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张招娣追问：“你还没说你到底哪来的钱呢？”
“这…”张雯雯的眼珠子滴溜转，随口瞎编了句：“捡的，搁地里捡的。”
张招娣狐疑得看了她一眼，这年头谁家的钱不是看得紧紧的，哪家丢了钱不大张旗鼓找，不过不是偷的就行，张招娣也没多问。
张雯雯拽起张招娣的胳膊：
“走啊，大姐，咱上镇上吃东西去。”
张招娣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只是到最后什么都没说，跟着她走了。
这去镇上的路张雯雯不认得，因为周荷花从来没带她去过镇上，张招娣倒是去过两回，可那都是老黄历的事了，具体怎么走也就模糊有个印象。
但是两个年轻姑娘，一个是单纯的胆子大，一个是压根没想那么多，迈开腿就开始走了。
反正就一条路一直走，这路上到处都是人走出的印子，总能走到地方的。
张雯雯有恃无恐得想着。
她完全忘记了现在可不是以后那个太平盛世。
这个年代，没有摄像头，没有人挤人，走在这种乡间小路上，要真碰上了什么坏人，她们想哭都没地方哭去。
也许是附近这几个村治安不错，也可能是两姐妹运气不错，她们顺利到了镇上。
镇子离他们村不算远，走路慢些，得一个多钟头，要是有辆自行车就要快多了，约莫半个钟头就能到。
不过她现在连饭都吃不饱，想什么自行车也太远了。
张雯雯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空落落的肚子。
她来这些天，天天喝的不是菜糊糊就是小米粥，这肚子里一肚子水，她走路都觉得里头晃荡着有水声在响。
走进镇子，两个人先是被一股子香味吸引了过去，抬眼一看，是国营饭店的招牌。
再往里看，那价格表让张雯雯直吞口水。
馒头3分，芝麻大饼三分，肉包子一毛，阳春面八分……
张雯雯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毛票。
好家伙，她这点钱够她们在这大吃一顿了。
手里有钱，心里就有底气，张雯雯头也没回往里走，张招娣愣了下，想拦她都没拦住。
张雯雯进了门，把毛票往桌子上一放对那收银员点菜：
“要两个肉包子两个茶叶蛋，两碗阳春面…”
收银员懒洋洋扫了眼毛票伸出了手：
“饭票。”
张雯雯愣了下。
这时候买东西好像…是要票来着。
看她一直没反应，那收银员不耐烦翻了个白眼：
“没票吃什么饭，赶紧出去别挡着道。”
张雯雯的眉头皱了起来，她还在没见过这样的服务态度呢，刚想开口怼人。
后头的张招娣一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她想干嘛了，手疾眼拿起桌子上的钱，拽着人出去了。
“大姐，你干嘛呀。”
张雯雯一脸不高兴，她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服务员，要是在她那会这样干服务员的肯定会让人投诉得狗血淋头。
“大姐，现在怎么办呀，”
张雯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然被那服务员的话气到了，但她更操心自己的肚子，她小声问：
“咱们上哪弄票去？”
张招娣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张雯雯的嘴左右看了看，没看到有人在看她们，她才松了口气教训起张雯雯：
“你可小心些吧，咱不能去弄票，跟人买票的那都叫投机倒把，万一被抓到了咱们会被抓去蹲大牢的。”
说起来也怪她，张招娣知道买东西要票，但她根本就没在镇上买过东西，唯二的两次还是因为周荷花实在抽不出时间，打发她上供销社来卖鞋垫的。
周荷花那种人怎么可能让钱从她们几个闺女手上过，就是买个酱油买个盐，她都要托人或者自己亲自到镇上买，防这几个亲闺女就跟防贼似的。
张招娣也就是听村里人聊天的时候提过一嘴巴，那些信息都是七零八碎的，她也不太敢确定。
稀里糊涂跟来了，结果反倒让小妹丢了个没脸，张招娣心疼小妹，她把钱又重新叠好赛回张雯雯手里，宽慰她说：
“好歹你手里有点钱，以后真碰上什么事，你也能多条路，可千万收好了，可别让咱妈看见了，她那个人…”
张招娣顿了顿，她毕竟是在村里土生土长的，乡里乡亲，亲戚邻居都是张嘴闭嘴孝顺听话，就是再有主意的人在这种环境里长大，多少也要收些影响。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只能为难得叹了口气。
张雯雯没注意张招娣在说什么，她正难过呢。
还以为可以大吃大喝饱餐一顿了，结果居然要票。
她是知道以前买东西是要票的，但是说到底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年代。
这些对于曾经的她，不过是历史书上的一行小字，哪有那么深刻的印象，要说起楼下哪家烧烤好吃，她倒是记得清楚。
张雯雯低头看了眼张招娣重新赛回她手里的大团结。
她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年代不光苦，还有钱花不出去。
她特别想冲回去问那收银员一句：
您看我像票吗？
她是真的饿啊。
饿得现在看那门牌子都像是一块大饼。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以前的人为什么喜欢肥肉了，张雯雯不算挑食，但是一直对肥肉敬而远之。
但饿了这几天，她甚至不敢保证，如果现在有一块水煮猪肥油摆在她面前，她能不能克制住不上去啃上两口
“要不…”
张雯雯纠结着，她很想忽悠张招娣跟她一块去找找看有没有人卖票的，毕竟说是抓到要坐牢，那没抓到不就不用坐牢了。
她握了下拳头。
张雯雯觉得她还是可…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算了，她觉得自己是不可能了。
就她俩这样，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
去买票？
她看她俩被打劫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张雯雯耸拉着脑袋：“大姐，咱们回去吧。”
“啊？”张招娣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哦，那就回去吧。”
张雯雯厌厌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个金手指包不包七天无理由退换货。
这个念头一出，把她脑子里还不能说话的系统气得暴跳如雷。
不行，它要反悔。
钱不给了！
张雯雯其实也就是随便一想，谁知道下一秒她脑袋里真的出现了新的东西。
什么玩意？
她逐字逐句凝神去看。
许愿资金。
张雯雯脑子里缓缓打出了个问号。
因为就这四个字，旁的啥也没了。
她抓了抓脸，这感觉，怎么那么像某些武功秘籍，看着高大上四字宝典，结果一打开就是挥刀自宫…
随后她就看见上头加了一行小字。
存钱许个愿
这话…
张雯雯摸着下巴，怎么有那味了呢。
她突然想起来了上辈子蓝色集团推出的某星愿，这好像是一模一样的套路啊。
能不能实现想做的事情，张雯雯不知道，但她知道这钱要是存进去了，想取出来那就要有条件了。
傻子才存。
她火速把这个新功能扔到一边，寻思着自己还是多存点钱，哪怕现在是不能偷偷去买票，可岁数大些不就行了。
张雯雯美滋滋得想着，忽然被张招娣拉住了胳膊。
“咋了，姐。”
“你们也是去张家村？”
说话的是个年轻男知青，他身上穿着一身干净阔气的绿色料子衣服，在这个年代，这是流行色，得靠抢，难得很。
这些张雯雯当然不知道，全是张招娣在她耳边说的。
张雯雯就迷迷糊糊点点头，这小伙子看起来确实蛮精神，要是不那么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就更好了。
她瞧了眼自家大姐黑里透红的脸蛋。
握了下拳头。
懂了，少女怀春。
“对，”张招娣扭扭捏捏说：“叫是张招娣，这是我妹妹。”
这男知青听完张招娣的自我介绍，眉头就拧了起来，拧得张招娣心头直跳，她慌忙检查自己身上，莫不是什么时候不小心沾上了个泥点子？
谁知道男知青开口说了句：
“主席说过，男女平等，基本国策，你爸妈给你取的这名，不好。”
他这样说，张雯雯来劲了：
“我看您这话说的好，有主席十分之一的风范。”
“你不要乱说，”男知青脸一红：“我跟主席比还差远着。”
“不，”张雯雯头摇得飞快：“打您说出这番话，思想觉悟上就不远了，像我们这样深陷旧时代旧封建思想迫害的可怜人，就需要你们来拯救。”
这话如果换成张招娣说，可能旁人会误会她有个什么别的心思。
可这话是从张雯雯嘴里说出来的，男知青被夸得整个人都亢奋了，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只觉得她一定是个被压迫的可怜人，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可她看着自己的这双眼睛，亮得发光。
男知青心里燃起了一股熊熊烈斗志，他觉得自己身上担负了一个非常重的使命：
“小姑娘你说，你受到了什么压迫，我一定会帮你推翻压迫在你身上的枷锁！”
他说完还做了个现下特别流行的前进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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