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郑秋实是被鸡鸣吵醒的,天还是雾蒙蒙的。
想起今天要对付张翠芬,郑秋实瞬间就清醒了,他一骨碌就从床上爬起来。
脚肿了快两天了,搓过药之后好了很多,他麻溜地穿上衣服,下床走出里间。
凌难早就起了,在灶边烧着火,灶里的火烧的旺旺的,映得他灰黑的脸红红的。
郑秋实伸着懒腰,向凌难道早安。
凌难点点头,起身朝铜盆里倒入热水,把毛巾放进去浸湿,捞出来拧干,递给郑秋实。
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郑秋实自然接过,将毛巾敷在脸上,捂了一会,用手揉搓了几下。
凌难又接了过去,把毛巾洗了洗,端着铜盆,走出堂屋,倒掉洗脸水。
郑秋实蓦然感觉这场景有点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哪里熟悉。
在这个朝代,连牙刷都没有。
他一边吐槽着,一边接过凌难剥好的水煮蛋。
鸡蛋不大,一口入嘴,触碰到嘴唇时温温热热,牙尖划破白净的蛋白,刺入沙糯的蛋黄,嚼几下,弹牙的蛋白、软糯的蛋黄简直绝配。
郑秋实连吃了三个才停嘴。
虽然开春了,但是山里面的温度还是很低,灶里的火不能熄灭。
凌难用火钳把烧得通红的炭火夹出来,单独放在一个烂铜盆里,端到郑秋实身边给他取暖。
炭火烧的旺极了,还不会有烟熏到眼睛,郑秋实从心里赞叹凌难的细心。
又勤劳又贴心,还会搞浪漫,最重要的是做菜好吃,古有田螺姑娘,如今给凌难封一个田螺夫郎的称号不过分吧!
郑秋实在心里密谋着,脸上笑意不断。
但凡郑秋实是个女人,穿越过来遇到这样的夫郎,他铁定赖上。
郑秋实刚吃饱,烤着火。凌难烧火熬猪食,喂鸡喂猪,忙里又忙外。
山里人起的早,过了一会,张婶便提着两个猪蹄来了。
还没进堂屋就能听见张翠芬的声音,像是乌鸦在叫,难听至极。
“凌难这么勤快哩!”张翠芬堆起笑,扭进堂屋,她直接忽略郑秋实,笑巴巴地和凌难讲话,“婶来送猪脚来了!”
她把一个稍大的猪蹄挂在炤台上,压低声音,生怕有人听见:“婶疼你,特意把这个大的给你,这个小的我给那谁。”
她撇撇嘴,一脸嫌弃:“他太扣了,一个猪脚才多少钱,还和我讨价还价……我都不想帮他家带,又不是看在他阿母要死不活的……我才大发慈悲……”
说到这里,郑秋实的火彻底窜了起来。
他毫不客气地打断张翠芬:“张婶真是菩萨心肠,镇上十五文一个猪脚,到你这就五十文了,你是欺负我家凌难不会说话,还是欺负我是个疯子啊?”
张翠芬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她抱着胸,伸长脖子,摆出一副在理的样子:“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我好心帮你们带猪脚……”
“好心?”郑秋实哼一声,“我看你分明就是欺负我家凌难不能说话,什么狗屁疼你,我呸!”
郑秋实被气得脸胀红,凌难连忙过来劝架,用手抚着郑秋实的后背,帮他顺气。
张翠芬也不是个能吃亏的主,她本来不想和任何人撕破脸皮,但是现在先撕破脸的人是郑秋实。
她叉着腰准备开骂:“现在金雷河涨大水,我家那口回个家,还冒死给你们拿猪肉,我抬高点价格怎么了?你可以不买啊!”
“行!这猪脚我不用了,你把钱退给我!”郑秋实就等她这句话,朝她伸出手。
张翠芬只是口嗨,完全没想到郑秋实真的会朝她要钱,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这是、是欺负人,你……我告到村长那里去,你信不信!”
“呵,你告你告!我从来没怕过谁!”郑秋实咬着下嘴唇,试图显得更凶一些,可是唇珠微凸,显得他像一只奶凶奶凶的小狗,“我不管这猪脚来得多么不容易,反正我就是不要了,你把钱退给我!”
张翠芬觉得自己说不过郑秋实,破罐子破摔:“不可能!你爱要不要,反正钱是不可能退的!”
说完,她拎着给阿李叔的猪脚准备走人。
郑秋实自然不会让她走,上前抓住张翠芬的袖子,张翠芬反应快速,一把甩开,郑秋实没站稳,整个人往后倒去。
好在凌难及时扶住,不然郑秋实可能又要受伤了。
“疯子!果然是疯子!”张翠芬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外逃走。
郑秋实还想追出去,却被凌难紧搂阻止,他不罢休,对着张翠芬落荒而逃的背影回道:“你才是疯子!”
郑秋实气不过,大声质问凌难为什么拦住他,说着说着郑秋实气得鼻音都冒出来了。
他咬着下嘴唇,唇珠微凸,奶凶奶凶地瞪着凌难。
如果不是凌难拦着他,说不定他已经把那一两银子拿回来了!
他又气愤又委屈,眼尾泛起了红,让人一时分不清是气的还是委屈的。
郑秋实突然觉得凌难有些懦弱,分明知道别人强占便宜,却甘心吃哑巴亏、不作为,难怪别人还会欺负他!
郑秋实瞪着凌难,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凌难没有太多表示,表情淡然,仿佛此事与他无关。
静默了一会,凌难扶着郑秋实坐下,用手安抚着他的后背,他牵过郑秋实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道:“我不要你因为我再受伤。”
他看着郑秋实,表情严肃认真,眼神像是在哀求,可字里行间却像是在命令。
郑秋实愣了一下。难道凌难是因为不希望他受到伤害才阻止他的?
更让郑秋实愣住的是凌难的表达方式,哀求的眼神、命令的口吻,像极了林楠。
倘若不是凌难太丑了,郑秋实真的以为林楠也穿越了。
而且林楠也是理智型的人,对待一切——不管与他有关还是无关的事,总是一脸淡漠。
但相处久了,郑秋实才发现林楠其实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
郑秋实想起当年的一件事。
当时郑秋实和林楠还在念大一,他们住在一间四人寝室。
四个人中有一个富二代,叫王皓。某天,他的电脑不见了,便说是林楠偷的,林楠只否认了一次便不过多解释,但是王皓不肯罢休,闹到了辅导员那里,虽然最后没有找到证据,但林楠还是因为这次影响失去了拿国奖的机会。
后来郑秋实意外发现,王皓的电脑压根没丢,王皓也根本不是什么富二代,而是一个小混混。
于是他气冲冲地把这件事告诉林楠,谁知林楠一脸淡漠,好像这件事与他无关。
郑秋实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他最看不惯人欺负人,于是决定找王皓理论,谁知却被林楠阻止。
郑秋实以为林楠懦弱,于是偷偷去找王皓,后来两人大打出手。
再后来,林楠二话不说直接带着郑秋实申请外宿,郑秋实不愿意,毕竟整件事情他和林楠才是受害者。
但他还记得林楠拽着他在医院走廊和他说的那句话。
“我不要你为我受伤。”
话里透着一股冷漠,但是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流露的都是哀求,真真切切的。
从那件事情后,郑秋实才彻底认清林楠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他会以他的方式去关心、去照顾别人。
而凌难也恰恰是。
郑秋实愣愣地出了神,盯着凌难发了会呆。
凌难被盯得心虚,低下头,双手绞在身前。
郑秋实有些内疚,其实凌难也是为他着想。他抿了抿唇,缓和语气道:“我知道你刚才拦住我是为了我好,高价买猪脚也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就是看不惯张翠芬,看不惯她用着帮你的名头趁机占便宜。”
郑秋实继续说:“你以你的方式对我好,我以我的方式对你好,总之,我们都是为了对方好。”
“下次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可以先告诉我,没有纸笔你可以随时在我手上写字。”
“以后我就是你的嘴巴,你想说什么,写给我,我来说,好嘛?”
听到这里,凌难抬头和郑秋实对视,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两人算是达成共识。
郑秋实还是有些气恼,估计张翠芬以后都不会来送猪脚了,那一两银子彻底打水漂了。
凌难揉了揉郑秋实的发顶,在他手背上写道:“没事,别生气,我做黄豆焖猪脚给你吃。”
难怪昨晚凌难就泡上黄豆,郑秋实还以为他早上要磨豆浆喝,没想到凌难早有计划。
一听到有猪脚吃,郑秋实黯淡无光的眼睛亮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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