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是在电影宣传期进行的,因为是双人采访,两个受采访的主角都来了。

    汪可要早到一些,化完妆出来,发现江念坐在沙发一角,手支着额头,像是睡着了。江念的助理方越刚刚还在的,现在休息室里只剩下江念了。

    汪可悄悄走过去,近了些才发现,虽然打了些粉底,但他眼睫下细看还是会有些淡淡的青影,大概是没休息好的缘故。他们演员忙起来,拍戏拍到只能睡两个小时也是常有的事。江念今天来得又这么早,肯定昨晚也没睡多长时间。汪可心里默默感慨了一下偶像的勤奋程度,又轻手轻脚地去了另一个单人沙发上坐着等,生怕吵到江念用这点空余时间休息。

    采访不长,两人提前略览过问题,开场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主持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两位都是行业巨头星盘的艺人,作为师兄师妹,第一次搭戏有没有什么感想呢?”

    江念思考了两秒,拿着麦对着镜头说,“汪可是一个很有实力也很敬业的演员,我们的搭档也比较默契,《追海》的剧组也都很专业,所以整个戏拍下来都还挺顺利的。”

    主持人在镜头外笑了,“有实力又敬业,江老师对师妹的评价很高啊。”

    汪可第一次听到江念公开夸奖自己,就算是场面话也让她稍稍有些脸红,“谢谢江老师其实作为晚辈在经验方面还是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江老师也在拍戏过程中给了我很多在课堂上没接触过的指导,才让我的表现不至于拖后腿。”

    主持人圆了话题,又问,“二位这次拍的是个青春励志题材的电影,影片中主角追逐自己的演员梦的故事感人肺腑,请问二位自己作为演员,演员这个职业对你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江念听到这个问题没有马上回答,他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手麦上的名牌,那是在沉思的表现。片刻后,他目光沉沉地望着镜头,不疾不徐地开口,“演员对我来说,意味着全部。”

    主持人等了等,而江念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又换到了汪可回答。

    整个流程都是按照预定安排来的,只是快结束的时候,主持人指着江念袖口里时隐时现的那条暗红色的手绳,突然多问了句,“江老师,根据您粉丝的不完全统计,您这条手绳出镜率很高啊,可以问问它对您来说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江念瞥了一眼自己右手手腕的地方,恍然间回想了一遍那条手绳的来历。那是傅弋寒找人去寺庙里求的,找了大师开过光,给江念戴着保平安用的。江念不爱戴饰品,何况是这么一根显眼的暗红色镶玉手绳,是傅弋寒硬要他戴着,八成是怕他跟江时瑾英年早逝,死于非命。昨晚洗澡的时候这条手绳被他取下来扔在了洗手台上,洗完澡上床睡觉也没拿回来。只是傅弋寒大晚上进了他家,那根手绳大概是后面被抱去洗澡的时候又戴上的。

    江念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没什么特别的含义。”

    主持人只好尴尬地打了个圆场,结束了采访。

    汪可站起身,锤了锤刚刚因为挺得笔直而有些僵硬的背部,她看向江念,本想邀请江念一起吃个饭。江念扶着扶手缓缓站起来,神色不适地皱了皱眉,竟然又跌坐了回去,晕倒在了沙发上。

    汪可吓了一跳,赶忙去扶他。

    “江老师,你怎么了?!”

    她的手摸了摸江念的脸,又覆上他的额头,滚烫的触感从她有些冷汗的手掌传来,汪可立马就确定他在发高烧。

    她和助理把江念送到了医院,又联系了江念的助理方越。

    江念突如其来的高烧大概是昨晚被傅弋寒弄了些撕裂伤,本来就有些发炎,被光着身子抱进浴室冲洗的时候又没注意保暖。江念今天一起床就有些昏沉,再加上傅弋寒关了他的闹钟,他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饭,发烧加上低血糖,到医院挂上瓶才慢慢醒过来。

    江念醒来的时候方越还没赶到,一睁眼,看到的是汪可守在床边。

    汪可看他醒了,很高兴地说,“江老师你醒了!”她给江念解释道,“刚刚采访结束你因为发高烧晕倒了,我就先用车把你送到医院了哦!我已经联系您助理了,他应该快过来了。”

    江念轻声道了句谢,目光移到了自己扎着针的手背上,冰冷的透明液体正通过输液管缓缓流进他暗色的血管里,那条暗红色的手绳垂下来,在冷色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汪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又关切道,“江老师最近没休息好吗,发烧了都没注意到。”

    江念回道,“大概是昨晚洗澡着凉了。”

    汪可听了,突然笑了下,在江念的目光下又敛住了笑容,“我只是觉得江老师这么大的人,怎么自己都照顾不好诶。”

    她顺着自己的话感叹了一句,“唉——不知道江老师以后会遇到个什么样的人。”

    江念疑惑,“嗯?”

    “就是你的妻子呀,你平时那么忙,但她应该会把你照顾得很好的。”自从电影杀青后,汪可时常也会在网上请教江念一些问题,两人线下也一起参加过几次活动,现在的关系说不上是亲密的朋友,但也不会太拘谨,出于好奇心的八卦汪可这会儿还是问的出口,“江老师,难道你真的像网上说的那样,这辈子没有结婚生子的想法吗?”

    听到“结婚生子”这四个字,江念顿时有些恍然,他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除了事业以外的任何事,好像一般人的人生轨迹已经在他二十二岁那年因为傅弋寒而脱节了。

    他二十二岁作为演员爆红,二十三岁拿下影帝,现在也不过二十五岁,江念在这短短几年里积累了别的演员可能需要花十几年打拼才能得到的荣誉和地位。傅弋寒从来没有给他思考换一种生活模式的机会。他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傅弋寒,或者说,傅弋寒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取悦自己的老板。

    他这辈子真的会和他视之为所有的工作就这么过下去吗?或者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也会拥有一个爱人孩子组成的家庭

    汪可没等到江念的回答,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反应过来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江老师,我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随便问了句,无意冒犯的”

    江念微微摇了摇头,“没事其实我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虚弱地勉强笑了下,“毕竟做着这个职业,这都忙到晕倒了。”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被敲了两下,进来的人是方越。方越带了些清淡的饭菜过来,和汪可礼貌地道了谢之后就把人送走了。

    方越给江念支好桌子,扶他起来。江念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勉强吃了些。

    方越一直恭恭敬敬地立在病床前,江念一边吃他一边说,“我今天拿文件回来晚了是遇到顾茉小姐了,她不让我走,我才回得晚了。”

    江念手中的筷子一顿,“顾茉?”

    方越提醒道,“就是夫人给傅总选的未婚妻。”

    江念想起来了,原来是顾家那个张扬跋扈的大小姐。顾家在道上的地位和影响与傅家不相上下,做生意的地盘就这么大,这两家要是不选择合作,长此以往必定会有一场争主之战。傅弋寒的母亲简姝可不是个只会当花瓶的豪门太太,自从傅齐山身体每况愈下,这个女人在整个家族里的话语权排到了第一。

    简姝年轻的时候是个出了名的狠角色,传言傅齐山在外面那么多情人,都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别说让傅齐山带回来一个和她儿子争家产的私生子,连在她丈夫外面偷腥的那些女人都没踏进过傅家一步,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傅太太稳坐到了如今。

    简姝掌着傅家的实权,现在要走联姻这一步棋子,江念嗤笑了一声,他倒想看看,简姝养出来的那个天生反骨,我行我素的儿子到底听不听她的。

    江念用筷子随意扒拉开饭盒里的青菜,挑了一口白饭到嘴里。“既然是傅总未婚妻,多费点时间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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