疲惫,“我可能还要收拾会儿才能弄完。”
顾方径拿睡衣的手抽了回来,“要不我帮你?”
“不用,我得规划一下怎么放才行,你先去洗漱吧。”阮流荒摇头拒绝他的帮助,打算把他撵去卫生间,“赶紧的,你完了还得给我腾位置呢。”
他打开自己的收纳箱,又安静下来,没站多久就开始一样样的往外拿。
瞥到桌上的书包,他想起自己带来的书好像还没放在踏步板的抽屉里,又拉开拉链,清理了一下书籍数目。
确认完,他抽出几本书准备拿去放着。可还没等付诸行动,顾方径就突然从侧面捏住了他微凉的手腕,连同那根链子,一起握在掌心。
突然的暖让他惊得瑟缩了一下,看着那手玩笑道:“你拉我做什么?你不会想让我跟你一起吧?”
面对他笑着的脸庞,顾方径一点都没领情,还是那一副表情淡淡的模样。他可看出来了,阮流荒的状态明显不对。
不过他没提,而是问:“你要洗澡吗?”
“要,不过等你出来我再去呗。”阮流荒不是很急,主要他现在就想忙碌,以此来扫除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
他避开顾方径的手,抱着那一摞书去楼梯那边,拉开抽屉放进去。
一本一本摆放整齐后,他才转身又回去。
瞥见顾方径仍旧没动,还把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他就笑了起来。
那么认真的表情,他都想吐槽两句。走近到人面前,他已经组织好了语言。可话没先憋出来,顾方径倒先动上手了。
他倏地抬手,温热的大掌捋进阮流荒的头发里,动作鲁莽却又轻柔。阮流荒只感觉自己像是被抚摸了一般,霎时间竟有些恍然。
额前的碎发被顾方径的手撩了上去,他整张脸就露出来。
对面人的眼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阮流荒仰着头怔住了,好长的时间都盯着顾方径的眼睛看。
“你情绪不对,你没发现?”顾方径替他梳理一下头发,就收回手,说。
阮流荒被扬下来的头发挡了下视线,见他这么直白地讲出自己不怎么愉悦的内心,头脑有些乱。
“其实……”他说,“还好吧,就是我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
他说得是被冷落的事情,如果记得这些缘由他肯定会活得更开心。顾方径却以为他在说梁永,他觉得阮流荒想说:要是早点知道梁永是这样的人就好了。
其实他也这样想,也更想要是早点让阮流荒搬过来,要是早点遇见他,要是从小认识他,那该多好。
脑电波就这么连接起来,他还能顺拐着说:“不晚,反正也没关系了。”
阮流荒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猝然听见他说话,还是一句安慰的话,脑子一时没转过弯。他仍然盯着顾方径的眸子看,看得清晰又明白。
顾方径见他许久不讲话,以为人又在胡思乱想,“你……”
阮流荒才没让他说话,他突然笑了一下,“顾方径,我发现你的眼睛好像奶盖啊。”
“为什么像奶盖?”顾方径想了想,皱起眉头,“奶盖不是白色的吗?我的眼睛不白。”
阮流荒:“因为我喜欢啊。”
他耳边碎发随意地贴在耳后,随着他动作飘移,然而下一秒,他却突然顿住,怎么喜欢这个词好像有点怪?
“就你的眼睛很像是奶盖里加了珍珠,我喜欢喝奶茶,抹茶…奶盖。”他硬着头皮解释。
“抹茶奶盖加珍珠?”顾方径质疑,挑眉直说,“你挺会喝啊。”
“……”他为什么忘了抹茶奶盖没有珍珠这件事!
阮流荒尴尬地转身,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继续找借口,“有个奶茶店就是有这款的,好像叫抹茶奶盖珍珠奶茶,升级版懂吧。”他触到桌上那个龙猫玩偶的镰刀,像在自言自语,“而且奶盖加珍珠,好像还是可以的。”
改天去试试那个新品好了。他在心里默默琢磨,手上的龙猫也移了位置,已经被他抱在怀里。
顾方径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了他的话,没反驳这些,瞅人跃跃欲试的样子,又盯住他手里拿着的龙猫,“你晚上都要抱着它睡觉?”
他一脸不确定地看着阮流荒。
见他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阮流荒哽了下,“不可以吗?我觉得挺软就放床上了。”
“没说不行,”顾方径弹了下他的脑门,“你先去洗澡。”
“你弹我头做什么?”阮流荒用手背揉揉仿佛像被抚摸一下的额头,有些无奈。就算顾方径弹得很轻,也不疼,可他还是不自在。
看着目光炯炯的人,他连忙找借口:“你先去,我还要收拾,不收拾完我不适应。”
“那你情绪还好?”顾方径试探着问。
听见这话,阮流荒怔了一下。所以顾方径突然拖延时间不去洗漱真的只是因为看出他心情不好吗?
他心里有些酸胀,抿着唇压下这股道不明说不清的感觉,才恢复原样回答:“嗯,还好。”
手里的龙猫被他捏得用力,微微变了形,他继续说道:“你去吧,我一会儿就能收拾完。”
顾方径“嗯”了声,打量他一眼,转身去拿自己的睡衣。柜门关上,他往阳台外面走去,途径阮流荒面前,脚步一顿。
“你初中那会儿——”他还是禁不住地出口询问。
阮流荒以为他要问打人的事情,各种拒绝回答的借口一闪而过,想要先行制止。
“我没…”
顾方径:“过得开心吗?”
阮流荒愣住:“……啊?”
没从他嘴里听到意料之中的话,阮流荒都感到意外了。为什么顾方径不问他那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都不好奇我为什么打人吗?”阮流荒问,“他们都喜欢问我这个的。”
以前初中的时候,不是没有人来质问过他,刚开始他还置之不理,只是之后会越来越烦。那些人无孔不入,见找他不能问到经过,就去学校的生活墙里投稿谈论这件事,就想逼他说个一二三出来。
还是他慢慢把自己“名声”打响,变成学校里成绩好又不服管的刺头以后,这些东西才渐渐从他眼前消失的。
阮流荒觉着很无奈,也觉得无力,他拉出寝室里配备的小凳子,往上一坐:“他们都很想知道‘真相’,一有闲心就会把这当成饭后谈资。顾方径,你不想知道吗?”
他眼神轻飘飘地看向顾方径,像是在认真等待他的答案。然而他安分地坐着,龙猫被他往上倾斜抵在嘴边,挡住紧抿的唇,也遮住了他不想听见让他不高兴的回复的情绪。
“我想知道。”顾方径掸掸睡衣上不存在的绒毛,沉默了一下。
阮流荒却觉得他说出了自己不想要的答案,认为这是在等他解释,心情都沉重了半分。
“但我不是他们。”
顾方径说出这句话,偏头瞧他,眼睛里含着某些道不明的深意,“所以你过得开心吗?”他好像对这个问题很执着。
但问了以后,又低垂眼眸,没再和他聊下去,自己往外走了。
阮流荒没来得及回答他。
其实他初中在学校是不怎么开心的,但他不是个会往后退的人。
而且他现在很开心就对了。毕竟顾方径的话足以让他心情明媚。
他说不是他们,所以不会让他解释?这是变相地不想让他做讨厌的事吧。他可以认为——顾方径这是在偏向他吗?
阮流荒失笑,看来还是让他自恋点好了。
顾方径啊。
他转身趴在桌上,龙猫捂全他的脸,葱白指尖也箍在玩偶身上,逐渐发紧。
“为什么要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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