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闻鼓院。鄉
“闪开,闪开,老子要发飙了,再不发飙就被人当傻子了!”
杨大使气势汹汹地推开围观人群走向前方。
而前方举子们纷纷转头……
“大使,求大使给学生做主啊!”
一个小机灵鬼立刻清醒,悲怆地对着杨丰行礼。
其他举子纷纷醒悟。
就是嘛!鄉
这里还有一个受害者啊。
杨大使可是给山西举子要了进士的,虽然数量上传言颇多,但他这种身份的,肯定不会骗人,要是肯定要了,就是究竟要了几个而已,而王蕡肯定有份,可现在会试别说王蕡,整个山西乃至整个北五省那就没有一个录取的。
这是什么?
这是公然打他的脸。
他公开说了给王蕡要个进士,京城人也都知道了。
然后刘三吾故意不录取一个北方人。
羞辱!鄉
明摆着的羞辱。
以他的暴脾气能忍住?
而他一旦下场,那对于北方举子来说无疑就有了大树可以依靠。
这可是杨大使。
整个大明谁不知道,他就算在皇帝面前也是横着走的,可以说在大明地位超然恍如神仙,现在有他帮忙那翻身就是稳了。
这一刻所有北方举子眼中,杨大使那简直就是身上闪着圣光,脚下踩着五彩祥云,看到他,那心中郁积的委屈,那满腔的悲愤,就瞬间有了宣泄的对象。可是见着亲人了,几乎眨眼间,杨丰面前就已经是一片躬身行礼的脑袋,甚至有那些举子抑制不住心中的感情,直接就在那里委屈地哭了起来。
这场面也相当的魔幻。鄉
毕竟杨大使一向被传言是儒生的公敌。
“哭?哭有什么用,诸君朝哭夜哭就能哭出进士?
登闻鼓敲了吗?”
杨丰喝道。
王蕡几个赶紧上前。
“大使,已经敲了,检举刘三吾包庇南人,有意不录取北人的诉状也已交与值鼓御史,另外都察院几位仗义执言的御史也已经来过,且明言回去上奏弹劾。”
他说道。鄉
都察院老大可是暴昭。
估计现在这个消息也已经在北方籍文官中传开。
这同样是对他们的公然打脸,可以说最后一点遮羞布都撕去了,南方籍文臣就是在通过控制科举把北方人排挤出朝廷,可以说这不但是在试探皇帝,也是在试探北方。
看看北方人是不是老老实实臣服南方。
人家根本没视他们为一个级别。
在人家眼中,他们这些胡化已久的哪怕是儒生,也没资格和这些自诩正统的南方儒生并列,如果这次北方人忍了,那以后只剩下老老实实做个附庸,做个被统治者了。这简直让人火冒三丈,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觉得我们北方人好欺负,觉得我们连和你们并列的资格都没有?说句不好听的,这种事情就是造反都够了,如果官都被南方人做了,那北方人凭什么不造反?
所以必须同仇敌忾。鄉
反正因为山西的事,北方各省民间都蠢蠢欲动。
就要闹到底。
大不了真闹翻了一拍两散。
“那就别在这里了,陛下那里也得需要些时间,你们考完的卷子都在何处?”
杨丰问道。
“礼部。”
王蕡说道。鄉
“走,跟我去礼部,我倒要看看一样是读四书五经的,如何就能北方无一人考中!”
杨丰说道。
闹事嘛,他最喜欢了。
紧接着他走向外,王蕡等人面面相觑……
“走啊,不想要进士了!”
杨大使转头说道。
“走,跟着杨大使,咱们还有什么可怕的。”鄉
王蕡说道。
就是,跟着杨丰还有什么可怕的?
闹大了也是杨丰顶着。
然后他跟上了杨丰。
而后面那些举子们纷纷跟随,紧接着他们一行走向长安左门,守门的军官刚想阻拦,杨丰眼睛一瞪,吓得他赶紧放弃了。再说这时候御街制度已经修改,不但原本的千步廊恢复为日常开放的商业街,而且行人有事进入长安左右门横穿御街,也不再是被禁止的了。
只要别在御街逗留就行。
不仅仅是皇城御街,各地藩王的王府御街,同样也可以穿行。鄉
所以各地藩城那些老百姓终于不用隔着一条街,想到另一边还得绕大半个城市了,这个改革极大方便了百姓们。
至于千步廊的商铺……
那个开发也没人,谁闲的无聊跑到皇城购物?再说皇城本来就在可以说东南角,周围都是官衙,老百姓活动区本来就不在这边,所以并没有恢复到南宋御街的繁华,也就是有贡使来时候,会摆上些商品,让这些贡使看看御街的繁华。
总之这些举子进左右长安门并不存在法律问题。
士兵可以不拦。
他们这支可以说浩浩荡荡的队伍就这样进了长安左门。
“留下部分在这里等着,若皇帝陛下有处置,就去礼部找咱们。”鄉
杨丰一指五龙桥说道。
“留下些伏阙的。”
王蕡俨然狗腿子般喊道。
后面大批举子立刻在五龙桥前跪下。
而跟着涌入的闲人们,则议论纷纷地看着,场面逐渐壮观起来。
杨丰带着剩下的穿过御道,然后走出长安右门,刚出门就看到一帮人走出翰林院,为首的是黄子澄,他依然是翰林院编修,另外还有侍读学士张信,他是前一科状元,剩下也都是些翰林,他们迎着这边走来,很快双方在路上相遇。
“尔等皆饱读诗书,何故聚众闹事?纵然不畏圣人之法,难道亦不畏朝廷之法?”鄉
一个翰林喝道。
杨丰很干脆地走到他跟前,紧接着一脚踹飞……
“好狗不挡道。”
他说道。
看着摔在地上抽搐的翰林,黄子澄等人满腔悲愤,但他们终究跟这种野蛮人没法讲道理,也只好一个个站到路边看着他过去,而杨丰后面王蕡等人跟着走过,施礼还一口老痰吐在黄子澄脚下……
“圣人之法,你们也配?”
他鄙视道。鄉
然后一帮举子们在这几个翰林忧郁的目光中,仿佛狐假虎威的喽啰般跟着杨丰转向南直奔礼部,他们到礼部门前时候,礼部尚书郑沂,已经带着人拦在外面。杨丰径直向前,王蕡等人立刻散开,直接围了大门,他们有分寸,杨大使可以横行无忌,他们得守法。来礼部堵门没什么,大家就是来礼部看看,来的人多些而已,一不阻止里面人出来,二不阻止外面人进去。
看看不犯法吧?
几百人一起看也不犯法吧?
“大使欲何为?”
郑沂说道。
“来欣赏一下这科会试的试卷,充实一下自己的文化。”
杨丰说道。鄉
“请大使见谅,试卷需待殿试呈送陛下御览,暂时不便请大使观看,若大使想看,倒是有往科的,老朽派人誊抄送往使馆。”
郑沂说道。
“哪来那么多废话,我想看就看还需你同意?”
杨丰说着直接把他推到一旁,径直往里走。
郑沂赶紧去拉,却被他甩到了一旁,倒在地上的尚书,赶紧喊那些小吏和衙役阻拦,后者装腔作势地跟着杨丰,既仿佛阻拦,又仿佛带路般走进礼部大门。拦个毛啊,杨大使砸应天府都没人敢拦,现在进个礼部谁敢阻拦,他可是有外交豁免,打死人都不犯法的,大家都是连工钱都没有的白嫖工,拼什么命啊!
不得不说老朱的制度省钱是省钱,但就是这个缺陷严重。
需要时候没有拼命的。鄉
毕竟连工钱都没有,不值得为这点差事拼命。
所以皇太孙已经决定,一继位就改这个制度,将各地胥吏和衙役都改成雇佣制,就是弓兵之类因为资金问题暂时不改,这个数量众多,一些县甚至数百,但以后如果朝廷财政允许的话,也会改成雇佣制。
杨丰就这样昂然走入,然后被衙役阻拦着带到存放试卷的库房,这时候已经放榜,不需要封名,所以每个举子的试卷都单独封着,上面都有各自姓名籍贯。杨大使掏出个口袋,直接开始寻找满意的,第一个就是王蕡的,人家原本历史上是夏榜进士,第二个是韩克忠,这可是夏榜状元,然后是施礼,这是夏榜的二甲第二,焦胜,这是夏榜探花……
他不断搜罗,全是夏榜的进士,包括榜眼王恕。
这些人才华并不差。
虽然夏榜全取北人,但以他们的实力,南北同取的话,像韩克忠几个进二甲没什么问题。
王蕡的确有些悬,但施礼这样的进三甲也是稳的。鄉
这些人不是真那么差。
洪武朝科举到现在已经考了五科,前面四科加起来七百多进士,其中北方人占比百分之二十,差距的确是明显的,但仅仅是差距而已,原本的百分之二十,这一科一个没有,这哪怕以科学的概率论计算,也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只有故意的这一个合理解释。
所以就是要让朱元璋看这些原本历史上夏榜的。
很快他装了一大口袋,然后直接往背上一背,他这个袋子是用降落伞特制,背起来就像圣甲虫推着的大粪球,他就这样在一片瞠目结舌中背着一大包考卷走出,外面郑沂正在悲愤的颤抖着……
估计是年纪大了。
郑尚书可是御赐的江南第一家,整个家族从北宋开始,三百年聚族而居,属于孝义典型。鄉
“看什么,你不是说要呈送陛下御览吗?这些就不用麻烦了,我直接带去和陛下一起看,我就是随便找了些北方举子的,咱们也不偏袒谁,既然会试没有北方人考中,那我就随便找些北方举子的去与陛下一起看,看看这北方人里面,到底有没有配得上个进士的。”
杨丰说道。
当然,他挑的全是进士,这个就没必要说了。
“走!”
他朝王蕡等人一挥手,然后就那么背着大包向皇城走去,很快就进了长安右门,这时候里面已经是人山人海,都在看着那些伏阙的举子。杨丰分开挡路的,在夹道围观中向前,一直走到五龙桥上,就在朱元璋专用那座停下,然后转头看着众人。
“诸位,我这个人不是蛮不讲理的,咱们讲道理,往科至少两成进士是北方人,这科会试一个没有,我既然承包山西赋税,那就有责任帮北方的举子们。这里是我在礼部随便挑了些北方举子的考卷,我就是随便挑,他们的卷子还封着,写的是好是坏我也不清楚。今日我就带着这些卷子进宫去见陛下,请陛下召集群臣,然后当着群臣面挨个读,读完之后让群臣说他们有没有资格中进士。
若北方举子写的的确不好,那咱们也无话可说,本事不如人,没必要无理取闹。鄉
但若他们有进士之才,却被人故意弃之,那咱们就得要个说法了。
这不是几个进士的事。
北方还有五个省,加起来一千多万百姓。
这欺负的不是几个举子,而是这一千多万百姓。”
杨丰大义凛然地说道。
“大使请受我等北人一拜!”
人群中那些北方来的客商,工匠纷纷对着杨大使跪倒。鄉
当然,杨大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知道朱元璋会怎么处置此事的他就是借机会蹭个热度,原本是皇帝陛下深谋远虑,为了体现南北公平,搞出的南北榜事件,被他抢功变成杨大使急公好义,为北方人出头,仗义出手帮北方人伸张正义。
这在北五省,那就是该立庙供起长生牌位的。
得当神佛世代供奉。
可以说经过这件事之后,杨大使就成了北方人心中的英雄,以后他想在北方推行什么新东西,老百姓本能的就会接受,甚至在必要时候,他要带着搞些事情,老百姓都会本能的支持。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并不纯粹就为了个乐子。
“诸位稍候,我今日非给你们讨还个公道!”鄉
背着大包的杨丰说道。
说完他转身,就那么昂然地走向承天门。
“开门!”
他抬头朝李谅喊道。
李谅忧郁地看着他,随即命令士兵打开了一扇城门。
杨丰就那么走进去。
不过他刚进去,就被匆忙下来的李谅拦住。鄉
“大使,陛下已经将刘三吾,白信蹈召入宫中。”
他低声说道。
“哼,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想怎么玩下去。”
杨丰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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