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流言风波渐次平息下来,众人也算过了几日安生的日子,只一事,吕凉回身后思隐约觉察出些许端倪,意识到这整起事件或是有人做局,虽背后之人不能详知,但必有后手,故而吕凉留住在府中,未再有返回猨翼境界之意,只令其子吕芳留守。
这日早上,庄及穿戴郑重,又命人备好车架,行族长之威仪去了庄钊之住所,时则庄钊年迈久不理事,长卧床榻,他便以探病之名义携礼而至。当初吕凉听到流言走得突然,吕芳也是过后才知其原因,紧接着就传来吕凉大闹无音阁之事,没几日又接到吕凉暂不返回之信。吕芳细想后深觉疑虑,匆匆交代下事务就赶了回去,几日地疾马驰骋进入城中,可巧在街角处正望见庄及一行人进入了庄钊宅邸。
府门前的仆人见到吕芳一人骑马皆惊讶不已,未及通传他就翻身下马举步走入,谁知刚转过廊下踏进中院,一把寒剑忽然划面而过,“嘭”的一声插在了近侧的柱子上,吕芳骇然,惊在原地。
吕凉立身院中,大笑道:“你这功夫有待长进啊!”
站在吕凉身旁的人忙拱手回道:“再长进也不是吕公对手。”
原来是吕凉在与自己的手下切磋,手下不敌被其击飞了武器,便是那把险些误伤吕芳的铁剑。
吕凉笑着回身,展眼就看见吕芳,一瞬收敛了笑意,纳罕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吕芳走上前接过仆人手中吕凉因嫌交手碍事而脱下的外披,舒展开为吕凉穿上,众仆人退开了距离,他又拿起手巾替其擦汗,这才轻声问道:“父亲可是要一直留下,不再回去了?”
吕凉一面整衣,一面答道:“会回去,却不急在此时。”
吕芳继续问道:“是为了尚夫人?”
“是。”
吕芳放下手巾,凝重了神情,道:“父亲冲动之后有想明白此次谣言祸事的目标或不是尚夫人?”
吕凉听闻此话愕然顿住了。
吕芳严肃道:“这样,父亲可清楚了?”
吕凉不敢相信,又气又急,双手叉着腰焦躁地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回身冷笑一声,不忿道:“臭小子,比他老子还精!”
吕芳道:“执棋人已现,父亲当懂得吕尚夫人与吕氏一门命系一身,庄氏同吕氏的争斗经年不减,父亲应在吕氏权力中心保有力量,才能护住吕氏夫人的位置,实不该留此孤身犯险。”
“不行!”吕凉厉声道,“尚夫人性子懦弱单纯,不是那无音阁出身的小丫头与族长的对手,若我离去,他二人必对她下手,届时再想掌控全族中央的权力,就麻烦了。更何况,还有一个无音阁,也绝不能倒向庄氏,不然就如利剑开了刃,后果不堪设想。”
吕芳急道:“可是,父亲,今日我回来,看见族长去拜访了庄钊,他现是全族里唯一威望压得过父亲的人,父亲就难道不担心吗?”
吕凉不屑笑道:“一个快要死的老头子,有何惧?”吕芳还欲再言,吕凉一把扶住他的肩膀,开口道:“芳儿,父亲相信你的能力,你替父亲去,去守好吕氏的未来,也是你的未来。”
吕芳对自己父亲的抉择感到不安,他一直不同意父亲主动参与庄吕两姓的争斗,但他也无力阻止,生在吕家,他也没的选择。吕芳不情愿地应下了,不再多言,只郑重关切道:“万望父亲珍重身体。”
吕芳也没久留,便赶了回去,策马路过无音阁时,听到里面传来的乐声,且忆起吕凉的话,从前对此地毫无在意过,此刻竟起了好奇心,不免抬头而望,恰逢宫璇玑打开二楼临街的窗户,隔着薄薄的一层纱,二人视线相交。
“姐姐!”
身后的一声引得宫璇玑回神,她转过身来,胡蝶递上一封信,宫璇玑接过,封缄的印记乃是有巫族族长府特有,宫璇玑疑惑,缓缓拆开,只见上写:“月中桂花香,愿邀阁主共赏。”
胡蝶也扫了一眼,诧异道:“这是,阿黛的字迹?”
宫璇玑若有所思地折好信纸,打开香炉盖子焚烧了。
林珏躺在别院的前庭中,闭着眼,话言晒太阳,其实是宫璇玑把他从无音阁“请”出来了,方明静立一旁。未几,他忽然开了口,道:“太吵了。”
方明会意,高声令道:“退开三米。”隐藏附近的暗卫闻言纷纷后躲。
林珏又道:“还是吵。”方明略一顿,前行一步便要再次下令,林珏却开口阻止道:“不是他们,门外那个。”
方明此时也听到远处传来的渐行渐近的马蹄声,转身去了大门。须臾,方明回来,林珏仍闭着眼,问道:“何事?”
方明一丝踌躇,回道:“有巫族长府送来一封信。”
林珏听闻,一瞬睁开了双眼。
族长府后面的庭院中簇簇栽种着各色的花木草植,用以妆点园林,在下又有一个不算大的莲湖,乃是一条天然河流被人工雕凿蓄积而成,水入园后分作几股,于各处兜兜转转汇聚于此,再由园墙后角引入地下水牢,消失在地河。
宫璇玑立身在地牢暗潭边,潭中水一路经过后园,恰逢此时日正是桂花盛开之期,故而中透幽香面浮其华。
阿黛站在宫璇玑身前,手中拿着宫璇玑的帷帽,面有愧色道:“姐姐,对不住了!”
宫璇玑瞥了一眼水岸相接处堆积的黄色花瓣,冷漠地开口道:“花,开得不错。”
“想来宫姐姐是满意的,阿黛也不必太过于心存歉意了。”
庄及现身牢门前冷笑着说道,几步走下阶来,近前,阿黛敛襟退了出去。地牢昏暗光线不足,仅在上方有一个寸大的透气小口,此刻的一线光下来,正打在庄及的半边面上,倒显得另一侧隐在幽黑中。
庄及只挑着眼瞧宫璇玑,不知何时起他看宫璇玑的目光仿若虎兽在打量自己的猎物,这让宫璇玑心中不自在,便稍稍低头避开了。
庄及见着轻笑一声,道:“宫姐姐是几时厌恶我厌恶到连正眼也不愿给了吗?明明小的时候我被人欺负姐姐是那般的维护,而今却不屑于顾?”一顿,轻叹一声,“虽然我对姐姐是真的不怀好意。”
宫璇玑闻言缓缓抬眼,没有言语。
庄及收敛笑意上前一步,一面抬手将宫璇玑散落在肩前的碎发拢好放回颈后,一面柔声说道:“庄及亦非忘恩之人,姐姐若肯支持我,此前种种我不作计较,姐姐将会是下一位族长夫人。”说着倾身凑近宫璇玑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庄门南宫氏,以有巫一族可保南宫世家声名。”
“南宫”一直是宫璇玑心中的痛楚,庄及很是懂得抓人弱点,刻意言出来乱她思绪的,宫璇玑心中清楚却还是抑制不住的动摇了,尽管她用力压下了,但神情的微动以及气息的急促足以使庄及觉察,他静立沉思看着宫璇玑片刻,似是在等答复,又猝然嗤地一笑,端正身体道:“姐姐的心,乱了!”说罢拂袖转身出去了,及至牢门前于阿黛擦肩时,歪着头戏谑着神色,“还不够惹人怜惜。”
阿黛颔首应下,待庄及身影消失,阿黛一抬手,几名侍女走进牢中,剥去了宫璇玑外衣及鞋袜。
林珏来到有巫族长府,在门前被仆人拦下,言无帖者需要通传,林珏此时正心中不悦便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骇得那人怵在原地。方明见状忙厉声道:“还不快去!”那仆人方回神跑了进去。
须臾林珏被人引到庄及所在的厅上,彼时他正在吃饭,案上除了各色菜外旁边还摆放着一碗热药。庄及眼见着林珏进来,既没放下碗筷相迎,亦没抬起头来。
林珏原是心中不畅,却不是为庄及的失礼,也不正眼瞧他,只大致扫了一眼,便已留意到庄及身后台上放着的宫璇玑的衣帽,故意提高了声音嘲讽道:“有巫也算百年氏族,不曾想也是要怠慢客人的!”
听闻此话,庄及一顿,只咽下口中的饭菜却没放下碗筷,缓缓转过头来,向外淡淡道:“是谁怠慢了二公子,赐死。”
说罢,方才为林珏引路者亦是在大门前阻拦之人被吓得“扑通”跪倒在地,拿头不住碰地哭喊着求饶,然庄及根本不在意,侍卫上前拖拽了那人下去,少时就将人头送回摆在了阶下。
林珏微微侧目,一回眼只见庄及双手捧着碗筷笑问道:“二公子,吃点儿?”
林珏并不答言,反而不屑一笑道:“加一条,我要他兄妹二人的命。”
庄及终于放下手中之物,抬眼道:“成交。”
林珏见庄及答应得干脆,禁不住挑衅问道:“他们,可都是你的亲人?”
庄及轻轻笑道:“谁与谁,不是亲人。对吗,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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