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灶内火舌逃窜,烧得明昭脸颊恹红似醉。
既然是给原身做祭祀供桌,加上明子斋的描述,明昭便打算做一桌甜食。
辛娘和仰妆一同帮忙,做了几道糕点,如桂花米糕,软酪,枣泥山药糕等等。
这些点心平日里经常做给小明晗吃,这次给原身做供品,明昭想做些不寻常的。
参考手中食材,最后她决定做布丁盘挞和麻薯。
麻薯一共做了三种口味,奶香麻薯、南瓜麻薯和蜜饯麻薯。
奶香即是原味,只用了牛乳并鸡蛋和糖,烘烤完的麻薯小巧可爱,乳香浓郁,和先前的大福长相相似。
南瓜麻薯中加入部分南瓜泥和南瓜子仁,外形上看暖澄黄圆润,隐约可见碧绿的瓜子仁,外酥内糯,南瓜清甜香气时隐时现。
蜜饯麻薯有些类似后世的蔓越莓麻薯。
明昭用了盐渍野杏,将蜜饯切碎拌入米糊,熟透的麻薯散发着蜜饯甜腻香气。杏子酸甜,盐渍后更突出甜味,经过面糊中和后,甜而不腻,很是可口。
相比麻薯,布丁盘挞的制作工序更为复杂,对炉子内的温度要求也更为严苛。
为了防止布丁液烤过头,明昭将装有布丁液的小碗放入另一只盘子,在盘中倒水,反复试了几次,才确定下何时的时间和水量。
之前做的黄油余下很多,明昭取了一部分,软化后分次倒入糖和蛋液翻拌,再加入面粉揉至光滑,便是蛋挞皮的部分。
布丁液中的炼乳是明昭自制的简易版,将牛乳与糖混合,小火煮至微黏,就算成了。
烤完的布丁盘挞口感丝滑,奶香涌动,一口咬下,松软挞皮与滑溜布丁径自在口中化开。
因这一桌皆是甜食,明昭又做了水果冷茶和奶绿。
做完后,她吩咐辛娘仰妆把供桌送到明子斋院中。
无论是祭祀或是开棺,她都不方便出现,最后还是去了李九那边。
郎中还未离开,小蝶和小明晗蹲在一旁,聚精会神地看着药罐煮药。
“你们怎么在这儿?”明昭奇道。
“三娘子说要看坏坏,啊不是,是看李家这个下人,所以一直在这。”
明昭蹲下身子,点了点小明晗的脸颊,温柔问道:“明晗肚子饿不饿?去找兄长吃糕糕好不好?”
小明晗一脸纠结,一面想吃糕糕,一面又有些惧怕明子斋。
明昭衣袖上还残留了一些糕点香甜的味道,她捻起袖子凑到小明晗面前晃了晃。
“香不香?”
小明晗老实答:“香香。”
甜点的诱惑最终取得胜利,小明晗牵着小蝶的手,颠颠地往外走去。
明昭直起身,问郎中:“他怎么样?”
郎中摇摇头,叹道:“前几回老夫断定他不行,都让他熬了过来。只是今日伤情比之往昔更甚,老夫也无把握。”
“再者,”郎中面色犹疑,顿了顿还是开口道,“即便他这回又熬过去,也会落下病根,对他日后恐怕……”
明昭点点头,她早想过这些。
古代医术尚不发达,李九每次受伤极重,即便得到医治,难免日后会不会出现一些后遗症。
李九昏迷不醒,明昭坐在外间帮忙煮药。
她右眼皮一直跳,老人说左财右灾,也不知道究竟哪边是灾。
从这间屋子的窗外望去,正好能看见明子斋院门一角。
檐下灯笼随风轻晃,那一角院门时隐时现。
没多久小蝶就带着小明晗出来,再过了一会儿管事的领了两个中年模样男子,往明子斋的院子里走去。
明老爷的丧事由府中管事做主,棺椁很早就入了土,连明昭都没见过。
前院喧闹隐隐传来,明子斋找人起了棺,还运回了明家。
药罐里的汤药正咕噜噜沸腾。
浸透了药气的盖子连颜色都深了几分,被底下热气顶的乱作响,药味便迅速从那缝隙里窜出来。
没多时,明昭只觉袖子上最后一丝甜味也叫这药味掩盖住。
郎中从药箱中取了一支牛角漏,一端凑近李九唇边,将吹凉的药汁缓缓倒入另一端。
李九的身体有很强的求生欲,即便是失去意识,仍不住地吞咽,满满一碗药汁,一滴也没浪费,尽数喝了下去。
郎中又取了一小块人参,放入李九口中。
“能不能醒,就看他的造化了。”
门外响起三声敲门声,接着传来明子斋的声音:“方便来一下么?”
“怎么了?”
明子斋领着明昭往柳宽处走去。
“结果不大好,”明子斋斟酌了一下,又道,“仵作们什么也没验出来。”
明昭一怔:“没验出来结果不是更好么?”
至少证明了明老爷并非受人迫害而离世。
明子斋摇头:“柳宽既然知道我要把他还给李家,他一定会留一手底牌,只要这件事他没说出口,李家或许还会放他一命。”
明子斋所言不无道理,但仵作什么都没验出来,这个推论便没了证据,站不住脚。
“所以,你想再诓一诓柳宽?”
“我已派人快马去芜洲城州衙请仵作,最快也要后日才能到了,时间来不及。”明子斋叹道。
柳宽一旦出了明府,生死难料。
他如今装聋作哑,但明子斋今夜的行为必定会引起李家警觉,即使柳宽坚持自己没有说出秘密,李家也不一定会相信。
届时没了柳宽,想知道真相就更难了。
二人来到柳宽屋内时,他被绳索捆住,许是自己动弹,半边身子在地上,半边倚在床沿。
明子斋踹了柳宽一脚,冷声道:“仵作正在验尸,我只给你一刻钟时间交代,若仵作验完你还没开口,你也不必回什么李家,直接去陪我父亲罢。”
柳宽闭着眼,干巴巴笑了一声:“是么。”
明昭不由得蹙眉。
明子斋说已经请了仵作,可柳宽却无一丝害怕,他早知道明子斋什么也验不出来。
显然明子斋也猜到了这一点,他一开始这么说,就是想确认柳宽到底知道多少。
而柳宽的回答也印证了,他确实是想拿这件事当护身符。
“今夜明家起棺动静这么大,想必李家应当有所耳闻,柳宽,你猜李家信不信你没有说出那个秘密呢?”明昭笑问。
柳宽身形一僵,声线都跟着颤了颤:“他们会信的。”
明昭学着他先前的语气,笑道:“是么。”
柳宽强装镇定:“他们会信的,你们就是没从我这里知道真相,所以才会起棺。对!就是这样!你们起棺,才是保我一命!”
这倒也是一个说法,只不过。
“照你这么说来,我父亲死因确有蹊跷。”明子斋半眯着眼,冷冷道。
柳宽一愣,才发觉被他们套了话。
“之前你不是说,他死于急病?”明子斋蹲下身子,直视柳宽,眼底冰冷,“你是不是笃定我不敢杀你?”
说话间,他猛地掏出一把匕首,狠狠扎进柳宽大腿内侧,刀身整个嵌入肉中,只剩刀柄在外。
柳宽一声惨叫,被明子斋手疾眼快一巴掌捂住嘴,闷在里头。
“柳宽,你为了你儿子尚能害我家人,你以为我有何顾忌,不敢杀你区区一个下人?我留你至今,是因为你还有点用处,若你咬死不说,你觉得我会让你活着走出去?”
明子斋发了狠,甚至微微转动刀柄,柳宽满身满脸全是冷汗,连惨叫都叫不出来——明子斋摁住他的口鼻,他几欲窒息,哪儿还有气力喊叫。
“我是和李修淮说会交人,可我没说交的是活人还是死人。柳宽,我最后问一遍,我父亲是如何死的?”
柳宽挣扎力竭,呼吸困难,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点了点头,明子斋才放开那只捂着他口鼻的手。
柳宽大口大口呼吸,顺过气来,才微弱答道:“我……只是听李管家,说……验不出来……”
“那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李管家,交给我,就是一碟点心……让我给他吃。”
明子斋问:“李家为何要害我父亲,明家对李家早没了威胁,这么多年亦相安无事,何必找上你,又下此毒手?”
柳宽半掀起眼皮,眼神有些涣散,唇边勾着笑,不知想到了什么。
“李家,呵呵,李家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他眼神顺着一双素白鞋尖,慢慢往上爬,最后定格在那张脸上。
少女尚未长开的脸上,已然透出几分艳丽,一双眼不似从前那般呆滞无神,烛火跳跃其中,仿佛流光溢转。
“二娘子,是你害惨了明家啊。”
柳宽说完这句便大笑起来,仿佛是件多么好笑的事情。
明昭脊背生寒,方才他的眼神好像条阴狠毒蛇,狠狠咬住她。
什么叫她害惨了明家?
明子斋抢在明昭前面问道,许是看不惯柳宽在笑,他手中匕首又旋了一旋。
柳宽面色惨白,汗津津地,喘着粗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无意间看见李家和京城的来信,只瞥见了二娘子的名字。”
京城?
倏然响起敲门声,惊了明昭一跳。
门外明府小厮恭敬道:“二娘子,许老板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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