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俱乐部待到下午三点半,阮流荒考虑到有两位女生在的原因,提议去别地玩一玩。宋圻因为没有什么事情,也被拉了去,毕竟阮流荒说晚上一起吃个饭,他便想可以去蹭一顿来着。

    但让他失算的是,傍晚这顿聚餐,最后付款的人居然换成他。阮流荒一顿操作骗他请客,他沉默地听着,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当了这个冤大头。

    不过阮流荒也只是闹闹他,饭后还是把他拉到「青春缘聚」那个微信群,以平摊的方式让每个人都在群里转账给他。于是他这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士,猝不及防就混进了人家一群高中生的阵营里。

    饭桌上也免不了一顿调侃,阮流荒就乐于让众人都喊他老大哥,不过礼数在那,他肯定还是更倾向于宋大哥这个称呼。

    至于他?那都混熟了,两个人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当然还是喜欢喊宋圻的名字。

    吃完饭聊了一会儿,就已经到晚上七点半。时间差不多,众人也打算散了。

    阮流荒提前起身,他还要去散步来着,想和他们先道个别。但一起来,夏小米就问他了:“阮哥,你这是要去干嘛?”

    阮流荒凝在原地,看着她说不出话。

    阮哥?他皱着眉头,疑惑出声:“你是在喊我?”

    夏小米:“那当然了,阮哥。”

    阮流荒:“……你要不还是叫我阮羊羊?你这声阮哥听起来就怪怪的。”

    “不不不,我不该这么草率地给你起外号的,”夏小米猛摇头,“阮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的阮哥好吧!”

    她那真诚的小模样让坐在旁边的顾方径都看得佩服,尤其是她说完之后,方菲羽还配合地点头,“对对对,就是阮哥。”

    偏偏还有两个看戏的也无比招摇,白成浩和冯巷渑直接就是异口同声:“就是!阮哥。”称呼里带着一丝笑意,摆明了就是商量好的。

    宋圻这个老大哥倒是闭嘴了,不参与进去,就看着阮流荒笑。

    他们这一唱一和的举动让顾方径都觉得有趣,但他显然更期待阮流荒的表现。

    侧头看向人,他发现阮流荒又做出了那个让他熟悉的举动。站着的人把手伸在脖子上,不怎么明显地摩挲一下,然后才放下来,“你们这……简直了。”

    遮遮掩掩下的耳朵又红了。

    熟悉的反应。

    顾方径盯着那个红彤彤的耳朵瞧,瞧得阮流荒都不能忍受这样的视线,转而微瞪他一眼,他才稍微克制。

    阮流荒知道顾方径从刚才起就在看他,可真的,他突然听见这么个震惊的称呼,怎么受得了?耳朵热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好吗?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是平静的:“不跟你们说了,我要去个别的地方,你们一会儿散了就自己回吧。”

    又是一个整整齐齐地:“好的,阮哥。”

    阮流荒离开的步子仿佛都踉跄了下,他无奈地瞥一眼四人,才默默无语地走了。

    离开小饭馆出来,就是一阵凉风拂过,他搓搓手,看了看周围匆匆行过的路人,想着该往哪一边去。

    元旦节,他连脑子都是麻木的。要不是认识了这一群人,今天的他应该会选择待在学校里。

    虽然白成浩可能会让他去门市上蹭个饭,可那毕竟不是他家,他已经给孙姨和白叔添了许多麻烦,总不能一直拜托别人。

    阮流荒拎得清,就连这次突然说去别的地方,也是他故意为之。因为再待下去,他势必会和白成浩一起回家,那必然就会从门市上过,而这个月又开始了,孙姨绝对会问他生活费的事情。

    他不想这么麻烦别人,这很不好,也会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没人要。

    不过可能……也确实快了。

    所以他是想自个儿待一下,尝试给他爸妈打个电话的,至少聊聊,问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一趟。

    “你打算去哪?”他在发呆,想如何解决问题,耳边就传来一声问句。

    阮流荒蓦地转头就看见顾方径站在那里,用他本来就很温柔的嗓音问:“需不需要我陪你?”

    他是不想让人跟着自己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单单只是看他追着自己出来,他就有了打开心扉的想法。

    顾方径于他而言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分不清了。

    可他就是不想失去,不想放弃,他被抛弃得多了,突然遇见一个闯进他世界的人,又接二连三的认识一些朋友,这对他来说太可贵了。

    “陪我走走吧,反正也没事做,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阮流荒对着捏成拳头的手哈了口气,视线没有离开过前方,他不敢侧头去看顾方径,他不敢。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表示愿意和顾方径独处。

    就算是之前的元旦邀约,也只是出于赌局才提出来的,更何况他想着有宋圻,根本没什么。

    往前的每一次,他都有所保留,毕竟在这段相处的时间里,他永远保持着泛泛之交的做法,不逾矩一次。

    而顾方径观察他这么久,也试探了许多,好不容易才亲耳听见他表明了松弛的态度,这比上次的乌龟冒头还要让人欣喜。

    他开始跨进阮流荒的生活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顾方径嘴边缀上笑意:“告诉你地方,你能找得到路?”他又习惯性地逗人玩儿。

    因为知道他对c市不熟,所以才敢这么任性反驳?

    “你就说你想去哪,就算我找不到路,那地图还找不到?你当我那导航是摆设吗?”阮流荒音量都放大了些,他就佩服顾方径这张嘴!为什么总能把有些话说得那么不合时宜。

    他看了看人,补充道:“顾方径,你就真的只适合当个沉默的羔羊。”

    顾方径:“嗯?”

    “没什么,说你帅,站在那里就很帅了。”阮流荒气恼地往前走,小声嘀咕着,没让人听见最后那句话,“没说话的时候简直就是梦中情人。”

    落后的人确实没听见,只听清那莫名其妙的夸奖,可就这样子,也让顾方径满脸问号,要不是这情形不宜多问,他估计还真得回两句。

    不过现在,他只能选择不发一言慢慢跟上去。

    沿着路边的草丛边缘,往城市的灯火璀璨处走,他们都不怎么交流,偶尔也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看见行过的人群,川流不息。

    车辆呼啸而过,带起的一片声响,就似冬季里温馨的赞歌,划过心里的阵阵涟漪。

    老是被旁边的人影响思绪,阮流荒觉得这个散步的方式简直就是折磨。他不该让人跟自己一起的,他连话都找不到。

    顾方径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很无趣的人?

    他在这里浮想联翩,时刻关注他的人却不那么想,猜出他可能是因为不自在,顾方径再次主动出声:“你准备一直这么走下去?”

    “什么?”阮流荒没反应过来,顿了下才说,“噢,那没有,就是找不到地方去,也不知道带你去哪。”

    顾方径:“想不想去喝一杯?”

    阮流荒:“你在怂恿我喝酒吗?”

    顾方径:“不算怂恿,你不是本来就会吗。”

    阮流荒笑:“那我也是未成年啊,哥哥。”

    一声调笑的哥哥喊得顾方径差点失语,幸亏他还能找回来理智,“周旻约你去酒吧的时候你也没想到自己是未成年。”

    “那关我什么事,肯定是那个酒吧管得不严,你看他后来还查出事来了。况且我之前去的地方,全都是因为宋圻有认识的人,那才放我进去看一看的,毕竟未成年根本不能去酒吧的好嘛。”

    阮流荒急于解释清楚,一顿语言表达过去,却猛地想起一个事,“你怎么知道是周旻约我去的酒吧?我好像没告诉过别人。”

    更不可能主动和顾方径提过周旻这个人。

    即便上学期的活动他们俩见过,但以顾方径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去结识周旻。

    空气一下子就沉寂了,顾方径脚步停顿,忽地回眸对上阮流荒迷茫探究的眼神。

    他该怎么解释?望着阮流荒那双信任的、单纯只是好奇的眼睛,他就说不出真相,坦白肯定会被当成变态的吧?

    是他故意去调查周旻,才发现他们约酒的事情,然后他锲而不舍地查出他们定的地方,继而诱导他哥带他去酒吧,又偶然遇见阮流荒被骚扰的意外事故。

    本来他哥只是个“通行证”,因为怕酒吧不放未成年进去,他带上他哥正好解释只是去找人,结果没想到那居然是个黑酒吧,还那么多前科,所以正好一锅端。

    可这怎么解释?根本不能说。

    要是让阮流荒知道他做的其它疯狂至极的事情,他是不是就完了?

    对视上的两双眼睛都泛过许多情绪,顾方径率先躲避开,“我……”他首次卡壳,是在这份还不够明显的感情中。

    他越这样,阮流荒怀疑得越深,可有什么办法呢?就好像他一样,谁还没有点秘密了。即便这个秘密可能是关于他的,可他仍然不想问。

    “算了,不想说就不说吧,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阮流荒笑笑,自己转移话题:“顾方径,我们去看电影吧。反正我现在回去家里也没人在,太无聊了,正好最近有个科幻电影上映,内容还挺有意思的,陪我去看看?”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问了,但顾方径不会让他不如意:“好,你带路就行。”

    “太好了,总算找到一个不会拒绝和我看电影的人了,白成浩都不喜欢来看电影的。”阮流荒特别高兴,去电影院看电影是他省钱之下为数不多的乐趣,去的也不算太多,可他以往总是一个人来的。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邀请一个人去,这人还是他喜欢的人,他当然开心。

    顾方径看着他愉快的笑颜,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他想让人喜欢自己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拒绝阮流荒。他看着默默订票的某人,又抬头看了看那灯光明亮的路口,缓缓意识到:原来他真的很想走进阮流荒的世界里。

    他很想走进这个人的心里,也想带他看看世界,看看这个本来就很辉煌的世界。

    两个小时的电影看完,回到家就接近十点了。

    阮流荒匆匆洗漱后,找出吹风准备吹头发,但命运有时就是祸福相依,他刚有了福报,袭击而来的就是让他心梗的电话。

    是他妈妈,她把这个月的生活费发给他了。可与以往不同的是,付慈馨这次居然赠送了他别的消息,是询问他能不能打个电话。

    讲真,阮流荒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还以为付慈馨被盗号了,除了打钱他妈竟然还会主动问他问题,这很让他受宠若惊。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心情因为这个变得更好了。

    头发都已然忘了要吹,他拿着手机,手足无措。脑子里组织过好多语言,又在打完字按发送的前一秒全部删除。

    他该怎么做?今天下午顾方径提的主动联系,他是不是该试试?问他妈妈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过……想过家里。

    不该问的别问,就问问他们的日常生活就好。

    颤抖着手打出一句话:妈,你们在外面过得好吗?有没有回来的打算——

    “——嗡嗡!”手机震动的提示音吓他一跳,他打字的动作也被这个突然弹出来的来电显示截止。

    阮流荒霎时间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困难了。

    冷静下来,他深呼吸几次才接通电话。

    明明两个人是在通话,可接通以后的前半分钟,阮流荒都感觉他们像在打哑语,毕竟没一个人开口。

    他实在忍不了了,才打破僵局:“妈。”

    对面的付慈馨回应他了,公事公办一般,问了他在学校的一些情况,虽然语气生硬,但阮流荒认为自己没哪一刻能比现在更幸福了。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是他的好运来了吗?

    而命运也真爱和他开玩笑,他都准备好认真经营这段亲情了,头脑风暴来得强烈,还笑容满面,现实却给他当头一棒。

    他正打算问:“妈,那你们计划什么时候回来?”

    话刚问完,付慈馨就说话了,可内容不是阮流荒想听的,甚至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小阮,爸爸妈妈在外地工作,每天都是很忙的,但你的生活费我们肯定不会忘记给的,就是有时候想不起来,会晚些给,你懂妈妈的意思吧?”付慈馨在明里暗里地暗示他什么。

    可惜阮流荒听得一脸懵逼,他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生活费他从来不会主动要,如果是说这个,他根本没干过,“妈,你在说什么?”

    哪想对面的付慈馨听见他的回答,反而不满了,语气也不耐烦起来:“阮流荒,你别给我装蒜!仗着我们不在家你就天天往别人那跑是吧!还给你孙姨说我们不给你生活费,让人催我们是吗?你不嫌丢人,我还嫌麻烦呢!”

    她嘱托得草草了事,“让你孙姨别每个月都打电话来催了,我和你爸都很忙,不想接这种无关紧要的电话,不会不给你钱花的。所以作为我们儿子,你也别给我们找麻烦了啊?行,就说这么多,忙着呢挂了。”

    “嘟——嘟——嘟!”电话忙音响起几声就自己断了,徒留阮流荒坐在床边发愣。

    他恍惚觉得坐着的这床白色被子就宛如他的脑子,白得那么皱巴,也被人碾得那么不堪。

    他真像个小丑,他在期待什么?

    微信聊天框仍然亮着,打出来的字仿佛刻在心里的烙印,烫得他痛苦至极,也显得他无比落寞。

    删掉所有文字,他退出微信,把手机搁置在床上,继续吹他的头发去了。

    吹风机呼啦的响声应该能吹走他的烦恼吧,他太厌恶这些因为联想而袭来的低落情绪了,这会让他不太好受。

    关掉吹风,抬手捂捂眼睛,他突然站在镜子前沉默了,好半天才揉揉眼睛,卷好吹风机的线放好,又转身回到卧室里。

    往床上一倒,他放空了思想,找不到意义,他真的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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