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顾方径偶然了解到那个abo的小宇宙,他内心就一直都挺在意里面有的信息素那玩意儿,尤其是看见阮流荒洗完澡出来,他会特别关注人身上是否留有兰花的气息。
是的,阮流荒换了沐浴露,以前是柠檬清香,现在都是兰花淡香,关键是这些味道都很持久。他有些时候上课坐在旁边,稍微凑得近点,一股香味就会飘过来,特别淡,特别清爽,也特别让人想抱上去狠狠嗅一下。
但他又不得不忍着。
今天这节语文课,他依然有这种感觉。
然而对语文课永远不感冒的某人早已昏昏欲睡,也就是这无意识的睡姿,让阮流荒的头快要逐渐倾倒在他桌上了。
兰花气息飘过来的太快,混着突然响起的下课铃声,打得顾方径措手不及。
老师宣布下课,一晃神的瞬间,他余光里瞄到一个脑袋快朝他倒来。
情急之下,他只能伸出一只手拖住,尽量放缓动作不惹人醒来。
可倒在他掌心的脑袋特别软乎,触感一摸就感觉到很好揉。实在扛不住诱惑,顾方径插入指尖暗自捋了捋几根发丝。
见人又不安地动了动,他连忙轻缓地移动,把脑袋搁到自己横在桌上的臂弯里,让人睡得舒坦。
安置好不小心睡着的阮流荒,他就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个对着他的发旋,走起神来。
偏偏隔着外套他也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虽然阮流荒是歪着头面向窗外的,但可能是习惯的问题,他有半张脸都埋在顾方径臂弯处。
这也导致他的呼吸基本一半都撒在顾方径隔了一层的皮肤上。
这时候的顾方径则特别痛恨学校的批发外套了,压根挡不住这均匀倒来的撩拨。
每次阮流荒呼气,他就明显感觉到自己手臂那一块好像被他坏心眼地用羽毛轻抚过,轻柔的吹气感让他想凑近细看。
可谓是手不痒,心却痒了。
下课铃声没能震醒阮流荒,之后讨人厌的上课铃反而给他吓醒了。
梦里,他还在一地紫色中徘徊,那么多植物,袭进他鼻子里的却是一股清爽而不腻人的薰衣草香。
被这铃声吵醒的那一刻,他朦朦胧胧还是闻到了薰衣草的味道。
虽然他不用薰衣草类的东西,可他很喜欢薰衣草香。这美妙的香味过于吸引人,使他不自觉地嗅了嗅,重要的是,他以为这是枕头,还在上面蹭了几下。
这搞得顾方径手都僵硬了,身体也动弹不得。
刚刚清醒的阮流荒好像这才回过神来,猛地一下撑起头来,茫然地望着顾方径。
他脑子已经被水淹没,响来响去的,心里堵着一大堆话。然后最终都化为泡影,他抱着头自责:“不好意思啊顾方径,我刚刚睡得太香了。”
瞅他鸵鸟似的姿态,顾方径没来由地想笑,不过他还是忍下来安慰人:“没事,你睡得好就行。”
他收回刚刚枕过别人脑袋的手,揉了揉手臂。阮流荒见状,更羞愧了。
“你手麻了吗?”他急忙献殷勤,“我给你揉揉,算是报答你的……一枕之恩。”
说完,不由分说地夺过顾方径的手,在那臂上揉搓起来。然而数学课是他最感兴趣的科目,老师讲得仔细之时,他不免会有些分心。
虽然他捏着顾方径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可也仅仅只是捏着而已,极其像是在偷偷牵手。
而顾方径被握的是右手臂,这导致他无法记笔记,只能看着老师讲,听过程,也没考虑要让人先放开。
他似乎挺喜欢这样的。
直到阮流荒算完一道题,侧眸扫视他的时候,才瞟见自己抓得紧紧的手。
他赶紧缩回手:“对不起,我忘记松手了。”
数学老师刚刚讲完这道题,手臂上的余温也随着这个动作抽离而去,顾方径动了动指尖,右手拾起桌上的笔,写了个答案。
随后,他看向阮流荒,说:“荒崽,你今天怎么傻乎乎的?”
“……”
阮流荒:“?”他不可置信地皱眉看着人,“你才傻呢,我……只是没有睡醒!”
音量略微有些大,数学老师瞄了他俩一眼。
阮流荒积攒的“说教”欲又得压下去,只能像个刺猬一样瞪眼顾方径,转而把视线挪到自己的书上。
顾方径不置可否地浅笑一下,也看着书上的题。
这边做题的阮流荒始终不得劲!题做到一半思路就跑偏了。顾方径居然说他傻?说他傻!这天理难容好吧!
恼怒地侧头去觑他,阮流荒实在想给人来一拳。
不过盯着盯着,眼里的火气突然就变了味,他看着这张侧脸走神,足足有一会儿的时间,才转头低下来继续看题。
思绪仍然留在隔壁的人身上。
刚刚的薰衣草香让他迷迷糊糊,如今这张冷硬的侧颜却让他彻底醒过来。
顾方径那严肃冷冽的目光让他心跳变得越来越快,莫名其妙的,他抿唇想抑制住都不行。
右手握着的笔唰唰地在纸上扫过,笔尖染上的黑墨阮流荒已经看不清,他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他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在做题。
“那两道题做完了吗?”数学老师一声提醒让他停笔,他意识回笼去看书上的练习题,发现自己刚刚写下的字后却心一颤。
他直接松手,任由中性笔掉在桌上。
“荒崽,你做完了吗?”顾方径询问的声音适时响起,“我们对对答案?”他挨近了点,想去看阮流荒的答案。
还对着自己写的字神游的阮流荒一时不察,对于他想看的举动没做任何措施,于是被他看见了书上的全部字迹。
可看清书上的东西,心乱的人变成了两个。
顾方径很清楚地瞧见了,阮流荒数学练习册上第12题,解字后面的答题过程全是他的名字,一溜黑色的顾方径,写了至少三排。
噗通、噗通……
两人沉默的氛围里夹杂着不同频率的心跳声,这是别人都听不见,对方也听不见,但他们自己却能感受到的心灵悸动。
艹,他跟个思春期少女一样在书上写顾方径的名字,还特么被本人发现了!
霎时,阮流荒就捂住了书,只是都已经被人看得清清楚楚了,他这动作反而显得掩耳盗铃。
他还忐忐忑忑地想掩饰:“我……我这是在……练字。”心里想得恶狠狠,手看起来像是要把那张写着顾方径名字的纸捏得皱皱巴巴。
若是他借口说自己想诅咒顾方径,因为刚刚的怨,顾方径倒是可能在心里说服自己,现在这不伦不类的说法,还真让人半点都不相信。
默然片刻,他直接上手盖住那只紧搓纸张的五指,然后依次覆上指骨,轻轻掰开用语言诱惑,“荒崽,松手吧,书都要被你抓烂了。”
阮流荒愣愣地随他动作,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他就依着顾方径挪开掌,又看着他一点一点抚平那张皱成一团的纸。
顾方径动得很小心,他几乎全都在看那道题,等到彻底捻平,他才停下来。
收回手,他盯着那三排熟悉的名字看了许久,最后又把目光投在阮流荒身上。
其认真程度,让阮流荒耳朵尖都泛了红。
他却在想: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知道自己的名字竟然也能如此赏心悦目。
—
经历过在书上写人名字却被本尊发现这事后,阮流荒明显感觉到他和顾方径之间有什么在悄悄改变了。
一种道不明说不清的氛围感围绕在他们中间,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就好像明明两个人都没有挑明,但是就差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晚自习,仍然是最好的补课时间。
最后一节课上到一半,阮流荒正准备好认真解决掉这道物理计算题,刚看完题,视线就陷入一片黑暗中。
“哦吼吼吼吼~”一群鬼哭狼嚎声传来。
夏小米的声音则最为清晰:“停电了停电了!老师不用上课了!”她早就受够了摧残,巴不得赶紧滚蛋。
“你别乱动。”方菲羽按住兴奋的她。
短暂的黑暗过后,阮流荒借着月亮照进来的微光看清了教室的现状,看见前面激动的夏小米,连忙帮着方菲羽稳住她。
见人冷静之后,还吐槽了两句:“激动什么?老师还没发话呢。”
夏小米幽怨的声音在黑暗中特别应景:“拜托,我早就不想上了,连着三节课,我特么已经快被物理折磨疯了!”
隐隐约约能看见她锤方菲羽的大腿,魔怔的样子确实像是被逼疯了。
随意笑笑背靠着椅子,阮流荒也不急了,他还想着把那道题做完,不过看现在这情况,也只能闲着了。
物理老师在讲台上组织下一步工作,示意他们都在自己座位上待着,不要乱跑。随即才在手机上与领导们取得联系,等待安排。
不过已经是最后一节课,差不多还有十分钟下课,也许是考虑到这一点,学校也不强做要求,让科任老师先讲完注意事项,然后吩咐其余老师在各个楼梯口用手机打上光,组织学生们排队往楼下走了。
这下走读的回家,住校的回寝室,分工明确。
想起刚刚专门提醒他们住校生注意安全的物理老师,走在路上的阮流荒觉得还挺郁闷,因为这电停的很不是时候,他今晚打算洗澡来着。
和顾方径结伴,一路借着月色走回宿舍口,顾方径都感觉旁边的人情绪低落,可又不好打探。
思及此,他正好想到上学期的班主任给他留下一些东西可以拿来当寝室的备用电源:“荒崽,我们寝室有五十根荧光棒左右,那个可以暂时充当照明的。”
宿舍楼梯有应急灯,虽然不怎么亮,但足以让震惊望去的阮流荒看清顾方径的脸:“荧光棒?”
“这都行?那到时候我们寝室不就跟蹦迪现场一个样,灯光一闪一闪的。或许你再去跳个舞?”他脑洞大开,甚至怂恿顾方径去“干大事”。
“不会,”顾方径想了想说,“这种荧光棒有三种模式,有一种模式不会闪,会是常亮状态。”
阮流荒不乐意了:“那多没意思,就得让它闪。”
“嗯,随你。”顾方径顺从道,旋即又补充,“而且我不会跳舞。”
“你不会跳舞?那之前上台的小恶魔是谁?你在睁眼说瞎话,吓唬我呢?”
顾方径意味不明地看他:“小恶魔?”
这反问的架势让阮流荒愣住,立马反口道:“大恶魔,不,是帅气恶魔。”
这慌乱解释的样子倒是令顾方径猝然笑出了声,他握拳抵唇,试图克制住自己的笑意,但毫无作用。
就算他没有发出声音了,可脸上的神色一下就能看出来他在笑。
他在笑!
阮流荒瞬间被他这个样子气到了。
两人已经打开寝室门准备进去,这倒是给了他机会,他转过身来,拦路不让人进:“你就笑吧,在外面笑够了再进来好了。或者跟我道个歉,我就让你。”
他一副不讲道理的小模样还挺有精髓所在。
“嗯,跟你道歉,我错了。”顾方径说。
听见他的话,阮流荒心里不太平衡,心跳地怦怦的压都压不住,连忙转身进了寝室。
可落后几步的顾方径看见他的反应,反而心情极好,甚至想着多逗人几句:“荒崽,我真错了,我很认真在道歉的,你怎么不回答我?”
阮流荒不想理他,他感觉他脸好烫来着,根本无法面对人。幸好停电了看不出来,不然他才尴尬,他刚刚为啥要在门口堵人?明明知道这人就是这个德行!
懊悔不已,他决定撇开话题,问顾方径那个荧光棒在哪里,话未起头,就听人有些孤冷但带着柔意的声音再次调笑:“荒崽,你怎么不说话?你是在——”
他的话被突兀地打断:“那堆荧光棒在哪?”
昏暗的房间里,在大门附近的顾方径眸间都带了笑意,那表情就和他们第一次在巷子口见面,他看着那个背影时一样。
“在角落那个纸箱子里,应该都是好的。”
“行,我去拿几根。”阮流荒松了口气。
在床架两边都各夹上一根荧光棒后,寝室霎时就被照亮了,只是彩色的光源过于辣眼睛,照的周围花花绿绿,还挺好笑的。
而时间还早着,阮流荒准备玩会儿手机再去洗澡,坐到顾方径床位那边后,两个人都挺安静的。
反而是视频刷到美食,他居然有点馋了,想到寝室还有些零食在,便问人在哪。
顾方径:“那边柜子里,你要吗?我给你拿。”
“不用不用,我去拿。”阮流荒高兴地蹦起来,拉开柜子翻找零食。
不过让人意外的,他看见个颇为熟悉的帽子,一顶白色的鸭舌帽,好像是顾方径的。
衬着寝室的荧光棒,他看清了帽子上的图标。
〔fashion〕英文——
让人火大。猝不及防地他脑子里闪过这句话,印象深刻的经历他可从来没有忘记,他仿佛记得,他还威胁过那个人。
阮流荒:“!”
巧合吧,肯定是巧合。
“荒崽,你还没有找到吗?”
“找到了,”阮流荒收拾好心情,“就是在想吃哪个。”
随便拿了几个燕麦巧克力,他又回到板凳上,之后一人剥开一个放嘴里嚼着了。
但阮流荒默着默着,突然直白地问人:“顾方径,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巷子那里遇见过?”
顾方径折纸的动作都顿了顿。
他转头:“是指上学期刚开学那天?”
“对。”
“见过,你当时还恶狠狠地威胁我了。”顾方径故作沉思状,笑着说,“而且我当时就知道你是这个学校的,但在走廊那次你并没有认出我。”
居然真是他。
阮流荒有些悲痛地道:“我这叫忘记让我不开心的人,只记开心事。”
“嗯,挺好的。”顾方径继续折纸,折出一个千纸鹤以后,才默然地低下头,像是在想什么。
阮流荒却已经被“太无语了离大谱了”这样的情绪淹没,根本没有注意他。
然而这样的氛围中,他听到个让他过于紧张的问题:“荒崽,你之前说你有喜欢的人,那个人是谁?”
顾方径的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楚。
“喜欢谁?”阮流荒尽量绷着情绪,“我说过这个话吗?”
“说了,就是在这个寝室,你亲口说的有点好感,我挺想知道是哪个女生。”最后两个字他说的意味深长。
“只是有点好感而已,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很喜欢人家,没必要告诉你的。”
“没必要?”
“嗯,真没必要。”阮流荒垂眸。
顾方径没有再回答他了,他点着千纸鹤的脑袋,似乎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在问他一样点到为止,他不愿意说那就不多问。
阮流荒却像在被绳子拉扯般,极其堵心。
这话题让两个人之间凝结成冰。
再这样下去他恐怕就憋不住改口了,这样想着,他起身一言不发地拿睡衣准备洗澡,只是进厕所前扫了眼坐在位置上玩折纸的顾方径。
本想说什么的嘴抿一下,他按开兜在透明袋子里、在钉子上挂得好好的荧光棒,然后闭门开始洗澡。
听见声响的那一刻,顾方径就没再折纸了。
他没和阮流荒聊天,只是想给两个人一点独立思考的空间而已,毕竟他现在挺乱的。
阮流荒欲盖弥彰的样子让他觉得有肖想自己兄弟的念头就好像个变态,连带着那些做法都不合规矩。
荒崽很理智,这他一直都知道,但他没想到这人能理智成这样。
即便是被自己发现在书上写名字,被自己试探是否真有喜欢的女生,都丝毫不松口,压的死死的。
其实他明白阮流荒的顾忌在哪里。
无非是想让他不要说得那么早,至少在他彻底了结一些事以前,不要坦白。
越想眉头皱得越紧,顾方径干脆起身去阳台透透风,还在心里劝慰自己。
不急,慢慢来,他有的是时间。
在洗澡的阮流荒也在想这件事,其实他还没理清楚怎么到这一步的。他就是在奇怪一个点,顾方径好像做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情,还都是关于他的。
周旻那件事,还有其它他不知道的细节,都在暗示着某人的想法。
但他没做好心理准备,他总觉得心里卡着刺,过不去那道坎,就是过不去。
可他找不到这道坎在哪,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产生。
只能不去想。
心烦意乱,阮流荒把头伸在浴霸下,任凭温水从头顶冲下来,水顺淌下他的身体,又流进永远不会回转的洞口。
永远不会回转……
他闭眼,抹开脸上的水渍,专心洗澡。
就这样,隔着一道门,顾方径在阳台上吹愁,阮流荒在厕所里洗愁,他们都希望可以有个突破口。
比如长大。
可能都是这样,在一切都没有定数以前,一群人都期待着长大,可谁都不知道,长大是要付出代价的。
阮流荒现在想长大的念头很足,可他不知道,几个月后他会被迫成长,而他的人生也会与他算好的那样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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